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他来来回回就这一句话,可是满东宫的人,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命令去寻太医,风灵均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陈永安,剧烈的呼吸,悲伤至极,泪水混着雨水流下,他通红着眼睛,浑身疼的不知道该如何爆发出自己的情绪。
  皇帝的眼神愈发的冷,披风之下的手捏着玉串,用力到玉珠化为齑粉,指甲陷入了指尖,点点鲜血溢出,可终究不及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
  他的儿子,为了一个太监伤心欲绝成这样。
  或许是同为太监,钱福海与陈永安也是老相识,自是知道他对太子的用心与呵护,而今看见他死后,太子这副模样,竟然心生艳羡。
  终是不忍,钱福海小心翼翼的出声提醒:“殿下,已经没气了。”
  话音才落,就惹来了皇帝的森然的凝视,钱福海低头不再言语。
  风灵均抱着陈永安毫无生气的尸体,于雨夜里瑟瑟发抖,双目猩红的看向廊下的父亲,在那双眼眸里,风有川看见了疏离的意味,他看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也不说话,就这么任由他看着,忽而,风灵均的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他哇的一声,血液红了他的下巴和衣襟。
  风有川大惊失色,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慌乱,他只是杖杀了一个陈永安,却让风灵均悲伤到如此的地步。
  “钧儿!”他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张口大喊,“传太医!”
  可是风灵均却并不等他说完,而是坚定不移的起身,把陈永安背在背上,失魂落魄的,一步步踏出了东宫,在此期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解释自己要去哪。
  他也不会再去问为什么了。
  “站住!”风有川着急的起身,冲进了雨里,怒吼,“你要去哪?风灵均?!”
  钱福海看他不管不顾的站在雨里喊太子,吓得赶紧拿伞撑过去,生怕他被淋到。
  风灵均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雨中的父亲,尊贵的父皇,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抬步离开了,不论风有川如何呼唤,他都不曾回头。
  宫道上的人都听闻了皇帝要杖杀陈永安的消息,眼下真的亲眼所见时,还是会觉得惊悚,陈永安在皇宫里的这些太监中,地位可不低,这样的人都会被杀,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呢?
  风灵均淋着雨,僵硬的背部上,顶着陈永安的身躯,他哑声道:“义父,钧儿带你回家。”
  他年幼时调皮不愿睡觉,陈永安总是会跟他说起他家乡的事,说的多了,风灵均就记住了,他的家乡是庚禹城朝北不过三十里地的村庄,那地方当年遇大水,天灾之下,走投无路,才想进宫求得谋生。
  陈永安时不时的还在他的耳边念叨,那村庄被水冲了,但是山坡上的那一棵桃树还在,自他小的时候就在,还向他打趣,若是有一天他死了,希望能埋在那,那颗桃树的桃子,他儿时老吃,很甜。
  眼看他就要这么走出宫门,侍卫们要阻拦,钱福海跑过来,拿着皇帝的手谕,喊道:“陛下手谕,备马车,准太子出宫。”
  他跑到风灵均的身边,看他满脸心如死灰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劝阻道:“陛下退了一步,允许您出宫埋葬陈公公,您也别……太较真的了。”
  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能让风灵均有个台阶,下来就可以了,可他自始至终都只目视前方,背着陈永安的尸体,踏出了宫门,钱福海担心的很,只能打着伞,认命的跟了上去。
  宫里的事发生的突然,林绾绾出城是不好出的,但是出了皇宫后再躲起来,伺机而动逃离庚禹城,对于太子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悲催的是让皇帝逮个正着,眼下,林绾绾还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可怜了陈永安。
  那小老头人很好,很随和的,孔雀眼的事,他还善言提醒了自己一番。
  她出入皇宫也多,自然知道陈永安与太子的关系。
  只是,太子这一招,确实是太鲁莽了,尤辜雪还在唏嘘不已的时候,身边的燕熹反而笑了一下:“这是好事。”
  余旧面露疑惑,显然是没有懂他的意思,尤辜雪则觉得他太过于没人性,不满的反驳他:“侬脑子瓦特了?这哪里好了?”
  燕熹吹了吹手上写完的东西,想要将墨迹吹干,施施然道:“死一个陈永安,能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别再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风有川可没有人性,风灵均想要父慈子孝,只能等下辈子了。”
  只是燕熹觉得天意弄人的很,风灵均身上的那股子正人君子的气息,浓烈的呛人,与皇帝一点都不像,而风灵兕的那些做派,反而让人觉得他更像是风有川的种,话说,崔仲儒真的没记错,哪个儿子是他的吗?
