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算了,改天再说吧,她实在是有些犯困。
  回家的马车上,尤序秋的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靠在尤惊春肩膀上已经睡着的人,方才在游戏上,燕熹虽然没有直说,可给他的感觉是有点不对劲。
  他的小妹妹,什么时候跟这个混账熟络了起来?
  燕熹回了府邸,翌日一早,崔仲儒的下人便将他昨日赢的那件凤冠霞帔送上,瞧着送过来的喜服,样式倒是精致到了极点,连他一个男子看了,都会忍不住赞叹。
  那凤冠上缀着八颗圆润的东海珍珠,黄金为基底,额外还采用了点翠、花丝、镶嵌等工艺,精致又繁杂,像极了太后插手世家贵族联姻的心思。
  余旧从府门口进来的时候,正好错过了那个送彩头的小厮,进了堂内就看见燕熹对着凤冠霞帔在沉思,而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东家。”余旧走过来,道,“今日一早,毒起作用了,果然不出您所料,周伯屿不敢声张,只是秘密的在民间广寻医者。”
  周伯屿虽然没有周赢那么好色,但是,终归是个男人,世家子弟结婚之前,有那么几个通房丫鬟很正常,只是他若是不行房事,还不一定能觉察出自己昨夜在酒上做的手脚。
  啧,非要迫不及待的拆开自己送他的大礼。
  在嘴上对着心仪之人表达爱意的同时,却可以身体力行的与他人行鱼水之欢。
  男人啊,身体和心是分开的。
  本来在寿宴上被燕熹气到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周伯屿回来后就想找个丫鬟泄泄火,谁知道,中途居然莫名其妙的泄了势,他坐在床上,浑身的血液霎时冰凉。
  旋即,不信邪的试了好几个丫鬟,结果未曾改变,周伯屿两眼通红的发了疯,砸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而后回头,让下人们把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丫鬟拖了下去。
  问题出在哪,周伯屿纵使再蠢他也能知道,这事跟燕熹脱不了干系,可他想不通,那个人究竟是如何给自己下的手段?
  突然间,他想到了那个酒和余旧递过来的碗,让下人秘密的去把东西搜过来,别惊动了右相府的人,可是人回来却告诉他,东西已经不见了。
  如此一来,他就更能确定,是燕熹动的手脚。
  周伯屿拿起兰锜上的宝剑,怒
  吼一声,一剑劈开了床榻,而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颤抖着身躯,睁大双眼,瞳孔皱缩,眼泪一滴滴的掉落。
  剪掉花盆上多余的枝桠,燕熹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听完余旧的汇报后,轻轻的嗯了一声:“半月之后,让巫医阿珑去给他解毒。”
  余旧一愣,巫医阿珑是半步多的医者,用毒和救人都是一把好手,只是这毒都下了,解开它干什么?
  “咱们的小世子自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可别给人玩坏了。”
  这话从燕熹的嘴里轻飘飘的说出来,并不会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心软了。
  果然,他轻轻的撸起广袖,露出结实的小臂,修长的手指还捏着银制的剪子,转头吩咐道:“这半个月的时间,想必小世子也憋坏了,让阿珑解毒的时候,给个欲焰蛊,作为奖励。”
  “是。”
  欲焰蛊是半步多的蛊门研制出来的新蛊,中蛊之人,会一辈子都被欲望灼烧折磨,一旦蛊毒发作,必须立刻行事,否则,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内脏就会被蛊虫啃噬干净的。
  先是不举,然后又成为一辈子的欲魔,小落后又大起。
  纵使余旧再讨厌周家,也不得不承认,燕熹这招,简直不是人。
  放下手中的剪刀,燕熹的身形修长,那一身淡青色的长衫在身上,宛如青竹,他低眉理了理袖子,道:“吩咐下去,红手绢的人可以开始干活了。”
  红手绢是八门之一,里面的人通常以各种的江湖骗术和戏法,混迹于这个世道最阴暗的角落,下九流的蝼蚁,看似不起眼,却因为常年游走于底层百姓之间,总能发挥出奇效。
  燕熹看向窗外的烈日,笑了:“所谓鸢飞唳霄汉,蝼蚁制鱣鲟,余旧,你的仇,很快就要报了。”
  卯时的汀洲城还处于一片雾蒙蒙里,人们却早就起来开始劳作,街道上的小贩也摆好了自己的货物,正和身边的人笑说着自己昨天卖了多少的东西,却听见前方的州府衙门口传来乌糟糟的声音。
  出于好奇,他们放下手里的事情去看了一眼。
  州府衙的门口,有一个年迈的老妪,手上还握着诸多的纸张,看样子是一些什么官府的文书,府衙门口的衙役用棍子将老妪架着,扔了出来,还冲她啐了一口口水。
  “我呸,什么人都敢过来告状,连户帖和战歿状都不对,还想要诈取朝廷的恤赏?贱民!”
