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陆元昭半信半疑地哦了声。
  沈淮序奇怪道:“怎么了?”
  “没事。”陆元昭闷闷道:“就是怕你早死。”
  “……”饶是相处了一个多月,沈淮序也摸不清陆元昭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见她这么认真,只得跟她保证,“我不会的。”
  “不会让你早早做寡妇。”
  “……”陆元昭胸闷气短,抬起脚要踹他,扑腾起一簇簇水花,“谁想跟你结婚啊。”
  “也是。”沈淮序牵起唇角,不过须臾,他就藏起眼底的暗潮涌动,表面上看着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淡笑道:“你还要读书,我不能拿婚姻束缚住你。”
  “但是元昭。”沈淮序看着眼前这个小自己好几岁,不服输不服管的小姑娘,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她,“我想我们是认真的。”
  “我这个人都给你了——”
  他笑出声,语气却满含幽怨,颇有几分深宫弃妇的意味在,“你总得给我个名分吧。”
  “你这说话也太早了。”陆元昭反驳他,“性格合不合得来还不知道呢。”
  “合得来。”沈淮序打断她,极其少见地显露出骨子里的强势,固执地重复道:“我觉得我们合得来。”
  “……”陆元昭怔住,她本能地躲开沈淮序的目光,指甲抠着沙发,翕张了下眼,淡淡道:“以后再说吧。”
  她还是想简单了,直到今日,陆元昭这才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沈淮序是真的和自己好好地走下去。
  这和她最初的计划偏离了太多,她一开始就只想借下沈淮序的基因生个孩子,无论是长相身高还是智商,沈淮序都是在多数男性中出挑的存在,可转念一想,到时候自己提分手,沈淮序要是一门心思吊死在自己身上,不肯放手怎么办?
  这些天的相处,陆元昭渐渐地对沈淮序有所了解,知道他总是明面上装得温柔体贴,实则内心执着强势,不容别人反驳。
  其实单说男女关系,沈淮序确实是个还算得过去的男朋友,对人大方而有耐心,虽说偶尔强势了些,但要是陆元昭真的横起来,沈淮序也拧不过他。
  只可惜陆元昭对沈淮序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在里面,七分演戏,剩下的那三分真情,也是因为他那张与江聿相像的脸罢了。
  还是得早点怀个孩子提分手才是,不然扮演恩爱情侣越久,她越难抽身。
  这周末没有陆元昭想象中的那般风雨晦冥,涛澜汹涌,陆元昭跟着沈淮序逛了一天的展览实在累得很,压根提不起什么力气缠他。
  除了偶然的几次索吻牵手外,两人什么也没干,干躺在一张床上睡到天亮。
  到了周日,陆元昭一如既往地说自己要回学校,拖着行李箱打车去了机场。
  回到杭城,已经下午四点了。
  临近毕业,基本上也不用再每天在工位坐班,陆元昭也不着急回学校,今夜宿在了之江路周平和林从颐养老的中式合院里,因着明天是初一,她好陪林从颐去庙里上香。
  她想了一夜,还是决定去走走老路子,拜拜神佛。
  寺庙的石阶上还残留着清晨的露水,青苔顺着瓦当往下爬,枝桠间红绸飘荡,在明黄的墙面上上洇出悠悠荡荡的影子。
  林从颐叨念这间寺庙灵,周毓当年下海经商,跑京城投资前来庙里上过一炷香,回去之后顶着风险赌对了投资,自此事业顺风顺水,从此每年回杭城,周毓都得来庙里吃斋念佛三日。陆元昭和周自恒高考那阵,林从颐时常来庙里参拜,求这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双胞胎能考个好成绩。
  他们俩也不负众望地考了个像样的成绩,一个留在杭城,一个去了京城走他们爹的老路。
  香炉升腾的青烟缥缈,晨光斜斜地自荫翳,穿透缭绕的雾障,万千浮沉在日光中翻飞,在一片空濛中白描曦光的雏形,陆元昭直直地望着树下的丁达尔效应,直到细碎香灰扑簌簌落下在手背烫到手,才骤然回神,将燃香插进香炉。
  陆元昭今天穿得很简单,黑衬衫配黑西裤,头发随意地寻了根簪子挽起,袖口挽起,腕间的沉香随着她的动作碰在铜磬边缘,发出细微的响声,陆元昭跟在林从颐身后,进了观音殿。
  “菩萨保佑。”陆元昭双手合十,一如既往地虔诚,在神明面前许愿,“保佑我能顺利毕业。”
  身旁的林从颐跪在蒲团上,不知在许什么愿。
  陆元昭定了定神,再次闭上眼,在心底说得郑重而谦卑,“还有一个愿望——”
  “菩萨保佑,我想要一个像我的姑娘。”
  她不想每周再在两地折返同沈淮序周旋了,早些抽身离开的方式只有那一条。
  怀个孩子,然后趁早分手。
  次次午夜梦回,她
  都会梦见自己不管不顾洒脱地离开沈淮序时的畅快,她一直在等着那一天能快些来。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出了殿,林从颐领着陆元昭走下台阶,烟雾缭绕中,随口问她,“昭昭今天求的什么?”
