第160章

  待到宴九知终于熬过了鬼门关清醒过来，林山来才絮絮叨叨与他聊起了天。
  “你杀邪道、魔道那是天经地义，正道修士杀了那么多，这天下如何平衡？”
  “他们自己找死，我只是反击。”宴九知虽然知道这是幻觉，但既然师父问了，他也就认真回答。
  “师父，由不得我不杀。”
  林山来叹了口气，他跟了九知那么久，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他其实不滥杀，只有邪道、魔道才是他主动杀的。
  但这些正道修士却要么是来追杀他的，要么就是莫名其妙替那个夏梦雪挡剑的。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混乱，这么不正常呢？
  第195章 我要我的奖励
  最后林山来也只能默默地跟在宴九知身边。
  他这个徒弟啊，孤孤单单一个人，不像是在生活，只是单纯的——活着。
  剑一练就是一天。
  要么就是在学习各个秘境中找到的古籍秘法，提升自己的实力。
  看着他这样，林山来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跟他聊天。
  随后在宴九知平淡的讲述中提取了关键信息。
  他叹了口气，眼神却很是清明。
  “小武的事，你别怪他，我养的孩子我清楚，或许，他只是身不由己……”
  林山来抹了一把脸，眼角微红，他们全都死了啊，所以九知才变成了这样。
  “九知，你要记住，人的心一定要正，今后师父希望你尽量多杀邪魔两道，那些正道修士……或许是夏梦雪太诡异了，你……”
  “多爱惜自己。”
  最后他终究是没有说出“你不要杀”，而是说让他爱惜自己。
  因为他知道，徒弟走上的这条杀之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哪一回不是数倍多于他的敌人来杀他？
  他不能有半分的迟疑和软弱。
  林山来的心犹如千万把刀在凌迟。
  这里到底是哪里？
  是……九知那个从来不曾提起过的“过去”吗？
  因为这个未知空间里的九知的眼神，与现实中九知从桑林秘境历练归来，告诉他门派有难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空寂又冰冷，看着他的眼睛里却又带着点希冀与清醒。
  现在他才知道，九知觉得一切都是幻象，是他终将清醒的幻象。
  他清醒的待在自以为的“幻境”之中。
  直到杀死雪魄狐之后，他整个人才慢慢真实起来。
  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待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宴九知再也听不见林山来的声音了，林山来才突兀的醒了过来。
  站在树根状的楼梯上，高高大大的坚强剑修双目通红，拿剑的手指都紧得泛白。
  好半天才走上去推开了下一关的门。
  然而，他担心着的人其实还尚未挣脱幻境。
  在太贤宗走问仙路都没被困住的宴九知被这幻境给困住了。
  困住他的不是前世，更不是今生，而是“未来”。
  不知这是第几次重复，满身是血的小师妹倒在他怀中。
  她手中的千萝伞破破烂烂，连伞柄都被折断了，再不见往日的绚丽华美。
  他的面前是肆意张狂的魔族在虐杀他的同门。
  他看到二师兄在他面前死去，再一次变成了鬼修，又再一次魂飞魄散。
  师祖、师父、大师伯、二师伯、金师弟、大师姐、魏师妹、还有……
  爱笑、爱闹、爱看热闹的同门，以及宗门的各位长辈。
  全部都一一死在他面前。
  甚至连涤空镜都破碎了。
  宗门中全是断壁残垣，曾经壮美的山河、优美的风景都不复存在。
  就连供弟子们代步的仙鹤都鸟羽沾血，尸体铺满了山路。
  一次又一次，宴九知深陷于这无尽的反复之中，眼中戾气横生，胸中翻涌着难以压抑的情绪。
  他手中的剑光在无数次的挥舞中渐渐如风中烛火般脆弱不堪，慢慢熄灭……
  困住他的，从来都不是幻境，而是……他心中的隐忧……
  黑暗中，似是轻笑声又似是悲叹声，凛冽剑光乍现，恰似绚烂绮霞般炽热浓烈，纵横捭阖间，朝阳冲破重云的禁锢。
  刹那间，阴霾尽散，唯见漫天霞光璀璨，剑鸣声，响彻天地。
  狰狞的魔族一个个在极度痛苦中化成了血沫，溃散消失。
  宴九知高举曦光剑，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极地玄冰，声音一字一句，寒意透骨。
  “不会有这种未来，永远也不会有！！”
  幻境终如泡沫般破碎散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道古朴的大门。
