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担心他不要旧帕,她又补充道:“给新的……”
  见女娘总算被帕子的事拉回些理智,邵明廷不答话,转而问道:“现在可有好些了?”
  帕子已经擦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再哭是不成了,待会儿要是眼泪鼻涕收不住,她该丢人了。
  面对男人的询问,芳枝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方才那些话不过是逗逗你,我便落了个狠心人的称号,小枝,我委实有些冤。”邵明廷叹道。
  平日的正经模样见惯了,芳枝哪里晓得他会逗起人来,撅起小嘴忿忿道:“才不冤,谁叫你要逗我玩儿的……”
  邵明廷一时语塞,这会儿瞧她精神气被他闹好了些,倒也认下了自己的“罪”,似玩笑般地合拳恭维道:“姚大人明察秋毫、断事如神,邵某知罪,大人便是罚我,我也认了。”
  这番扮戏逗得芳枝合不拢嘴,只她一笑,便觉底下的热意源源不断地流出。
  她一时着急,脑袋也跟着发晕,有气无力道:“姚大人明理,就饶过你了。”
  “阿廷哥哥…咱们快些回家吧……”
  见女娘声气虚弱,如同蚊鸣,邵明廷也不敢再耽搁半分,急忙向着梧桐村驶去。
  即将抵达家门之际,邵明廷远远瞧见一个身影正在自家门前驻足张望。
  临近后,见是那陈家娘子上门,脚刚踩地还未张口招呼,便见她疾疾而来,问道:“邵阿兄,她这是怎么了,昨儿都还好好的……”
  经昨日自家阿娘的一番点醒,陈俪云知晓自己干的事儿有多糊涂,割下心中的执念后,便决定与有妇之夫划开距离。
  听见声音,芳枝掀开眼皮,艰难地扯了个笑脸,弱声招呼道:“是陈娘子呀…你怎不在家里好生歇着……”
  亲身体会了来月事,芳枝这才晓得这玩意儿的疼不似平日里小磕小碰那样一晃而过,这疼当真是又急又猛,还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看着宽大冬衣下微蹙着眉的少女,陈俪云扬了扬手中抱着的西瓜,说道:“我阿爷在屋后种的西瓜熟了,昨日你赠了鱼给我,今日我来还礼。”
  “这才过了一日,你怎地病成这副模样了?”晃眼间,瞥到邵明廷手里拎着的药包,陈俪云揣揣不安地问道。
  芳枝正想回话,便听身旁的男人开口道:“陈娘子不必忧心,并非是什么疾症,小枝她是来月事了。”
  听见这声亲昵称呼,陈俪云滞了一瞬,回神后很快反驳道:“谁、谁担心她了。”
  虽不愿承认,可先前的神情却是瞒不了人的。
  想她二人因他之事相识结缘,邵明廷并不想戳破她心口不一的拙劣演技,而是转移了话题,说道:“陈娘子特来还礼,属实客气了。”
  “礼尚往来而已……”陈俪云似想起什么,目光悄然间又移到了芳枝身上,“她…她既是来月事,怎会这般……”裹了层厚衣,也不知是被热的还是发的虚汗,鬓发间汗淋淋的,像刚从水里钻出来的水鬼似的…虽然是个十分漂亮的水鬼……
  “她身子不爽利,眼下不必多说。”
  以为邵明廷是要赶人走了,陈俪云“哦”了一声,正想放下西瓜自觉离开,便听人说道:“陈娘子且先进屋坐着,待我将小枝安置好后,再为你沏壶茶水。”
  喝…喝茶?
  见他态度一改往日,陈俪云有些惶恐,连忙摇头拒绝道:“不必不必,不便给邵阿兄添麻烦,你好生照料她便是,我该回家了……”
  见她抬步忙着离开,邵明廷赶忙止道:“陈娘子留步!”