  “学业。”陆元昭一本正经地说:“求菩萨让我顺利毕业。”
  林从颐笑着同她打探,“不求求姻缘?”
  陆元昭眼睫微动,她看着天王殿前香火袅袅,平静地说:“姻缘天定。”
  林从颐挽住她的手,笑道:“那你昨晚打电话那个?也是菩萨赐给你的姻缘?”
  “……”陆元昭一怔,有些意外林从颐会知道,她抿了下唇,没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不见面的日子沈淮序时常给陆元昭打电话,也都是闲聊,昨夜给陆元昭打电话也是问陆元昭到学校没,陆元昭接到沈淮序的电话,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沈淮序“到学校”后给他发消息。
  合院二楼的隔音不好,阳台也没封闭,陆元昭起了闲心坐在阳台,一边赏月一边和沈淮序闲聊,估计是被在隔壁画室练字的林从颐听见了。
  “就是一个普通朋友。”她失笑地辩解道,哪怕知道林从颐也不会相信。
  “行,那就先当当普通朋友也不错。”林从颐笑着打趣她,问:“你这周末也不住公寓?”
  陆元昭一噎,自打认识沈淮序以来,她几乎每个周末都往京城跑,次数多到林从颐来她的单身公寓探望她,从没逮到人。
  久而久之,林从颐自然起疑。
  虽说陆元昭找了个托词,搬出齐祺来说自己最近周末都被齐祺喊去京城小坐,也都住在齐祺那儿,可这频率之高,实在不太让人信服。
  林从颐心里有猜测,但一看,还是决定先撒手不管。
  她背后有这么多人给她撑着,能生出什么事。
  “在家。”陆元昭知道林从颐这么问肯定是起了疑心,当即没有犹豫地说自己这周末在家,她挽着林从颐的手臂,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奶奶让我回家也行,我想吃奶奶烧的醋鱼了。”
  林从颐到底没多说什么,笑着点了点陆元昭鼻尖,“你呀。”
  “那就回来,反正快毕业了,你们组里的活应该也丢不到你头上。”
  “那说好了,这周末奶奶给你烧醋鱼,还有你爱吃的牛肉羹。”林从颐的眸底弥漫着笑意,她年轻时就是当年美院国画系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上了年纪,骨相还是经年模样,一如过去温婉,笑起来时眼角细纹柔和,反添了几分慈祥沉静。
  岁月当真不败美人。
  “我前几天收拾家里,找到了你小时候学的那把琴。”林从颐想起了什么,问:“你要不搬去公寓?前阵子不是还说要跟小祺在你爷爷寿辰合奏吗?”
  她爷爷周平的寿辰在七月。
  “嗯。”陆元昭乖顺地点头,“那我今天搬回去。”
  齐祺擅琵琶,陆元昭则学了快八年的古琴,两人儿时就时常一道弹奏,后来陆元昭上了高中,没时间练琴,那把陪了自己大半个童年的古琴也不知给自己落在了杭城还是京城。
  摸不到琴,也没什么时间练,久而久之,也就生疏了。
  这回周平做寿,两人一早就约好,要在周平的寿宴合奏一曲,也当哄老人高兴。
  第16章 琴音ed“那你躺好”
  四月末的杭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
  快要入夏,空气中的闷湿让陆元昭不免有些心烦,更多的也是因为临近毕业堆在一起的琐事。
  陆元昭不着急找工作,这周被邵蕴青摇去工作室跟师妹修复了两天国画,其余时间都窝在单身公寓里,根据盲审意见修改论文,她没准备这周回京,既然答应了林从颐,她就会乖乖地在杭城留下。
  还有半个多月就要毕业答辩了,陆元昭确实有心把沈淮序先晾在一边,等答辩过了再说。
  只是没想到,沈淮序就跟提前猜到她这周不会回京似的,给她拨了通电话来,约她——“这周末见个面?”
  “不了。”陆元昭戴上耳机,一双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半分没挪,“马上毕业答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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