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元昭。”沈淮序的神情沉静而专注，努力维持着话里话外的郑重，“我们结婚。”
陆元昭笑意渐敛，“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跟你结婚？”
“就三年。”
“什么？”
“元昭，就三年。”沈淮序说：“等到风波过去，只要你想，我们就离婚。”
陆元昭的眉宇紧绷着，她在桌下攥紧了手指，认真地问：“现在结婚这一个法子吗？”
对于结婚这一提议，昨晚陆元昭想过，但如今依旧犹豫不决，和沈淮序去领证，无疑是丢弃自己此前的所有计划，亦是对沈家此举的无声妥协。
陆元昭说：“你知道的，我一直不想要这段婚姻。”
“但我不想我的孩子顶上私生子的名头。”沈淮序一语戳中陆元昭的心事，“比起私生子，父母离异倒显得问题没有那么大。”
在圈子里得知陆元昭腹中的孩子不是那个早逝的大学生，而是沈淮序后，众人的同情都变成了看热闹。
若是撇开周毓齐成钧，单看陆元昭的家世，顶多算得上书香门第，林从颐和周砥手里都没有实业，两家其实并不算与沈家多匹配，更别提沈老太太最重门第。
所以众人都秉着看热闹的心思，看陆元昭未婚先孕能不能进得了沈家的大门，这个孩子，会不会变成沈家不认的私生子。
“目前来看，这是最佳的法子。”
“你确定吗？”陆元昭如今对沈淮序仅存的那点信任都没了，“其实还有很多，以你的手段，现在出面澄清，说孩子不是你的，那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是吗？”
沈淮序眼睫低垂，说：“我说了，我不会放弃孩子。”
意料之中的说辞，陆元
昭也没失望，反问道：“你说要和我结婚，就是为了孩子是吗？”
沈淮序愣了下，他看着陆元昭微微闪动的眼眸，知道她想听什么答案。
自从知道陆元昭怀孕的那一刻起，那些自小束缚在身上的教条不允许他对此置之不理，自从知道陆元昭怀孕的那一刻起，他就铁了心地要负责到底。
哪怕陆元昭不需要她。
哪怕走到如今这个死胡同，离他梦寐以求的婚姻只有一步之遥，他也不敢在这段婚姻里施加一点爱情的成分，因为哪怕掺和一点多余的情感，都会让陆元昭畏惧得转身就走。
不如就和一开始计划的那样，陆元昭因为想要孩子而接近他，那他也可以尝试着说服自己，自己只是为了一个孩子而和她结婚。
“我说过了，我需要一个父亲的身份，我的孩子，只能叫我爸爸。”沈淮序灼灼眸光与她的视线交汇在一处，他的心像是猜到了最终结局般，在片刻的时间里飞快地跃动，他努力让自己的话语听上去井然有序些，“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以后见到我，以为这是哪个陌生的叔叔。”
陆元昭也不意外，像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如此作答，“那就好。”
他肉眼可见地看见陆元昭松了一口气。
“元昭。”沈淮序放缓语气，同她服软，“那就当帮我好吗。”
“我对后代没有任何要求，有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那我也阐明我的诉求。”陆元昭抬起眼帘，直直地对上他，“我们得签婚前协议，孩子必须姓陆。”
沈淮序的眼睫颤动了下，他怔愣地望向陆元昭，知道她这是在让步。
他说：“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这是应当的。”
陆元昭：“离婚以后，孩子的抚养权得归我。”
本该如此，孩子由陆元昭拉扯大，也该由陆元昭一直养至成年，沈淮序若是一离婚就将抚养权争走，那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更何况沈淮序本不想把孩子放在沈家样，新时代了，家里沈恪为代表的老顽固还在墨守成规地遵循旧制，要是让孩子耳濡目染回头将思维束缚住，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羡慕周家的家风，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给予孩子最大的自由，他是按部就班地在既定范围内压抑了三十年，而今回想起童年，只有严谨和合规。
沈淮序不想他的孩子也过这样的生活，比起他晦涩的童年，他的孩子还有机会。
“还有，我们的财产互相独立。”
陆元昭知道沈淮序手下的产业比起她来只多不少，但她还是想努力划开与沈淮序的界限，他们的关系若是纠缠在一起，财产总得互相独立。
她手头的资产不比沈淮序，但都是长辈们对晚辈的关照，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将她和沈淮序的钱财划到一起，彼此财产独立，仿佛这样，他们结婚后依旧算是独立的个体。
