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景书面露不解,既然手中银钱宽裕,为何还要如此忙碌着挣那一点蝇头小利。
荣珍心知他出身大户人家,作为曾经目下无尘的大少爷,平时估计都跟餐风饮露似的,对于普通百姓的生活了解甚少。
其实她这样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进项来源罢了,不然总不能大大咧咧地告诉别人她有五千两,不干活都能吃喝不愁吧,信不信前脚说完,后脚钱就没了,人也能没了。
另一个,她也想给自己找个事做,不能真靠着那几千两活一辈子。
不事生产的人闲久了,久而久之会废掉的。
荣珍将这些简单解释给景书听,不管他能不能理解,反正宋记杂货铺没两天就在这条街尾开起来了。
她把从桃林县带回来的东西摆上大部分,竟然也把不大的铺面填得满满当当。
为了保证货源,她还在门口挂个收货的牌子,标明收购乡下的各种杂粮山货、手工制品、针线帕子等等,可以物易物换取铺中的东西,也可以卖银钱,价格从优。
按照荣珍目前的计划是,她打算从乡下收购东西卖往县城,完后再从县城采买货物卖回镇上,从中赚个差价。
她觉得这种买卖模式应该挺有市场和赚头的,毕竟不是谁都像她家一样有马又有驴的,能够支撑她随意地在县城和镇上之间来回跑。
这样既方便她有个正儿八经的营生赚点零花,也方便她偶尔出去跑着玩玩放一下风,不至于真把自己困在一镇之地,哪也不去了。
景书看她忙得热火朝天,自觉不来多打扰她,只在她需要的时候,往铺子里走了两趟。
一趟是开铺搬货时,他随荣珍过去搭把手,帮忙搬运几袋米粮。
卖水婆子看到他分外惊讶,私下跟荣珍打听:“他真是你兄长啊?瞧着跟大户人家少爷似的,白净又好看,成家了没?”
荣珍当时表现得比她还惊讶,直接忽略最后那个问题,比着大拇指佩服道:“大娘眼光真是好,我兄长他以前可不就是大少爷,没想到这都被您看出来啦。”
“那你们怎么到咱这小镇上过活了?”卖水婆子好奇八卦。
荣珍一脸惆怅,“还不是近些年家道中落了,这才流落江湖……哎呀,瞧我在乱说什么,兄长他一直在为此伤怀,您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呀。”
卖水婆子听到‘江湖’二字就忍不住变了变脸色,八卦的心思瞬间收敛起来。
江湖人的八卦那是好八卦的吗?他们市井小民宁愿偷偷嘀咕那些世家贵族们,也不肯随便乱嚼江湖人的舌根子。
因为前者好歹高高在上,距离他们很远,听不到就不会怎么样。
而后者呢,身边说不定哪个顾客就是江湖人士,万一听去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他们能得着好?
介于这一点,卖水婆子随后对荣珍客气疏离不少,却正中荣珍下怀,不然再跟对方热络下去,这位大娘说不定都有帮他们兄妹介绍对象的心思了。
还是给彼此留有足够的社交距离比较舒服。
街坊邻里间没有秘密,打从荣珍通过卖水婆子的嘴传出她兄长是混江湖的,且以前家境不错眼光高,一部分在最近盯上他们兄妹俩的人就自动打消了某些念头。
但这里面可不包括早就动心思的隔壁杜婆子,她那日被对门李婶子怼过后暂时消停下来,不是放弃了生出的那抹妄念,而是藏在暗处观望起来。
近些日子,她看到新来的这对兄妹住进大宅子后,不仅雇了整整两个佣人伺候着,竟然还在街尾开了间杂货铺子,生意渐渐红火的样子,眼睛也跟着变得火红。
这就是她想找的儿媳和女婿啊!
