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已经一个星期了。
陆元昭现在,是准备去工作?还是去毕业旅行?
吴睿发来的消息说那个小区安保森严,派去的人只在小区门口见过一次齐祺的车,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什么和陆元昭有关的人。
这么说来,陆元昭这一个星期都呆在家里?还是说早就不知道去哪里旅行了?
“你呀——”叶磬看出他的心事重重,笑他,“你就是身边缺个知心人。”
沈淮序端着茶,略带干涩的普洱没入喉管,他浮起一缕似有似无的笑意来应付长辈。
知心人吗?他原以为他也有。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原来都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沈淮序支开脚,挪了挪身子,碰着了沙发上一个硌人的硬物。
他顿了下,放下茶,把那东西拿近了看,是一个只有掌心大小的木匣子,“这是……”
叶磬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连忙拿过他手上的木匣子,端放在茶几上,解释说:“一个朋友去庙里请的玉佛挂坠,我明天刚好去杭城,就让我帮她带给她女儿。”
长辈们的事情沈淮序向来不多问,这是出于他最基本的礼貌,可一听到杭城的字眼,心思悬起,飘飘浮浮的,总觉得哪里不大对,他难得地多问了一嘴,“朋友?”
叶磬将那个木匣子放在桌上的手包里,“你不认识,是齐夫人的弟妹。”
“齐夫人?”沈淮序拧眉,京里还有哪位齐夫人?最有名的还不就是——
叶磬说:“就是那个白手起家的周总周毓。”
在他们长辈眼中,周毓算是圈子里最特别的一个存在。
出生于书香门第却沉迷经商,在人人拼了命往上读书的年代,读到大学毕业就下海从商,白手起家做大了自己公司,最后嫁入高门前还要和丈夫齐成钧签订婚前协议,要求两人资产独立。
或许提到齐夫人旁人并不能马上想到是哪位,但要是说那个白手起家的周总,便都知道那是周家的周毓。
像是有人给久未通电的线路拉下阀门,沈淮序直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跳得厉害,他脸上维系着脸上那副不甚在意的神情,“那她的弟妹是?”
“舞蹈学院的陆凡枝教授。”叶磬说,“学中国古典舞的,之前是舞团的首席,我和你伯父谈恋爱的时候你才三岁,我们还带你去看过她的舞剧呢。”
沈淮序讷讷地说:“忘记了。”
他还真忘记了。
“那你和她儿子应该见过,叫周自恒。”叶磬不意外沈淮序对周家的陌生,和其他人家比起来,周家的确有些过于低调了。
沈淮序点头,“之前见过几次。”
叶磬说:“他有个双胞胎妹妹,跟陆教授姓的,叫陆元昭,听说从小就养在杭城。”
陆元昭。
剧烈跳动的心脏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平稳了下来,沉稳有力地跳动着,像是历经狂风暴雨后的海平面,平静地只剩下因为一点海风余韵而吹动的波澜。
沈淮序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更多的是在表露疑惑,“她家要请玉佛做什么?有喜事?”
难道她和裴泽臣在相看,所以要请个玉佛?
哪有人结婚请玉佛的?
“嗯。”叶磬点点头,说:“她女儿怀孕了,在杭城待产呢。”
“怀孕?”沈淮序端茶的动作一个趔趄,因为没端稳,茶水在杯里晃动着,跃出杯沿,烫在他的虎口。
沈淮序恍若未觉,倒是叶磬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喊人拿冰毛巾来给他擦拭。
他怔怔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的喉结滚了又滚,努力地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和寻常无异,但话说出口,还是染上了一层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颤栗,“几个月了?”
叶磬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还是说道:“三个月,说是中医把脉把出来是个女孩,所以想要请个玉佛呢。”
“三个月?”手上的冰毛巾被沈淮序攥住,像是在攥紧陆元昭的手,他费力地忍住即刻就飞去杭城的念头,问:“她结婚了?”
“没呢。”今天沈淮序的反应实属反常,叶磬心里有疑虑,但还是一五一十地把实话讲了,她遗憾地说:“说是没来得及去登记结婚,孩子父亲就去世了。”
“去世了?”沈淮序停顿半晌,他忽略孩子他爸去世的那条信息,缓慢地呼吸着平复内心的躁动,尝试去消化更重要的消息——
陆元昭怀孕了。
三个月。
沈淮序可以笃定,这就是他的孩子。
他想起手机上保留着的那条分手微信,难道是因为这个,她才提分手?