  尤辜雪知道,以他的经历,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只是觉得他对于有些人的苦难,没有任何的共情,永远只是在分析利弊,像一个机器,有些冷血。
  “眼下他都已经死了,你就别再说这些了。”风灵均毕竟在些事情上,是帮过她的,尤辜雪探头探脑的看向燕熹,“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们吗?”
  “有啊。”燕熹有时候就喜欢看她这种满肚子的心眼子,却又被自己一眼识穿的样子,“这件事说来本就简单,想要这场争执结束,要么死铁勒刚,要么死林绾绾,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据目前的形势来看,死林绾绾,无疑是最划算的。”
  尤辜雪白了他一眼,这种馊主意是人出的吗?
  “这是办法吗?”尤辜雪吐槽道,“你要是风灵均,你会让林绾绾死?”
  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踩到了他的七寸,燕熹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凛然,他的目光逼近尤辜雪,与她对视:“我不是风灵均,你也不是林绾绾,铁勒刚倘若敢动我的人,死的一定是他,毋庸置疑。”
  余旧垂眸颔首,燕熹这话说的不假,他记得从东家认识尤辜雪开始,任何一个对她不利的人,他都没有放过,周伯屿,林玉山,项卫,柳云飞……
  燕熹睚眦必报,这是他的秉性,他从不会忍气吞声。
  他与风灵均不同。
  尤辜雪也同样被他的话惊的心房发颤,看他宛如炸毛的富贵,格外的有意思,她笑了一声。
  “燕大人威武。”她有点敷衍的夸了他一句,又皱眉追问,“你真的不打算帮他吗?你俩不是盟友吗?”
  燕熹收回目光,叠好手中的纸张:“帮?怎么帮?他有求我吗?上赶着不是买卖,人家自己都没有开口,我着什么急?”
  在他看来,陈永安死的非常好,不然,风灵均那骨子里的仁义之道,有一天迟早会害死所有人,他对于盟友也不是一点都不挑的,经此一事,该他看清一些事了。
  陈永安会死,风灵均自己的造成的。
  尤辜雪知道他傲气,却不想这人臭屁成这样,她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人家是太子,你觉得他会来求你?”
  燕熹低眸,这双深邃的眸子,好似一口幽深的古井,里头埋藏着无数的算计:“他当然会来。”
  第167章 山鬼花钱风灵均在寒冬之……
  风灵均在寒冬之夜,亲手埋葬了陈永安的尸骨,随行过去的钱福海回来禀报于皇帝,说他在陈永安的墓前,坐到了现在才回来,说实话,他入宫这许久的时间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这样。
  那模样,活像是被抽了魂魄一般。
  风灵均回了东宫后,沐浴洗漱了一番,宫女替他整理衣衫时,掉出来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
  他至今都记得,林绾绾绣好这个荷包时,其实一直藏着不知道该怎么给他,直到她在太医署被那些调皮的学生打闹掉了出来,才让他看见。
  那些太医署的学生夸她手巧,人人都想要这个荷包,他也是在那一刻醋意爆发,屏退了他们。
  然后,这个荷包就被他拿了过来。
  他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东宫寝殿里的安神香,还有那些时常吃到的药膳,都是她亲自准备的,脱离了林家的林绾绾其实在宫里还算过的不错,她人长的乖,嘴也甜,心思透亮,再加上有自己的庇护,很少有人会欺负她。
  风灵荷也知道她的心思,总是借着请脉的理由,把林绾绾带到自己的寝宫,时不时还叫上他一起去用膳。
  和两个小丫头在一起用膳,远比他一个人独坐东宫要愉悦的多。
  可是,那两个小丫头如今,都要被带去王庭了。
  他已经失去了陈永安,不能再失去林绾绾了。
  抽过宫女手中的玉带,风灵均快速的给自己整理好,拿过披风,大步踏了出去,也不曾说自己要去哪,宫女们面面相觑,想要开口询问,可是看他面色低沉的样子,实在是不敢冒险。
  近日来天气寒冷,再过不了几天,就该到年关了,街上着实热闹了起来,去年的大雪下的足,今年的收成好,各地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街上的小玩意也新鲜的很,尤家现在只剩尤辜雪和尤旬二人,着实是冷清。
  只是,下人们看尤旬的样子,有些发福了,不如以往清瘦,尤旬自己也感觉到了,今年的新衣裁的尺寸都比往年大,想来也是,尤辜雪这段时间老是从外面带回来肘子,别的不说,味道是真好,问她哪来的,她说自己去春风楼买的,吃不完就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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