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等出了膳房,秦锦绣仍旧有些激动,奶娘,今日来了这些许人,我往常她们才不肯搭理我,今日怎的?
奶娘,我怕我做不好
二人走到门槛玄关处,奶娘扶着她,大丫鬟绿桃上前理着她紫灰色绉纱镶花边窄袖褙子,红绡弓身擦着她罗裙上在膳房沾上的尘灰。
捧着她道:姑娘只管放心做,谁都有第一回 儿的事儿,夫人们自是晓得,再说还有大公子在呢。
从膳房穿过游廊抄手之际,秦锦绣低声对着奶娘道:奶娘要不今日还是算了,先放那小蹄子一马。
奶娘拍了拍她的手,老奴省得。
人这么多,来得都是些官眷贵妇人们,若是出了那等不要脸面的事儿,就算跟小姐扯不上干系,可这赏花宴便不成了,指不定还会说自己姑娘就不是个当家的料子。
连操持个赏花宴都能出岔子。
就在二人窃窃私语时,月洞门处,秦锦绣就撞见她哥哥,这些日子他倒是如她话中所言,来后院的日子多了。
阿兄。
玉奴来了,赏花宴办得如何?
尚,尚可
适才她同奶娘说话声不大,应当没被阿兄听见,秦锦绣有些心虚。
阿兄知道玉奴先前在淮州府的名声不佳,事已至此,也只得缓缓图之,日后玉奴三五几时便操持宴会,再做上几首好诗好词,叫人宣扬出去,待到玉奴及笄时,想必定能名满淮州。
秦锦绣看着自家兄长那温文尔雅的面庞,却生出一种畏惧,她觉得兄长像极了那些一边笑着,一边却是说不出的危险。
阿兄远不如面上那般好说话,秦锦绣细想片刻,问道:这些人都是看在阿兄的面子上才来的吗?
秦思缈淡笑不语,只是催促她这个东道主快去待客。
望着妹妹裙裾翩翩的背影,秦思缈负手而后,似欣慰似开怀,玉奴长大了,明事理,若是往前只怕还会指着我鼻子大骂,说我找她麻烦。
随从打了几声哈哈,附和,二小姐可是少爷您的亲妹子,自然能明白少爷的苦心,换作旁人,少爷才懒得费心。
赏花宴上,繁花似锦,衣香鬓影,莺声燕语,好似要唤醒沉睡一冬的春意,消解满州寂寞。
几位原是颇看不上这位知府千金的夫人,悄悄改观。
连带着郡王妃席间亦频频同秦锦绣说话,这两盆牡丹当真养得极好,我府上那几个养花的狂小子还道,这淮州府无人能比得过我府上那几盆,今日我瞧你摆出来这两盆,才叫不俗,真该叫那几个小子来看看。
秦锦绣被她夸赞得有些飘飘然,当即道:既郡王妃喜欢,待会儿我遣了府上下人到府上,就是不知怀墨哥哥喜欢什么品种的牡丹,听说他快生辰了,锦绣若是知道,也好备下礼。
见她含羞带怯提起自己的长子,郡王妃双眸闪过一丝不耐嫌弃,作为一个女儿家岂能这般不矜持,不过现下龙游浅滩,郡王府落魄,这秦锦绣竟是她可选的人选里,家世最好的。
想到这儿,郡王妃又有些膈应,转移话题道:锦绣明岁及笄,可想好正宾和赞者?
尚未,不知的阿绫妹妹可有闲暇?
阿绫是郡王妃的小女儿,秦锦绣是希望她来做自己赞者的。
郡王妃并未当即应下,顾左右而言他,又将话扯到花上,秦锦绣城府不深,被落了面子后,当即脸色阴晴不定。
女教习见势不好,赶忙叫纹心,素问,将姑娘给请过来。
秦锦绣怒气冲冲从赏花宴离去,在湖边廊上正巧撞上不小心被打湿衣裳的江琳琅。
秦二小姐。
江琳琅见是她,先是见礼,后又赔罪,直言上次马球会是她不对,想了想道:二小姐身子骨弱,如何能同男儿家一般,飞身上马,抡杆掷球。
不为自己个想想,也要为家中人想想,我瞧秦夫人十足疼爱小姐,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知府夫人想必伤怀。
你算什么东西?本小姐的事儿也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秦锦绣嘴上骂道,心中却是一惊,这江琳琅话里话外扯上秦夫人干嘛,莫非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这才出言告诫她?