“是啊。”叶磬叹了口气,拉回他的思绪。
沈淮序听她惋惜道:“这孩子也是可怜,听陆教授说之前也谈了个男生,江大的,都要谈婚论嫁了,那个男生因为白血病去世了。”
又是这个早逝的初恋。
沈淮序发现无论是谁提到陆元昭的感情,都绕不开她那个早逝的男朋友。
究竟是有多优秀?优秀到任谁提起都要惋惜一番?
喉间不知从何溢出一点血腥味,沈淮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咬着牙,竭力克制着。
凝固在原地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沈淮序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问道:“这个玉佛,是找人送吗?”
“当然不是,这料子
好,还开过光,我还舍不得给人碰呢。”叶磬说:“我也正好想去西湖走走,就顺带给陆小姐送过去,也拜访拜访。”
“明天吗?”沈淮序问。
“嗯,明早。”
“我也要去杭城办点事。”沈淮序的声线有条不紊,寻不出一丝纰漏,“我陪二婶一道去。”
若是此刻跟前有面镜子,沈淮序会发现自己的脸色一如以往的任何一刻,从容自若。
若非忽略他手背上紧绷的青筋的话。
冷静些。
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只要再等一天。
他们就会见面了。
第22章 再遇ed“那我是什么?”
最近几天的杭城潮得黏糊,好似连院里的青石板都能掐出点水汽。
腹中的小孩过了端午就快满三个月了,林从颐记挂得紧,得知陆元昭要去产检,连忙跟着去照应,万幸查出来一切正常。
陆元昭也就安心地在自己的宅子里安顿下来,好生养胎,这几天,陆陆续续地在宅子里见了舅舅舅妈和在陆凡枝那边的几个亲戚,其余时间就呆在家里画画国画写写字帖,看几篇文献,再不济就窝在房间里睡觉。
陆元昭觉得,自从自己怀孕以后,好像做什么事都乏力得很,明明往日里精力充沛地可以连轴转十二小时的人,怀孕后跟少了一半精气似的,在书房看文献看着看着,就看到了卧室的床上。
大约也是无事可做时犯了惰性。
天边的夕阳缓慢隐入天际,直至捕捉不到一缕斜阳,陆元昭才从床上悠悠转醒,她半眯着眼,摁出熟悉的号码,给齐祺拨了通电话过去,等那头接通,半梦半醒地呢喃道:“我感觉我好像只死猪啊姐。”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陆元昭克制着力道翻了个身,“就差做成猪肉脯了。”
“什么死不死的,一天到晚没个正形。”齐祺严肃地打断她,她最近加了萍姨微信,严格把控陆元昭的一日三餐,在某些方面比陆元昭还谨慎,“知不知道避谶的?”
“……”
“哦对了。”齐祺那边安静了几秒,说:“我给外甥女订的婴儿床到了,明天会上门安装。”
自从她决定要在这栋宅子养胎后,一天到晚,齐祺的快递就没停过。
昨天就收到了一堆齐祺订的婴儿服,各个品牌的都有,一起签收的,还有毕业展上陆元昭来不及取回的毕业设计。
一堆修复好的织物残片。
她这两天搁在合院养胎,实在没空去管陈列在学校民艺博物馆里展览的毕设,就拖孟漻去给自己拍张照留念,等展览结束后又找人把自己的毕业作品送回来。
“行。”
齐祺:“赶紧起来吃饭吧,我让萍姨给你炖了汤,你喝完了早点睡。”
陆元昭趿拉着拖鞋往楼下走,“嗯,今晚是得早点睡。”
齐祺问:“怎么了?明天又来客人了?”
“我妈托人去庙里请了块玉佛,说明天托朋友带给我,我得接待下人家。”
齐祺说:“那得招待下人家,我找人给你订桌菜送到家里?”
“不用,我妈说她来坐坐就走,让我泡点茶就好。”
上回林从颐带她去一个老朋友家做客,对方是个老中医,往她脉上一搭,说怀的十有八九是个女孩。
陆凡枝对此坚信不疑,回到京城,就找朋友寻了个好料子雕成玉佛,送到庙里开光,又寻了个恰好要南下的友人给陆元昭送来。
其实这事陆凡枝昨天就和自己说过,她有个朋友会来杭城,把那串挂坠带给她,许是怕陆元昭忘了,第二天一大清早又拨了通电话来提醒她,“你叶阿姨今天下午来,你好好招待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