  门后是无数的敌人，宴九知心情极差，剑光飞旋，杀气冲天，直接将这次一关变成了血色地狱。
  而在另一边接受考验的黎昔由于心中实在担忧，炼丹失败率大大提升。
  ‘树灵’的声音很冷漠，【专心，不通关，出不去！】
  黎昔没心思感叹这树灵多说了几个字，逼迫自己凝神静气，排除杂念专心致志。
  屏气敛息，双眸紧紧锁住眼前的丹炉，全身心沉浸其中，将所有的专注与心力一股脑儿地倾注在炼丹上。
  终于，一股醇厚浓郁至极的丹香破炉而出，眨眼间便充盈了整个空间。
  仿若吸纳了天地精华的极品丹药完美无瑕，在丹炉里散发着莹润的光辉。
  黎昔快速打出繁复的收丹诀，同时高声对树灵说道：“我通关了，我要奖励，我要去找我师兄。”
  黎昔最担心的就是三师兄。
  三师兄懂很多东西，她不管问什么，他都能答个一二，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而且意志极其坚定，他有自己的目标，十分清晰。
  就连得到曦光剑，他的用词也是‘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去去就回。’
  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曦光剑……
  一直都没有本命剑的三师兄，在焚魂绝渊里得到了他的本命剑。
  那么恶劣的环境，他却那么熟悉……
  带着他们不走一步弯路，还懂得如何利用让人闻风丧胆的焚魂之火锻炼神魂，懂得利用“碎骨河”的水炼体。
  这些……确实都能让人变得强大，但，都是极其痛苦的。
  将灵魂放在火上不停炙烤的痛苦，她亲身体会。
  肉身在碎骨河中受剐骨之刑，她虽未亲自体验，但只看师父他们的表现就知道，“碎骨河”名不虚传。
  三师兄从来都没有刻意瞒着什么，总是坦坦荡荡的说出来，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般，极其自然。
  甚至连师父都不曾追问。
  黎昔眼睛有些微热，她自己就是穿越的，其实心中也早有猜测。
  三师兄或许是重生的……
  他一定一定吃了很多苦……
  因此，她才最担心他。
  “我要我的通关奖励，我要去找我师兄!”
  黎昔非常坚持，拿出古树之灵送的树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她的要求。
  许久之后，冷漠的声音才响起：【若有机缘如何分配？】
  “谁需要就给谁。”
  【若都需要呢？】
  “能平分就平分，不能平分就给更想要的人，下次再轮换。”
  【呵~如你所愿。】
  黎昔觉得这树灵大人是在嗤笑？？
  有什么好嗤笑的？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分配的。
  她想要的，三师兄从来都不跟她争。
  第196章 哪里来的奖励？
  只是转瞬之间，黎昔就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里的天空呈现出一种令人绝望的阴暗，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人头顶与心间。
  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色溢满了整个空间。
  形容凄惨的尸体堆积如山，刺鼻的血腥味令人几欲作呕。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仿佛是无情的杀戮机器。
  他动作干净利落，一条条生命消失在他手中，凄厉的惨叫哭嚎声此起彼伏，也未曾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的眼神冰寒刺骨，无情无欲，深邃幽暗。
  黎昔看到仿若杀神临世，浑身都是暴虐气息的三师兄，眼中溢满泪光。
  这样的他，让她很难过。
  仿佛是被全世界所抛弃，又像是他自己抛弃了全世界。
  喉头如同堵了团棉花，心脏也丝丝抽痛。
  是什么，让三师兄变成了这样？
  千萝轻轻旋转，与云霄门的那棵一模一样的桂花树拔地而起，枝桠舒展，繁花点点，金色桂花雨带着甜香施施然洒落。
  黎昔站在树下，逼退泪水，扬起笑脸，冲着满身血污的人清甜地唤了一声：“三师兄。”
  宴九知呆愣片刻，猛然回头，就看到桂花树下撑着伞的美丽少女正冲着他甜甜的笑。
  那树、那人，在这满是血色与尸骸的炼狱空间里散发着纯净的光。
  犹如一方净土，干净美好得直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