怕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天天的祈祷,特地给她老杜家送来的天降金媳金婿吧。
宋家有宅有铺,出身还不错,当兄长的能结交江湖人当靠山,做妹妹的又会操持家里又会做营生糊口,以后跟他们老杜家两家合一家,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儿女将来的日子难过了,想想都美。
李婶子碰巧听到她痴心妄想似的喃喃自语,呸一声:“我看你这老货是想得美,自己在那儿自顾自安排好一切,也不瞧瞧人宋家兄妹肯不肯任由你一个外人操持终身大事。”
“那怎么了?我年纪比他们大,他们也没个长辈,远亲不如近邻,我就是他们半个长辈,帮他们安排终身大事不是应当应分的嘛!”杜婆子被发现了小心思也不怕,理直气壮地和李婶子吵吵起来。
荣珍当晚回来听说她俩吵架都没在意。
因为这两人天天都这样,好的时候跟好得跟忘年交似的,不好的时候就像这样似的能吵得打起来,过两天指定又和好,外人掺和进去反而容易里外不是人。
她没放心上,却不妨人家把她放心上,第二天专门瞅着中午的空挡跑去给她送饭。
那会儿恰逢白大嫂做好饭后有事赶回家去,景书无事就接过给荣珍送饭的活,提着食篮走到十字街尾的铺子,正好看到杜婆子端着碗小葱拌豆腐来献殷勤。
只听杜婆子堵在铺面
前,舌灿莲花地把一碗普普通通的凉拌豆腐说成费尽他们一家心血做出来的山珍海味,极力想让荣珍尝尝鲜。
荣珍怎么可能吃这种用料不明的食物,自然拒绝。
结果杜婆子跟听不懂人话似的,都说不吃了,她仍然赖在铺子前头不走。
直到景书提着食篮出现,杜婆子才转移目标,眼睛发亮地把那碗放了许久的豆腐端给他。
景书没有搭理,径直走到荣珍面前,先把食盒递给她,说清白大嫂临时请假的事,而后回身摸出一把匕首,看向杜婆子:“你刚刚跟我说什么?”
杜婆子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刃,讪讪地往后退,“没事,没事,老婆子只是想说咱家豆腐好吃,你们兄妹俩有空多来尝尝。”
景书又掏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匕首,“现在话说完了,能走了吗?”
“能能能,老婆子这就走!”杜婆子欺软怕硬,转头跑的比兔子都快。
闲杂人等终于走了,景书收起匕首和手帕,不赞同地建议荣珍:“这种人最是喜欢得寸进尺,你对她的态度不该那么软。”
荣珍吃着清炒香椿芽没有辩驳,将李婶子曾提醒过她小心杜婆子一事说了,“我原本放任她是想看看她有什么目的,现在看来估计所图不小。”
不然以杜婆子表现出来的脾性,她都给她那么没脸了,人家竟然还能死皮赖脸地接近,说没有点图谋,鬼都不信。
“那你觉得她想图谋什么?”景书隔着柜台问,信手帮她整理着弄乱的账薄和算盘。
荣珍咽下一口饭菜,歪头想了想,“不出意外,肯定是财喽。”
凭她现在的身份,其他也没什么可图谋的呀。
景书整理完柜台,接着顺手开始收拾货架,边干活边不忘就此事发表意见:“那也不该冒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一个普通小人物而已,即便抱有鬼蜮心思又怎么样,以力破之即可,不值当她以身犯险。
荣珍听了挑眉,故意斗嘴:“可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啊。”君又当何解呢?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吧。”
荣珍明白,可生活总需要点调剂,正好铺子生意刚理顺,她有这份闲心,与对方玩玩又不会损失什么。
既然景书不赞同,那她不玩就是了。
因此接下来几次杜婆子再端着豆腐上门时,都被荣珍拒之门外,言明不喜欢吃豆腐。
杜婆子又不是真要送她豆腐吃,哪管她喜不喜欢吃豆腐,不喜欢吃还好呢,以后嫁进她家来就不会私下偷吃浪费粮食了。
因为这个,她对荣珍这个未来儿媳妇更加满意了,不禁加快了谋划的脚步。
从她接连几次来送过豆腐后,街尾这片地方渐渐开始传起一则流言,说新开的那家宋记杂货铺里的小宋姑娘是杜氏豆腐坊大儿子的定亲对象,所以人家杜婆子才往这边跑得那样勤快,天天给小宋姑娘送这送那的。
否则怎么解释那么吝啬又斤斤计较的杜婆子突然变得如此大方了?
流言讲得有鼻子有眼,听得人都忍不住信的真真的。
等传到荣珍耳中,她大约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了。
想通过流言蜚语逼迫女子为保名节而下嫁!
杜婆子行事果然不讲究,跟赖哈马趴脚面似的,毒不死人,但能膈应人。
可惜这次她算记错了对象,荣珍会叫她知道有些人一旦惹上,不付出刻骨铭心的代价,事情不算完。
当天晚上,荣珍在吃晚饭时问景书有没有空,她想拜托他一件小事。
景书有所猜测,“是不是要平息流言?”
是这样没错,但是他猜错了荣珍的打算,简单的否认并不能让她消气,也只会越描越黑,不如来把大的。
“你如果有空,帮我查一下杜家大儿子。”荣珍说的随意,某人吃饭的动作却是为此一顿,嘴里那块馒头怎么都咽不下去了,沉默良久之后方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