沈淮序敛了下眼，知道如今能让陆元昭松口已实属难得，他会尽可能地答允陆元昭的所有要求。
“写明我婚后自由定居在国内任何地方，你不能要求我回沈家住。”
“可以。”
他本就没想让陆元昭回沈家，教条那般多的地方，陆元昭这么鲜活的一个人，住进去了也只会磨平心智。
陆元昭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最后就是，写明婚姻只存续三年，三年期限到，我们就离婚。”
沈淮序的唇角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苦笑。
只是三年。
太短了。
短到他根本没有把握能让陆元昭喜欢上自己。
可是现在除了暂时用婚姻来把陆元昭绑在自己身边，沈淮序当真在短时间内想不到更合适的法子，来获得一个名正言顺接近她的理由。
他只能在这短时间内，借着这场看似无解的风波，来为自己谋个正当的身份。
第29章 婚约ed“一纸婚约而已”
小时候,沈淮序时常坐在书房的窗边发呆，看院里的小孩折纸飞机玩。
在寻常小孩玩闹的年纪，他就已学会去收敛自己乖张贪玩的心思，在大人们的严格要求下,沉下心来去学习。
他一次次地看着院里的小孩在槐树下折纸飞机,隔着玻璃,眼睁睁地看飞机起飞又落下，撕下一张草稿纸,照着童年时仅有的那么点玩闹记忆折出个别扭的形状，又怕被沈恪发现,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飞了一圈,再克制着动静将纸飞机拿下,展平，恢复原样。
年少时的心境与此刻无异,日思念想了大半时日——惴惴不安的神思总算在这一刻停下，在空气中浮动，他总算用尽全力跳起,在开阔的天地里抓住了那只纸飞机。
只是也只能放在掌心摩挲一小会儿。
纸飞机终究是要飞向天际的。
“谢谢你答应。”沈淮序说道,开口时才恍然察觉，原来自己是如此松快。
或者说是如释重负,他开始对规规矩矩的生活抱有期待。
“又不是真结婚。”陆元昭无所谓的抿唇笑了下,“一纸婚约而已。”
“婚约是假婚约，但我总得把流程走完。”
沈淮序走上前,在陆元昭尚未明白他要做什么时，握住她的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戒指掏出来，寻到她的中指戴上,“求婚戒指。”
“我准备了好多个，我看你喜欢蓝色的，就找人定了一个。”沈淮序说，在陆元昭第一次拒绝他的求婚后，他就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寻人花了几天时间加价定制了一款戒指，好在最后能顺利戴在陆元昭手上。
沈淮序默不作声地观察陆元昭的脸色，平和地试探道：“不喜欢的话，我们一起去挑一个。”
方形的蓝钻棱面切割得精细，在指节动作间一片折射出粼粼冷光，陆元昭只看了一眼就不自在地抽回手，“这个挺好的。”
话一说出口，陆元昭才意识到自己的敷衍，生怕沈淮序多心以为自己不喜欢，一会儿就拖着她去亲自挑钻戒，连忙补充道：“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沈淮序点点头，仿佛没看见她的无精打采，笑得仿佛他们当真要步入婚姻的殿堂相守一生。
沈淮序和陆元昭聊完出门时，陆元昭没送他。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自己即将拥有一段假婚姻的事实，沈淮序没打扰她，他知道陆元昭此时最需要静心想想，然后回去好好补个觉。
他也没留多长时间，此番他来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但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陆元昭是答允了，但是她的长辈们，在见到他奶奶的嚣张做派后，不见得会同意此事。
周家老宅的格局和陆元昭自己的那套合院很像，只是面积大了一倍，园子跟个景区似的，流觞曲水，一步一景，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
沈淮序目不斜视地跟着芳姨往外头走着，出去的路和来时不同，沈淮序心知肚明，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跟着芳姨在园中绕圈，直至经过一处太湖石造景，远远地瞧见隔岸亭中，似是有人坐着。
他略略定下神，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穿着是否得当，才迈着稳重的步伐，走到那处必经的亭子。
周平也不知何时起了，在亭子里摆了张藤椅，看见来人，慢悠悠地抬起眼，寻常和晚辈打招呼的语气，“许久不见了，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