  “是我有事…还需请你相帮。”
  ……
  陈俪云也不知道自己怎就稀里糊涂跟了进来,等她回过神后,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跟到了他二人的寝屋里。
  因晨间走得急,榻间来不急收拾,到此时所有物件仍原封不动地遗留在早间的位置,未掀的纱帐,皱巴的薄被,染血的床褥,本该狼藉的场面却透着些许难以言说的暧昧。
  一番乱象被瞧进眼里后,几人面上皆挂起一抹淡淡的窘迫。
  邵明廷先将芳枝放到了床尾,借助床柱倚靠着,随后走至窗前开了窗,透掉一室的血腥气。
  事情有些应接不暇,邵明廷便顾不得待客之道,着急忙慌离开了屋子,之后,屋内便只剩下了两个女娘。
  看着榻上可怜兮兮的人儿,陈俪云有些坐不住,起身凑去说起了话。
  “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这副样子…像死人似的,脸当真是白得吓人……”陈俪云唏嘘道。
  芳枝捂着肚子扯了个笑:“没关系陈娘子,我是真的快要疼死了……”
  “昨日你还问我疼不疼,今儿就到你了,不过你这看着可比我疼得厉害多了,嘶……”
  芳枝眼睛红红的,轻轻耸着鼻尖,向她诉苦道:“肚子跟打了绞似的,一阵一阵地疼,不疼的时候,血又流得厉害……”
  “陈娘子,来月事怎会这般要命啊……”
  照理来说,来月事的女子只会腰酸腹胀,不该痛成这般才对。
  心觉不对,陈俪云皱起眉心微愣,一刹间脑中灵光一闪,立马便知晓其中的原由了。
  “笨,是你昨日下河捉了鱼!”她捶手,大声呼道。
  见芳枝眼里仍是一片迷茫,陈俪云缓缓解释道:“女子月事期间受不得寒,为此,平日里更应好生保暖才是。昨日,我见你们沿坡而来,应当去的是金河,金河看似水浅,下水也是有三四尺深的,你个头并不高,那水足以淹了你的肚子,想必因此受了寒。
  ”
  话落一阵,芳枝轻轻抬了眼,咕哝道:“那时倒是在河里待了些时候,可我在水里并不觉得冷啊,反而觉得泡着十分凉爽……”
  陈俪云嗔去一眼,没由来地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扯了扯嘴道:“等你觉得冷的时候,今天你都能疼得昏死过去了!”
  言语间,陈俪云忽地发现了一件事。
  “你是头回来月事?那你的阿姊从前都没跟你提过这些事儿吗?”
  芳枝依稀记得阿姊们提到月事那日,是在一天夜里。
  那时她们正点着灯缝着布带子,她当时好奇问了一嘴,只是听着听着,她好似犯了困,阿姊们说的话都被她迷迷糊糊带进了梦里。
  至于她们缝的那些布袋子,好像叫什么…月事带?
  脑子想得有些糊,芳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吞吞吐吐道:“阿姊说了的…好像我给忘了……”
  听完,陈俪云欲言又止,不得不佩服她的心大。
  迟疑片刻,她又道:“既是头回来月事,你可知月事之始前,与男子…行房事,是生不了孩子的?”
  不等芳枝回答,又听她继续说道:“而那男子所做之事,与奸-淫幼女无异。”
  陈俪云神情严肃,话一说出口,对自己曾倾慕的儿郎也有了彻底的改观。
  只见她悄然握起拳头,忿忿道:“所以……”
  “你那夫君,他就是个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禽兽!”
  第33章 误会坦白,瞒下。
  “他就是个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禽兽!”
  房门口,听见这道咬牙切齿的叱骂声,邵明廷欲抬起的步子微顿。
  想必陈娘子正是气头上,也不知她遇上了何事。
  犹豫片刻,邵明廷轻轻叩响房门,随即迈入屋中。
  发觉屋中气氛稍显怪异,邵明廷略微迟疑,缓缓道:“水已在炉子上烧着了,不知陈娘子偏好清水,还是茶水?”
  这话是他对着陈俪云说的,本出于一番好意,眼下却无人应答。
  片刻静默中,他忽地对上一道匆匆瞥过的鄙夷目光。
  发觉视线冲他而来,邵明廷愕然一怔,似未曾预料到自己便是那话中之人。
  道貌岸然…人面兽心……
  他究竟做了哪门子恶事,叫她何出此言?
  男人不明所以之际,榻上的芳枝也是听得晕头转向,见陈娘子如此气愤,好似是先前正叮嘱着她月事相关的事…后来提到了——
  房事?
  哎哟,压根没那回事儿啊!
  想到这儿,芳枝一张小脸恢复了一丝血色,忙不迭地弱声喊道:“陈娘子…陈娘子你误会了……”
  以为芳枝在帮一旁的男人说话,陈俪云仍是没给好脸色,在看向芳枝时眼里倏然多了几分怜悯,“误会什么?你可别帮这种禽兽说话。”
  “从前是我瞎了眼,被他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给欺了,如今我已知晓他的面目,断然是会站在你这方的。你若担心告知与我会遭他掴打胁迫?不怕,我叫我阿爷替你做主,叫他这狗东西好看!”
  陈俪云这般嫉恶如仇的说道十分英勇,听得芳枝心里更慌了,顾不得身上的狼狈,急忙抬手握了过去。
  “真的误会了……”芳枝正想开口,解释的话忽然堵在了嘴边,心想一阵,随后朝一旁的男人递去乞求的目光,“阿廷哥哥,我有话想跟陈娘子说,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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