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最起码,这张嘴就很能言善辩。
  空气一时间陷入冰点,侍女们在一边服侍,却大气都不敢出,良久后,柳陵川哈哈大笑。
  “燕大人,既如此,你我也不必在这里打哑谜了,我柳家虽与周家交好,可眼下庚禹城的消息我也不是聋子,树倒猢狲散,我只是做了个聪明人该做的决定。”
  皇帝要灭周家的事情是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的,柳家有他在外一直看护着边关,倒也过的平淡,这份苦差事还是周啸风走的时候留下来的,当时他的祖父告诫他,周家现在树大招风,不要他着急回来。
  当时还觉得祖父多虑了,现在看来,他老人家是真的高瞻远瞩。
  “都护大人英明。”
  燕熹的话,说的是夸赞,却听不出来多少的真情实意在里面。
  柳陵川仰头饮下一口酒后,细细的打量着下方的燕熹。
  此人容貌俊美,气质沉稳,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暗地里波涛汹涌,他在这边关待久了,倒是真不知道,庚禹城里风水明明清风细雨的,怎能养出这样一只野兽。
  “哪里有燕大人英明?”
  柳陵川伸手揽过倒酒的侍女,大掌游走于美人的腰肢,可眸光之中并未情动。
  “周啸风的本意是要秘密将你二人斩杀,可你倒好,用银钱作为蛊惑,把我城中百姓尽数引导巫鸣谷,将巫鸣谷一事,闹的满城皆知,若真要灭口,我这都护府,守的岂不是一座死城?”
  他刚来苍岩关的时候,柳陵川压根没把他当回事,直到他用钱将全城的百姓都引了出去,以帮助朝廷命官的名义用人,他们又岂能不放行?
  巫鸣谷的秘密在苍岩关游走,不多时便散开了,周啸风若还想封锁消息,就只能屠城了。
  而燕熹的这一举动,也逼着柳陵川这个大都护选队伍站,否则,他又如何能管住一城人的嘴巴?
  到时候消息出来,再让燕熹和尤辜雪死在了苍岩关,岂不是也变成了柳家与周家同流合污了?
  燕熹笑而不语,低沉的黑眸里,柳陵川根本看不出他的任何意图。
  “燕大人,你们毕竟现在还没有回皇城,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燕熹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在袖中抚着扳指,声线微扬:“哦?什么交易?”
  柳陵川把玩着侍女纤细的手指,叹了一口气:“就是那王顺平,他是犯了罪,怠慢了二位大人,我已经略施惩戒,还望大人回庚禹城后,饶他一命,这件事也就别提了,作为酬劳,我会传信回柳家,日后朝堂上,也算是有个照应,如何?”
  这是想与他结盟?
  “看来,这个王顺平对都护大人十分重要?”
  话都说到这里了,柳陵川也不遮掩:“他是我的表亲。”
  先前柳家一直与周家往来亲密,周家又给了王顺平一个守将之位,他自然是感恩戴德,所以对周家是言听计从,被他派人绑回来的时候,还在大骂他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呢。
  要不是给他的嘴巴堵住了,见到燕熹的时候,还指不定怎么骂,到时候,真就是无法帮他开罪了。
  燕熹断眉的眉尾轻扬:“可以。”
  如此一来,这谈话倒也是顺遂,柳陵川展开笑颜,又开心的敬了燕熹好几杯酒,却并未注意到,燕熹的眼底那抹熟悉的戾色,余旧站在他的身侧,假装看不见。
  几杯酒下肚后,人有些微醺,边关的气候昼夜温差大,一阵夜风吹过,倒也让人清醒了不少,本来就是回去休息,燕熹便遣走了余旧,自己一个人走向被安排好的住处。
  “燕明夷。”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转身,尤辜雪来到这个都护府就换下了那一身的脏衣服,也不知道侍女从哪给她找了一袭白色的罗裙。
  她的身型本就纤弱,宫腰搦搦,乌黑的发丝因风而起,那双眸子带着笑意,映衬着整个人肌清骨秀。
  以往她唤他的时候,燕熹再不济也会驻足等她,看她能说什么,可这次却甚是不耐烦的瞄了她一眼,脚步不做停留的继续走。
  尤辜雪知道他有些生气,但具体为何生气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点,对于这种鲜少会做好事救人的人而言,就得像是幼儿园的小孩子样,你得哄着他,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得夸。
  思及此处她快步跟上,在他的身边笑意盈盈的:“燕大人这是吃饱了吧?”
  燕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她:“怎么?要我剖开自己给你看看?”
