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夫君,我估摸着往圈里撒了些的草料,也不知道够不够家里那些牲畜吃上半月,你说等咱们回家的时候,它们会不会已经饿焉了?”
邵明廷一怔,想她大抵是不清楚乡试流程,只估上了半月时日,却不知乡试三场,光算考试都需九天六夜,便是离了考场,也还需十日左右等着衙役在院外贴榜。
他道:“半月怕是回不去的,此次归程,应是在八月末了。”
芳枝一听,立马睁圆了眼,惊呼道:“什么!居然要这么久,那它们岂不是得饿死在家里了!”
邵明廷一时也无法下断论,只好安抚着说道:“万物皆有灵,牲畜晓得我们不在家,也应当会缓些进食……”
芳枝心里却想的是:万物有灵,就是再灵也不可能成精吧,都饿上肚子了还能一点一点地吃,就是换作成人也控制不住的。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算了,先把试考完再说,你要是考上了,它们也算咱们家的大功臣,我改天到去庙里拜拜,叫佛祖保佑它们早日脱离畜牲道,投身到好人家里去享福。”
傍晚时分,二人抵达西丘县,寻到一处客栈落了脚,经一夜休整,第二天清早便就着初日薄晖登上了渡船。
陆上的行程虽算不得平稳,但也能将就着坐,一路上,为了不打扰男人温书,芳枝便安安静静看着两道上的景色。
这会儿到了水路上,芳枝只觉有些晕乎,看水观鱼的心思也收敛了起来,虚虚靠在自家男人身旁阖眼浅眠。
邵明廷从女娘面上瞧出几分不对劲,猜想她是晕了船,便向船家寻了晕船之症的解法。
途经一镇时,船家好心靠岸,吆喝来渡口小贩,说道:“客官,买只薄荷香囊给娘子嗅嗅,应是能缓解些晕症的。”
买下香囊后,小船悠然驶离岸边,邵明廷将香囊放在女娘鼻尖片刻,果然见那皱作一团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芳枝醒后,便抱着薄荷香囊不离手了,等辗转了几只渡船后,晕症也愈发少了,倒像逐渐适应了走水路的感觉。
邵明廷见她精神气好了起来,也安心了不少。
轻风拂来,吹起鬓边一缕青丝,邵明廷替她将碎发别至耳后,问道:“路途的艰难,小枝可体会到了?”
“不难不难,有夫君在是极好的!”芳枝咧起笑撞进男人怀中靠着,紧接着又掏出香囊深嗅了一口,“还有香囊!”
见她如此心大,邵明廷无奈地摇头,手边不自觉地拥紧了几分,声音里听不出的宠溺:“你呀,若是觉得发晕了,拿着香囊多嗅嗅,待着陆便好了。”
芳枝眨了眨眼,说道:“我都不记得我们换了几条船了,你说水上要走一日,看着天色,我们应该是快靠岸了吧?”
船夫一早便发觉到身后的小两口腻歪一阵了,听其中的女娘问起水程,他热心地回道:“娘子好眼力,正是要靠岸了呢!”
以往这时候,总要拉几个去省城赶考的学子,今儿也是稀奇,遇上了一对小夫妻。
没过儿一会儿,只听船夫高声吆喝道:“江陵到咯!”
江陵一到,定州也离得不远了。
趁女娘在房间洗浴之际,邵明廷走出客栈,去找上回载他去往定州的车主。
秋闱前后,因众多生员赴考的缘故,车马行也成了时兴产业,可不知从何时起,每逢考期,各处车马行便趁机加价,似想要赚个盆丰钵满,而他经费有限,付不起昂贵的车费,便只能另寻别的法子。
那日正是在街上恰巧遇上驾驴车返家的刘老汉,他将之拦下后商谈一番,才有了去定州参试的机会。
寻着记忆过街窜巷一阵,邵明廷来到刘老汉的居所前,轻轻叩响了门板。
一开门,刘老汉定睛瞧着来人,心觉有几分面熟,想了一阵忙哦哟道:“公子,是你啊!”
时间紧,邵明廷也不过多寒暄,点头道:“劳阿伯还记得我,明日我欲前往定州赶考,不知阿伯的驴车可赁了客?”
“空着的空着的!公子,你又要去考试了啊,这回可没生病吧?”
刘老汉面上好似写着“毅力可嘉”几个字,邵明廷不禁摇摇头,浅笑道:“多谢阿伯关心,此次身体无碍的。”
浅言几句,与刘老汉定下时间,邵明廷便返回了客栈。
第40章 临考“愿夫君心想事成!”
回到客栈,邵明廷正要抬手推门,忽闻里间传来一道打喷嚏的声音,知早秋气候变化无常,心中难免生了些许
担忧。
“阿嚏!”
