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听他这样说,芳枝心中有些意动,可一想到今天出的一趟门儿,同心锁花了一笔,那支钗也不知花了多少,合计一块儿,估摸着也有百来文呢。
  想到这点,她顿了顿,轻轻道:“屁股落了坐定是要花钱的,要不我们就在这儿听吧,站一小会儿就回客栈了……”
  话音落地,身旁忽地跑过了两个姑娘,只听其中一人急切说道:“还有座!咱们快些,不要钱的戏可得听听!”
  芳枝听了,当即兴冲冲地扭头说道:“夫君!你听见没,那戏不要钱的!”
  邵明廷嘴角挂着笑,颔首道:“嗯,我们过去吧。”
  二人及近,只听戏声唱道:
  “做出此事欺了天,我与你结下大仇冤……”
  ……
  天渐暗下之际,二人才从谢幕中起身。
  芳枝将那场戏听入迷了,连晚间用饭时都仍惋惜着那戏中人。
  邵明廷轻言劝着人多用了些饭,又好生将她哄去了床榻就寝。
  不曾想,那叹声才息止了没一会儿,就见原本规矩躺下的人儿忽然翻过身来,朝他幽幽问道:“夫君,戏里的陈相公中状元之后,就当了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人心多变化,你说,小枝家的邵相公也会如他那般坏么?”
  听女娘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邵明廷眼皮莫名地跳了跳,随即轻叩一记她的脑袋,有些气笑不得道:“你这小脑袋整日在想些什么,白日才带你去寺里一道挂了同心锁,夜里就在猜想我学那陈世美抛妻之事了。”
  “小枝,究竟是我要抛你,还是你腻烦了我,想将我挥之了弃?”
  被人倒打一耙,芳枝好生委屈,可一时间又没由头去反驳他,心想:这么说来,他好像说的挺有道理的,可我又怎么会抛弃了他呢?我才不是陈世美呢!
  腻烦?
  她什么时候腻烦他了?
  芳枝垂了眸,小声咕哝道:“你胡说,我分明亲近你都巴不得呢,怎么会腻烦……”
  见男人不出声,以为他偷摸怄了气,芳枝赶忙为自己补救道:“我最喜欢夫君了,怎么会腻烦你呢!”
  “真的真的,夫君亲亲——”
  此时,单纯的芳枝还不知她身旁的男人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一室静谧中,邵明廷在女娘轻啄慢吻下,忍着心绪轻轻哼了一声:“且信你一回。”
  第48章 放榜“中了中了!”
  八月廿八这日,贡院门前锣鼓齐鸣,热闹非凡。
  还未到放榜的时辰,贡院外墙之外早早围满了前来看榜的人,辰时一到,待士兵贴好黄榜的那一刻,不论老少,都乌泱泱地凑了上去,争相想要知道是何人家的儿郎中了举。
  此时,所隔贡院几条街之外的客栈中,有人已被“咣咣咚咚”的声响吵了觉。
  因昨夜二人浅闹一阵,芳枝虽被扰醒了,脑子却还泛着迷糊,眼皮无力地掀开一条小缝,嘴里咕哝道:“夫君…今天怎么这么吵,什么时辰了啊……”
  邵明廷一早便醒了,对外头的声响也心知肚明,可他却丝毫没有起身之意。
  眼下见女娘向他发问,他侧卧在榻,双眼含笑地看着身旁迷迷瞪瞪的人儿,将她颊边的碎发拨至耳后,轻声回道:“辰时不久,今日放榜是有些哄闹,若是吵着觉了,你将被子往上提一提遮遮耳朵,等过一会儿便好了。”
  芳枝觉得他这法子不错,正要抬手提被子的时候,却忽然发觉了不对劲。
  等等…放榜?
  !!
  一下子,身上的瞌睡虫跑了个精光,芳枝立马弹身坐起,瞪大了眼道:“放榜了你怎么都不叫起我!”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贪睡迟到呢!
  说着,她忙从床榻间找起了衣裳。
  穿衣时无
  意地抬眸,见男人依旧是一副风雨不动的模样,芳枝手上的动作一滞,有些疑惑地问道:“夫君…你怎么不动?”她都急得不行了,他怎么还这么悠哉……
  若非对自己的考卷胸有成竹,邵明廷也不敢在放榜日打起了懒主意,瞧了一眼女娘衣襟一侧,他抬手拍了拍身侧的床褥,悠悠道:“还未睡舒服怎就起身了,瞧你迷糊的,连衣带都系岔了。”
  经他一语,芳枝低头看去,果真瞧见其中一根衣带系错了位置,随即,她微红着脸颊背过身,垂着脑将系带解救一阵。
  穿好衣裳正要转身之际,芳枝又被人重新搂到褥子上躺下了。
  还没等她开口,只听身后的人似咬耳朵般地说道:“昨夜睡晚了些,如今精神气儿恢复了?”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芳枝小脸一红,轻啐了一口:“我只先小小的起了个头,后边儿…都怪你无赖!”
