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为此,燕熹给他出了一个招,让他把安南侯叫了过来,面对这样一个,吞噬了自己女儿豺狼,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相信对着安南侯,崔仲儒应当会吐露出一些什么来。
  这其中也是有赌的成分在里面,燕熹在赌崔仲儒对江听岚是真心实意的。
  他拉着尤辜雪坐在牢房的隔壁,热着一壶茶,备上了一碟点心,这官服是她刚考进刑部时给做的,这都过了两三年的时间了,一身官服居然越穿越大,一点肉不长。
  但是这个子是比前几年要高了一点,脸颊上稚气未脱的那些肉也都下去了,五官更显精致,尤辜雪似乎对于女儿家的打扮那些事,压根不在乎,这身循规蹈矩的官服,她倒是穿得乐呵呵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来回巡视,尤辜雪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燕熹拾起糕点塞进她的嘴里:“多吃点吧,抱着硌手。”
  “……”
  尤辜雪的耳尖霎时通红,面上也染了些绯色,她鼓着腮帮子用力的咀嚼着嘴巴里的糕点,怒极反笑:“这简单啊,你出去多抱几个,谁抱着舒服你就选谁,也省得我这一身干柴硌伤了大人。”
  她气愤的吃着东西,嘴角处的糕点残渣还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往下掉渣,尤辜雪瞪完他后,低头拍了拍自己胸口处的糕点渣。
  她太瘦了,胸口处根本没有什么起伏,糕点渣根本挂不住,稍微拍拍就干净了,又可怜又好笑。
  燕熹喝茶时,目光从她的胸前移了回来,略有遗憾似的长叹了一口气,这气息叹的绵长无力。
  他仰头饮尽茶水。
  算了,是他自己选的,以后要多养一养。
  也不知是不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尤辜雪好像听出了他这声叹息里的意思,抬头皱眉:“你叹什么气?”
  避开她这个锐利的问题,燕熹用眼神示意她噤声,细听之下才知道,安南侯来了。
  他在进入牢房见到受刑后的崔仲儒时,眼中的恨意是不加掩饰的,那人被绑在刑架上,现如今衣衫褴褛,血液浸透全身,白发的发根处,黑发丛生,安南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刺眼。
  而眸中已经如一潭死水的崔仲儒听到脚步声,以为他们又要弄什么新花样折磨自己,抬头看去,发现那人竟是安南侯,他的瞳孔震颤,眼神也随之躲闪。
  这是他此生最亏欠的人。
  安南侯遣走了周围的一众狱卒,徒留他们二人,他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脚步不稳的冲到他的面前,举起拐杖,狠狠的打了他很多下。
  木制的拐杖击打在肉身,尤辜雪听得出来,也听得出来崔仲儒是在忍耐,也是毫不挣扎的任由安南侯打他,拐杖打得崔仲儒身上的铁链丁零当啷的响,不知安南侯打了多久,击打声里隐约渗出崔仲儒的哭声。
  安南侯打的累了,扶着拐杖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喘着粗气,指着他哭骂:“畜生!畜生!畜生!!”
  拐杖剧烈的杵着地面,发出的震动感似乎连隔壁牢房的尤辜雪也能感觉到,她向燕熹投过去疑惑的眼神,想询问这是什么情况,可那人压根就不看她,而是自顾自的喝茶,注意力全在那二人的对话上。
  崔仲儒先是低低的哭了几声,继而抬头靠在身后的刑架上,有气无力的看着自己的老丈人:“看来您已经知道了。”
  从他的黑发莫名其妙长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若不
  是我自己有所怀疑,你还打算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安南侯一想到自己一世英名,满门忠贞,全部葬送在崔仲儒一个人的手里,他就恨的牙痒痒,甚至于还搭上了自己女儿的性命,“崔仲儒!我对你不好吗?我把我唯一的女儿交给你,居然利用她成为你复国的棋子,你还是人吗?!那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怎么忍心?!”
  崔仲儒的身份是什么,来之前燕熹都告诉了他,他才知道崔仲儒娶自己的女儿,究竟是何用意,他也深知这其中的危害,所以不曾乱言什么,这些愤怒埋在内心,快要把他烧化了,今日算是让他抓住机会了。
  想到自己年纪轻轻的女儿,嫁给崔仲儒时,满面含羞的模样,总以为往后的日子里,夫妻琴瑟和鸣,却没有想到,被自己的丈夫算计成了一具死尸,她的孩子还要背上混淆皇室血脉的骂名,这让她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宁?
  安南侯满脸的褶皱挤在了一起,混着泪水哭成一团,无助的呐喊:“你要是对我的女儿没有了心思,你把她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啊!为何要害她?你为何要害她?!!”