  老妪身体年老,这么一摔,半天没有爬起来,手中的战歿状和户帖,还有族谱也散落一地,她干枯的手,颤颤巍巍的拾起地上的这些证明,蓝色的粗布头巾下,一张枯黄的面容既有害怕,又有愤怒。
  她捂着摔得发疼的腰和膝盖,跪行到衙役的身边,又举起那些证明的文书,不停的摩挲着,要把它撑平褶皱。
  “官爷……这些文书,都是当时官府发的,不会有错的……”老妪接触到衙役冰冷的眼神,吓得浑浊的眼泪簌簌流下,“官爷,老身膝下三子,都死于巫鸣谷一战,家中仅剩我和老头子,我二人年事已高,无法劳作,三年前去恤烈驿申领恤赏,那时他们告诉老身,朝廷暂时没有拨款下来,让老身再多等一段时日,可老身都等了三年,再去申领恤赏,他们却说老身的儿子不在那军册里……”
  她当时与恤烈驿的人快要吵起来了,人家让她有本事,就来州府衙去状告他们,可没有想到,她来了这个州府衙,却告诉她,她带的文书是假的。
  “官爷啊……这些文书都是当时发的……不会有假的……”老妪的声音悲凉,哭的周围的人心里发软,皆是闻者揪心,“老身的儿子……不能丢了命……却什么也没有啊……我的儿子……我三个儿子……”
  衙役不耐烦的一脚将哭泣的老妪踢开,生怕她脏了自己的鞋,而后恶狠狠的抓住她手中的文书,摊开在地上:“老东西,你仔细看看,你这文书上,字迹模糊,而且,这朝廷所盖的章印,都是错字。”
  说着,衙役为了让她死心,还用手在字迹上一抹,那墨迹便被抻开了:“老东西,就算你这是三年前发的文书,这墨迹又怎会没干?本大爷告诉你,我们哥几个就是看你年纪大,没有计较你,不然,你知道伪造朝廷文书,该怎么判吗?”
  老妪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的文书,她哭嚎着,一遍又一遍的看,忽然,她想起了,恤烈驿的人说过要拿她的文书去核对一下,回头给她……便是手上这一份了……
  “老身……不识字……老身不识字啊……”
  老妪无助的哭声响彻在这清早的街上,衙役们看着围观的人越来愈多,知道这件事闹的太大了,不好收场,他便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假文书,撕碎了,扬在空中。
  “快滚!没有证据还想要状告恤烈驿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白花花的纸屑如雪般落下,老妪浑身冰冷,反应过来后,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她趴在地上,用干瘦的手臂去揽那些碎纸屑。
  继而,一阵风吹过,碎纸片随风而去,老妪呆住了。
  衙役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冷笑一声,转身要进去,却听闻身后一阵凄厉的哭喊:“儿啊,为娘无用,是为娘无用啊……”
  接着,人们就看见那老妪猛的起身,一头撞死在了登闻鼓,血溅当场。
  朝阳如血,自天际露出半个日头,似是窥探着这个世间……
  第36章 前兆皇帝这些天身子不太……
  皇帝这些天身子不太舒爽,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因为瑾妃的原因,被气到了,眼下精神不振,政务处理不过来,便让太子顺带着也处理了一些。
  风灵均看完奏折后,已经是后半夜了,陈永安在御书房的门口等着,一直在打盹,但这个季节的蚊虫也出来了一些,他没睡几下就被叮醒了。
  拍走了脸上的蚊子,看见风灵均走了出来,他的瞌睡瞬间走了,赶紧跟上。
  风灵均伸了伸懒腰,要往自己的寝殿里去,瞧见他眼袋下的乌青,对他笑道:“今夜也不是你当值,如今你年纪大了,该偷懒就偷一会吧。”
  他就是这样,四下无人的时候,从来不会摆些什么太子的架子,陈永安嘱咐过他很多次,让他注意一些,他就是不听,这些关心的话语,在外人听来,不像是对一个太监说的,倒像是对亲人的叮咛。
  “殿下,老奴在这里等你这么久,是有事说的。”
  陈永安是这个宫里的老人,也是皇后给他挑的人选,除了不会武功,几乎都做到了全能,宫里到处都是他安插的耳目。
  没别的,陈永安很会做人,收买人心的本事极好。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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