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要她是陆元昭就好。
  夕阳斜照,不知是何人无意起了火,火势脱离掌控,逐渐蔓延至那一汪甘泉边。
  泉流汩汩的声响在耳畔流动,春风一吹,那簇火苗反倒愈演愈烈地烧得更旺了些,一下又一下地撩拨着水流,泛起层层涟漪,不知是逗弄还是抚慰。
  那早已燎原的火焰也急于一汪清泉来浇灭。
  积火拨弄氛氲,蒸腾的水汽飘散成雾,遇了冷,凝结成水珠,圆滚滚地悬在花容之上。
  火烧的速度由人掌控着,每一下都好似烧到泉水的最深处。
  在某个瞬间,蚀骨的火势灼烧,火光烛天一片,淬炼本就摇摇欲坠的神志,焚香萦绕在鼻尖,渗入骨髓。
  薪不尽,火不灭。
  只得惊扰一池潋滟。
  陆元昭只睡了半个钟头,醒来时,那斜阳早就隐入远山,扫去了天际的霞光,日薄西山,湖面泛着蓝调。
  “晚上回来再睡。”沈淮序靠在床头,替她捋开挡住视线的刘海,温声哄她,“先去吃饭。”
  陆元昭动了动上半身,倦怠地半睁着眼,翻了个身一头扎进了沈淮序的怀里。
  沈淮序半圈住她的腰,轻轻地抚弄她的发丝,像在顺毛,点了下她额头,“刚刚谁一直在喊饿?”
  陆元昭没动,听见房门外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也懒得管是谁,身子在床上滚了半圈,调了个方向,把头埋进枕头里。
  本来是有些困意的,硬生生地给那一阵敲门声给弄清醒了。
  陆元昭听见沈淮序关门的声响才舍得从床上下来,方才她听见沈淮序与人交谈,像是个男人,“谁啊?”
  “酒店工作人员。”沈淮序含糊地应了声,把那堆手袋提进来,“我买了几件衣服,送到前台了,他给我送过来。”
  陆元昭不在意地应了声,去浴室里洗脸,出来时,沈淮序正坐在沙发上,招手唤她过来,“试试看。”
  她裹着睡袍过去了,随意地瞥了眼手袋上各式各样的logo,狐疑地睇了沈淮序一眼,知道这是沈淮序买给自己的,但提不起什么兴趣,随意地敷衍道:“嗯,都挺好看。”
  夏姿陈,umawang,都是陆元昭之前买过的牌子,还有一些知名的国际大牌。
  沈淮序出手还挺阔绰,当真只是个普通公司的职员?
  “不喜欢的话——”沈淮序见她犹豫,以为她不喜欢,“随便先拿件套下,等一会儿吃过晚饭我带你去买?”
  “不用了。”陆元昭随意地选了个袋子,把那件罗意威的衬衫裙拿出来穿上,“就这件吧。”
  这件款式低调些。
  她什么都没带就只身来了,身边只带了个托特包,发绳也不知道给自己丢去哪儿了。
  “要扎头发?”沈淮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元昭很轻地应了声。
  “我给你扎上。”沈淮序起身去浴室里拿了把梳子,端坐在她身后,握住她快长至腰际的发丝,指腹不经意地蹭过她温热的后颈,动作轻得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瓷器。
  秒针走动地好似格外漫长,沈淮序捋着她的乌发不肯撒手,问:“吃晚饭去西湖边逛逛?”
  “还是算了。”陆元昭来时还只是脚酸,这才两三个小时,腰也跟着酸,她的脚尖在原地打着圈放松,说:“我今天从南山路徒步走到这儿,都环湖半圈了,让我的脚休息会儿吧。”
  “我看看。”沈淮序生疏地将她把头发扎起,蹲下身,去碰她的脚,握住,不得章法地替她揉着,蹙眉问:“我不是说来接你吗?”
  陆元昭:“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人都在苏堤了。”
  “我晚点让人送点药材来你泡个脚?”
  “让人?”陆元昭品味着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在这一刻,总觉得沈淮序这说话语气,和齐祺那帮朋友当真像极了。
  像是个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二代公子哥。
  “看来身边伺候的人挺多啊,沈公子。”
  “……”沈淮序只叹陆元昭心思细敏,面色从容道:“我是说让酒店的人送点来。”
  “这家还有这服务啊?”陆元昭半信半疑,她以前来时怎么没享受过。
  沈淮序没再多言,将她鬓角的碎发捋至而后,问:“一会儿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陆元昭挪进沙发里,寻了只靠枕枕着腰,“今天让你破费了。”
  她摸了摸自己裙摆上的衬衫料子,看着沈淮序一瞬晦暗的眼眸,知道他大概是不想听到这话,依旧固执己见地说:“改天我还你件。”
  “元昭。”沈淮序捧住她的脸,手指很轻地蹭了蹭,笑着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什么了?