  在江听岚产子的那一晚,崔仲儒甚至去佛前跪了一夜,就是希望她可以生个女儿,这样一来,他们的复国大计就不会殃及到他的妻儿,可是,江听岚生下的是一个男孩。
  那一刻,崔仲儒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老天有眼?
  还是苍天都在支持他报仇?
  “我也不想如此。”
  崔仲儒沙哑的声线里带着哽噎,忆起自己发妻的模样,他痛苦的哭出了声,不忍的道出了自己的苦衷。
  “可是,我的国破家亡,我的父皇被风有川一步步的吞噬以至于冠上了暴君的名号,那场乾宁宫的大火烧了两个多时辰,我亲眼看着风有川,在宫殿门口等着,他等着看我的父皇母后,活活烧死在里面,等他们都死了他才冲进去救两具可怜的尸体,以此来全了他的名声!”
  他至今都记得,那时他在哑奴的怀抱里,躲在宫墙后的狗洞里,眼睁睁的看着父皇与母后争吵,打翻了烛台,以至于宫殿起火。
  而他想要去找人救火时,却被哑奴制止住身体,那时候的皇宫中,到处都是风有川的人,连同哑奴也是从厮杀里逃出来找到的他,事后他告诉他,是一个脸很白的太监放了他们。
  炽热的火舌席卷天空,乾宁宫烧的烈,宛如火海,而风有川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冷眼相看这场大火,直到身后有人过来,他才装模作样的冲进火场去救自己的君主,事后居然冒出来什么天火伐君的笑话。
  所有人都以为他有多忠诚,有多英勇,其实,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可崔仲儒的话,惊的安南侯的哭声戛然而止,也同样震惊了偷听的尤辜雪,这里面居然是这样的渊源?
  “胡说!你敢污蔑圣上?”
  面对安南侯这一副愚忠的样子,崔仲儒笑出了声,他凄厉悲怆的笑声回荡在整座牢房里,听的人毛骨悚然,可又不免觉得悲凉。
  “我污蔑他?”笑够了的崔仲儒抬脸,语气讽刺道,“那你不妨问问你的圣上,在冷宫里关着的那个女子,到底因何而疯,又为何要关着她这么多年,还不许她死?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究竟在做给谁看?”
  第154章 前朝秘辛(一)又是一年……
  又是一年冬季,大雪纷飞,风有川自鸡鸣时刻温习书籍到晌午,午膳后都不肯小歇,接着背书到了酉时,嘴里的唾液都快干了,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书也背了一本又一本,直到今日的功课都结束了,他的心里才有些许的安慰。
  坐回书案前,抬头看去,书房内的下人不知去了哪,炭火烧完了也无人添置,看着还在煮着的茶水,他过去自己动手想要喝口茶。
  刚握上茶壶柄,风有川的脸色大变,他被烫的大叫一声,茶壶跌落在地,碎了一地,而壶中没有一滴水。
  茶水都烧干了,也没有人进来添水。
  “杜远。”
  喊了几声院中的小厮,并无人应答,这也是常事,在风家,他的母亲出身不高,只是一个书塾先生的女儿,只因为曾经意外救过他爹,才被娶进了风家,也让他成为了世家公子。
  庶出的。
  偏生母亲姿色一般,又不会争宠,他的日子自然过的一般,家主风寓怀娶了四房,也有庶出的,只是他最不得宠,这点他自小就知道,既然起点比别人差,那就让自己变得优秀。
  父亲的关注和宠爱,是要争夺来的。
  所以,他事事都想做到最优秀,不论是骑射还是读书,他都是最耀眼的一个,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他每回考核第一得到父亲的夸赞后,其余的兄弟们总会对他打骂。
  因为他衬的他们无能。
  可他只要这份荣耀,他不在乎那些拳脚。
  正思量间,杜远气喘吁吁的掀开门帘跑了进来,那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让风吹没了,他焦急道:“公子,小的刚从前厅回来,听闻诸位皇子在选陪读,太子殿下选的是您。”
  风有川稚气未脱的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他甚至丢了声音:“什么?”
  杜远搓了搓发冷的手:“小的从前厅绕去后院给您取炭火的时候听到的,太子殿下觉得您品学兼优,想要您做陪读,可是三姨娘拒绝了,让您去做了四皇子的陪读。”
  风有川的脸色煞白,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是他的亲生母亲做出来的,要知道,每个皇子在读书期间都会在世家子弟里选一个陪读,成为太子的陪读,无异于是和太子打上了交道,有了这样的人脉,以后在风家谁还敢低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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