  尤辜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人怎么聊天这么血腥?一整个《让子弹飞》里六子的化身,阴暗的很。
  “燕明夷,天不是这么聊的,我就是想来谢谢你。”尤辜雪主动挑起话题,“燕大人武艺高超,实乃人中龙凤,要不是你,谢渁也不能活,包括我,也会死的,谢谢。”
  燕熹侧眸,望着那个只到自己肩膀的脑袋,睁大着眼睛看他,谢谢这两个字,他很少听到,他听到最多的两个字,是饶命。
  “尤辜雪,以主子的命去换侍卫的命,永远是最愚蠢的行为。”
  按下心里被点燃起的辩论的欲望,尤辜雪试图心平气和的讨论这个问题。
  “燕明夷,我们生来都是人,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死了也是一样会化成灰的,没有谁比谁的命更加高贵,更何况,谢渁是因为我的思虑不周才险些丧命,我怎么能不管?再说了,小明同学,如果今天那人是你,我也一样会去救你的。”
  交谈间已经到了房门口,燕熹推开门后,手上的动作一顿,常年来宛如死水的心,因为她的话,有了些不一样的波澜,只是后面那一句小明同学,听的他眉头一皱。
  从他的名到字,在这个女人的嘴里,能被换着花样的喊出花来,哪来的这种奇奇怪怪的叫法?
  “怎么?结盟还没几天,就盼着我死了?”
  尤辜雪险些被气笑了,好好的一句温言暖语,怎么落在这家伙的耳朵里,总是被揣测出另一种意思出来?
  她不服输的抬脚跟了进去:“你这人有被害妄想症吧?好赖话听不出来吗?你……啊!你干什么?”
  尤辜雪话还没说完,眼前这人就开始宽衣解带,她吓得一步蹦上前,按住他正欲解开腰带的手,羞的脸颊飞上一抹绯红。
  燕熹垂眸,她凑近的一刹那,那股独属于她的那一股味道便溢满了鼻尖,由着这熟悉的味道,让他的思绪飘回了夜闯闺房的那一天,视线从她的脸上往下滑,落在她那个像粽子一样的手,盖在自己的手上。
  可怜又可笑。
  “时候不早了,我要睡觉。”
  “那你不会说话吗?还有人在你就脱?有没有羞耻心啊?”
  倒打一耙?
  燕熹罕见的笑了一声,往她的身后扫视一圈,难得的揶揄道:“这是柳都护为我准备的就寝的地方,不脱衣服怎么睡?难不成,是我让你跟过来的?嗯?”
  尤辜雪理亏的缩回手,抱歉的笑了笑,不知不觉的与人争论,倒是没注意这一点。
  “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
  看她吃瘪的样,倒是让燕熹今日的心情彻底的舒爽了,他抬头,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得嘞!”
  有错在先,尤辜雪认错的态度素来积极,她点头哈腰的出门后,又很贴心的把门关上了,走之前还回了一句:“燕大人晚安,明早见!”
  那抹身影逐渐远去,窗棂刮过一阵微风,烛火微漾,他只觉得房间里,似乎还有她的味道。
  第51章 周伯屿毒发余旧回房时,……
  余旧回房时,侍女已经给谢渁上好了药,漆黑的屋子里,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他本来不想打扰他睡觉,就没有继续点亮烛火,谁知道关门的动静,还是惊醒了谢渁。
  “余旧,你回来了?”
  “嗯。”
  既然醒
  了,余旧的动作也就如常了,黑暗中,谢渁看他躺在了屏风后的床榻上后,有些兴奋的问道:“余旧,你跟着燕大人多久了?”
  躺下的余旧身体一僵,眸子里带着审视,他沉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舒缓受伤的肩膀,谢渁也不敢动做的太大,生怕扯着疼,他微微的侧过身,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挺羡慕你的。”
  这话倒是让余旧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都怀疑今天的弓弩是真的射进了谢渁的脑子里:“你有病吗?”
  “啧,兄弟,你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谢渁皱眉,又继续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从小就喜欢那些个江湖大侠,愿意从军,也是想着我一身武艺,可以为国尽忠,所以,我入了白家军。”
  余旧不说话,就听着他一声声的自我诉说。
  “我娘说我是一身的反骨,嘴巴硬,骨头也硬,脑子更是硬的像个石头,我从小到大谁都不服,只服能打得过我的人,今日燕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是没齿难忘,我知道这个世道光有一身武艺是不够的,所以我从不奢求达官显贵,功成名就,我的抱负不高,纵使做个为他人卖命的,我也希望这个人是个英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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