  陆元昭轻笑,还能当什么?一个能拿来利用的男人罢了。
  她不想在这方面占沈淮序的便宜,更何况她也不差这点钱。
  眼帘微微地垂下,这是陆元昭思考时的一贯动作,不必要的视线交汇只会干扰思考,陆元昭习惯性地垂下眼,想着该怎么措辞。
  脑门被人不轻不重地弹了下,思路突然被打断,陆元昭捂住额头,抬眼瞪着作祟者。
  “我记得我是你的男朋友。”沈淮序笑着同她说这一道理,“元昭。”
  “我们谈恋爱,没必要这么生分。”
  第15章 名分ed“你总得给我个名分吧”……
  这周京城下了很大的雨,陆元昭的航班延误了两小时,下飞机时,是沈淮序来接的她。
  “出差结束了?”沈淮序替她接过行李箱。
  自从之前和沈淮序在杭城见面后,沈淮序总是挑着周中的时间约她见面,陆元昭对此为难得很,这几个星期来总是寻各种由头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在京城,
  一会儿说要看个朋友,一会儿又说跟着导师来出差,只有周末有空。
  也是好笑,都研三了还出什么差?
  但沈淮序听到她编出这么拙劣的理由也只是笑笑,毫无疑虑地说,那等你回京我来接你。
  除了清明假期留在杭城外,接连好几个周末,她都在京城杭城折返,沈淮序倒是无所谓,只是临近毕业,一想到自己要是不读博,去老老实实地考试上班,就要面临陆凡枝变本加厉的相亲就心烦,每到京城,都缠着沈淮序整日整日地呆在酒店。
  久了,那身子像是一团揉开的面团,变着花样地翻折,神思迷离之间,还被沈淮序哄着干了一些与借种全然无关的事,泛起一阵不断的潮动。
  导致每每登上回杭的飞机,陆元昭总觉得腰要像是被人掐断,腰酸,手酸,哪儿都酸。
  陆元昭时常怀疑,沈淮序当真没谈过恋爱吗?
  为什么会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像是琴师在熟练地拨动琴弦,琴弦
  振荡的每一下节奏,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由琴师牢牢掌控。
  其余时间,沈淮序除了比她导师邵蕴青还关心她的毕业进程外,还总想拉着陆元昭在京城里四处走走。
  只可惜陆元昭一心思都在借种上,没什么功夫和沈淮序花前月下好好地谈情说爱。
  况且京里的这些地方陆元昭基本都走过,时过境迁,过去本科闲暇时也带着江聿来过,时常两个人抽个周末,就买张门票回京只为看个文物展。
  现在再故地重游,总觉得有些难掩的物是人非。
  到底人不在了。
  陆元昭总是避免和沈淮序去这些地方,沈淮序见她总是兴致缺缺,还当是她最近临近毕业压力大,总是想着找点陆元昭感兴趣的事情好叫她放松心情。
  陆元昭也不知道沈淮序从哪儿得知自己对文物感兴趣,或许是听她胡诌自己学的国画,总是投其所好地邀请她一起去逛京城里的一些画展以及博物馆的新展,陆元昭去过几次,跟着沈淮序请的讲解探讨一二。
  学是学到了不少,可是走了一天,走得她的脚生疼。
  今天也是如此,陆元昭和沈淮序在国博走了一整天,脚累得很,沈淮序吩咐酒店拿了点药草来给她泡脚,坐在一旁倒了杯红酒,就这么将她从头打量到脚,陆元昭耷拉着眼皮,任由他看自己,眸光无意定在他手执的高脚杯上,这才想起忘记叮嘱沈淮序。
  她暗自腹诽,自己这迟迟没动静,是不是这男的私底下烟酒都来啊。
  陆元昭别了沈淮序一眼,试着和他商量,“你最近能不能少喝酒,顺带少抽点烟?”
  沈淮序顿了下,随即展颜笑了,他其实笑起来的时候和江聿最像,褪去了那淡漠的气质,笑意让整张英朗的脸都柔和了许多。
  沈淮序将红酒搁在一边,他其实烟瘾不大,心烦时才会点上一根,他知道陆元昭不喜欢烟味,刻意地少抽了,至少在见到陆元昭时,保证自己身上不会沾染陆元昭不喜欢的味道,他正色说:“我很少抽。”
  “酒也没怎么喝,最近没什么应酬。”
  他说的是实话,最近公司确实一片风平浪静,那些本该堆在周末的酒局,也全都被他推掉,空出时间来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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