江琳琅闻言知是自己多管闲事了,摇摇头,她知识有些羡慕秦夫人对秦二小姐的疼爱罢了,不过秦二小姐也是个可怜人,上天并未给她好的身子骨享受这个福分,并预备离去。
错身时,秦锦绣并未让路,而是极其霸道撞了一下江琳琅。
当然她没想过在这里害她,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长廊的围栏年久失修,木料脆薄,江琳琅晃了晃身子,想抓住什么,却想起秦锦绣的身子骨,最终没将她一起拉下水,越过围栏倒栽葱般掉了下去。
她的丫鬟发出尖利的呼救声,小姐!
秦锦绣慌了神,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想害她,但是没想要她的命,更没想在这里害她。
你下去救她!
小姐,我,我,我不会水
几个丫鬟只是哭,秦锦绣眼神一厉,原身不会水,她可会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她纵身跳了进去。
第63章 病弱恶表姐
才开春的池子莫说秦锦绣一个娇娇怯怯,身上还带着弱症的千金小姐,便是码头那些做苦力的男人都抗不住。
她下了池子,先是打了个冷颤,接着咬紧了唇,慢慢向还在扑腾的江琳琅游了过去。
几个丫鬟六神无主,稳重些的去叫人了。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几个丫鬟只能看见的一团影子从眼前闪过,然后跳进了池中。
快去,快去找大少爷!
绿桃没想到只是个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弄成这样,因小姐走得急,纹心素问姐姐留在水榭那边,看顾着,奶娘去替小姐取暖炉了。
等秦思缈匆匆赶来时,就见妹妹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地靠在表弟怀中,衣裳尽湿。
他好看的眉皱成一团,大步流星走来,将妹妹抱起,旋身便欲匆匆离去,得赶紧带锦绣看大夫。
江琳琅的心腹丫鬟虽畏他威严,却仍旧大着胆子,将秦锦绣推自家小姐的原委说了一遍,希望秦家能给个交代。
秦思缈斜睨了这丫鬟一眼,那一眼中饱含警告威慑。
锦绣年幼,身子骨不好,如何能推动江小姐?
绿桃听江琳琅的丫鬟在大少爷面前,红口白牙就要将脏水泼到自家小姐神身上,急忙出言辩白,你们小姐是自己没站稳,我们小姐不顾自己身子都跳下去救她了,你们竟然当着我们大少爷的面儿,便这脏水泼到我家小姐身上了。
那丫头也不依,直说自己亲眼瞧见秦锦绣就是故意撞她们小姐的。
就说话的功夫,秦锦绣眼瞅着进气儿多,出气儿少,感受到双臂间轻若柳絮的分量,秦思缈冷不丁心头一刺。
锦绣耽误不得,我得先带锦绣去看大夫,倘若当真如你们所言,待锦绣好起来,我自会上门代妹赔罪,你们小姐也赶紧带下去换身衣裳,看看大夫。
秦思缈不欲跟这群小丫头们多言,他口中的上门赔罪也是以秦锦绣好起来为基础。
今日之事,到这里止步,本少爷不希望此事传出这条长廊。
锦绣跟江家小姐都是给表弟救起,事关两位女眷名节,这些下人的嘴,得闭紧些。
秦思缈将妹妹送到大夫哪里后,又遣人去水榭,告知各位夫人小姐们,就道今日东道主身子不适,恕不能再奉陪了,便叫来二房的堂妹替锦绣将这个赏花宴继续操持下去。
秦锦绣情况实在不好,她自打从池子里被救起后,便浑身痉挛抽搐,高热不退,呓语不断。
娘亲
她嘴上不停喊着娘亲,额上不停冒着虚汗,给她诊脉的大夫摇头叹气。
大夫,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秦思缈见大夫的这样子,心头一惊,面色一变,冷凝起来。
老夫早先同府上夫人说过,小姐这是,这是弱症,万不可劳身劳伤神,最好是连动气都不要有,怎的还在这时节上掉池子里了。
大夫只差将准备后事说出来了。
秦思缈冷肃着一张脸,将大夫请走,素问,母亲何时归?
应是快了。
你去寄信,就说小姐掉进池子了,性命垂危,让母亲务必快快回府。
听到性命垂危,打小跟着的两个丫头当即哭出声儿来,秦思缈上挑的眉尾一落,哭什么哭,小姐还没死呢,今日便是你们二人照看不力,小姐若是好好的,自是一顿打便了事,若是锦绣有个三长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