  被女娘娇着声气骂了一道,邵明廷非但不恼,反而盈了一抹浅笑,话声里却好似透着几分失落,道:“是无赖…小枝就不喜欢我了吗?”
  这话问的……
  芳枝顿时哑了声儿,心道:只是在嘴上骂一骂,又不是真的无赖……
  就算无赖,她也喜欢的。
  忍下心绪,芳枝阖着眼皮轻哼了一声:“原谅你无赖一回,要是下回再无赖,我就不喜欢了!”
  看着那张微微撅起的小嘴,邵明廷面上的笑意更甚,随即伏身轻轻擦过,极为有礼道:“小枝心胸大度,某不胜感激。”
  这是感激么,分明是在占便宜……
  坏得很。
  芳枝悄悄在心里说道了几句,紧接着就要起身,不过很快,便被人出声止道:“怎如此心急,眯会儿觉也是不打紧的。”
  男人一面劝告,芳枝却是心不在焉。
  眼下要紧的事是去贡院门前看榜,她哪还有心情睡大觉!
  扒着梏在自己腰间的手,芳枝忽然问了一句:“哎!我怎觉得你好像对那放榜的事儿不感兴趣似的?”
  芳枝奇了怪,那不是他考的试吗,怎么好似一点儿都不关心?
  闻言,邵明廷松了几分力,却没及时退离,转而用指腹轻轻摩挲起了掌下的纤腰。
  芳枝觉得有些痒,软了身似的卧了回去,随即在褥间扭转起小腰,好似想要摆脱男人指下的无端招惹:“你做什么…咱们好好说着话,你挠我痒痒干嘛……”
  “噫!你别挠……”
  话声未落,芳枝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玩闹一阵,时候也不在了。
  见状,邵明廷识趣地收回了手,随即将人儿抱扶起身,理了理她微乱的鬓发,缓缓说道:“估摸着再有一刻钟,人应当会来了,若是不想睡了,便先起身收拾收拾吧。”
  芳枝喘气儿间,忽听他这么说起,一时就觉像在打哑谜似的,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来,问道:“什么来人?是定州的哪个友人要来寻你吗?”
  芳枝十分奇怪,在定州待了许多天,也没从他那儿听说过定州还有朋友啊……
  邵明廷摇头浅笑:“何来友人,是报子。”
  报子……
  这一下子,芳枝更疑惑了,她虽不大了解乡试流程,也知道只有那中了举的人才有报子登门捎信儿的机会。不过,他怎么知道有报子要来寻他?难不成——
  他、他中举了!
  一时间,芳枝被自己的想法惊得瞪大了眼,虽然脑中极为兴奋,可仍被理智占据着上风。
  她想,举人又不是人人都能中的,哪会是想的那样容易,说中就中,怎么可能!
  只当男人犯了糊涂或是昨天夜里做了举人梦至今还未清醒。
  当她再次抬眸朝人看去时,眼里不禁多了几分关切之意,随即,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抚慰。
  这一干动作做完,邵明廷都快气笑了,耐着性子为自己解释道:“小枝,我不曾犯了癔症,也并非是在痴心妄想。”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锣鼓声渐渐近了,不像路过,倒像是专门朝着客栈奔来似的。
  芳枝心头一咯噔,瞬时有些将信将疑了。
  不会吧不会吧?
  不待细想,她匆匆翻身下榻去了窗边,扒着窗棂张望起来,随即见着一支敲锣打鼓的队伍沿街而来。
  不到片刻,锣鼓声便驻在了客栈门前。
  只见其中的领头人一脸喜色,好似在与掌柜小二打听着什么,随后,芳枝便清楚听见了那领头人的话:
  “掌柜的,敢问贵店是否住着一位名叫邵明廷的公子?这位公子是哪里人氏?家中可有何人陪同……”
  掌柜一一作答,芳枝也在楼上将二人的对话声听得真切。
  还需要听全吗,那名儿一念出声,她都忍不住尖叫了。
  当真中了!
  “夫君……”
  转过头时,芳枝有些呆滞地喃喃出声。
  报子比预想中来得要快,邵明廷怕耽搁时间,正忙着穿衣,忽然听到一声极细的呼声。
  他一抬眸,只见女娘目光怔怔,还来不及探究她正在想什么,转眼间,就见那抹嘴角咧得如同一朵绽开的花似的,眼里跃动着兴奋的光芒朝他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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