芳枝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突然听见房门处传来了响动,循声望去时,可算见到了“失踪”一阵儿的男人。
邵明廷进了屋,见女娘坐在凳上吸着鼻子,赶忙揭开桌上一只杯盏,将小二先前往房里送来的热茶倒上,紧接着将杯子递到了她手畔,问道:“可是沐浴时着了凉?”
缓缓接过杯子后,芳枝小口小口地嘬饮着茶水,听见问话摇了摇头,转而垂眸道:“夫君,我还以为你扔下我偷偷跑了……”
听着话声里的委屈,邵明廷霎时一怔,正要开口解释,又听她继续说道:“原本我都有些难过了,见屋里的包袱一个不差,我就知道你要回来的,一下子又不难过了。”
“只是夫君…你下次去哪儿,能同我说一声么……”
对上女娘两只湿漉漉的眸子,邵明廷拾起一只小手放入掌心,轻柔地回道:“抱歉小枝,叫你忧心,是我考虑不周。”
随后,他主动说起了赁车的事:“先前见你沐浴,我便去寻了前些年赶考时遇上的一位车主阿伯,现已与他定下时程,明早日出之时,我们便动身前往定州。”
“夫君你考虑得周全,提前找着了车,明天就不用着急忙慌了……”
估摸着到地儿也快午时了,芳枝想了想,瓮着声气说道:“那等我们到了定州,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趁着还没开考,我赶紧去给你备齐!”
考场规矩时森严,需备下的物件几乎都已从家中带来,见女娘如此热心,邵明廷回道:“我不缺的,倒是你,可要找个郎中瞧瞧?”
听她方才的说话声瓮着,怕是着了风寒。
芳枝只觉鼻子有些发堵,可眼下正是关键时期,断然不能叫人分心的。
随即,她摇摇头说道:“没事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小心些,明早再看看情况,要还是老样子,我再去找郎中瞧治。”
邵明廷思忖片刻后,点头道:“好,就依你。”
……
隔天,小两口按时起身,拿上包袱在柜台前结完了账,随后走到街对面的小摊上买了些包子当作早饭。
刘老汉驱车赶来时,大老远瞧见客栈的石阶下站着一双人。
一旁的高个子郎君正是昨天找上门来的熟客公子,至于他身旁那位拿着油纸包咬着包子的小娘子,倒是没见过。
将驴车驻停后,刘老汉朝二人招呼道:“没让公子等久吧,这位…..”
邵明廷摆了摆手,说道:“昨日有些晚了,便是我一人前去寻的您,这是我刚过门的妻子。”
听见自己被提及,芳枝将嘴里的包子咽了咽,乖乖喊了一声:“阿伯好。”
“好好好!”刘老汉点着头应声,随即感叹一通,“我从前见公子就知道你风姿俊朗,一表人才,而今见了你与身边的小娘子站在一块儿,倒觉是瞧见了仙童仙女下凡似的!”
模样生得好了,即便是穿着粗布麻衣,也叫人只觉贵气。
刘老汉就是这样想的。
可他转念又想,哪里会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不去搭乘舒适快捷的马车,而来坐他这既不遮风也不避雨的廉价板车呢!
在乡间坐惯了板车,芳枝已经熟能生巧了,一只手好好护着油纸包,另一只手轻巧一撑,便顺利坐上了板车,紧接着三两下移到男人面前,搭手道:“先将包袱递给我吧,夫君你方便上来些。”
邵明廷本欲推拒,却不想拂了女娘的好意,于是挑了稍轻的递给她,趁她小心翼翼搁置考篮之际,快速将身上的包袱卸在板车上,随后一举将装有被子的包袱撂了上去。
待芳枝回头时,只见邵明廷已端端坐在了板车沿边,问过她后,随即向车头的阿伯说道:“我二人已好,劳烦阿伯启程吧。”
不一会儿,只听驴蹄在前边儿“哒哒”跑着,老旧的板车跟在后头晃荡作响。
因早间风凉,邵明廷用自己的宽袖为女娘遮挡着袭面的冷风,芳枝趁势,主动钻进了男人的怀里,软绵绵地贴着“人形火炉”取起了暖。
此刻,在前面赶车的刘老汉若是往后瞥来,定会瞧见他身后相互依偎着的小夫妻。
伴着一缕缕晨光,驴车很快驶离了江陵。
一到定州,二人匆匆寻了家价钱、位置合适的客栈住下。
用过午饭,为了叫人宽心,芳枝主动提道:“来的路上好像瞧见附近有家药铺,夫君,我这会儿想去找郎中瞧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