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是吗。”路怀勋惊讶,“那我们必须回去再多吃两口。”
他想转身离开,被彭南一把拉住。可他反应更快,左手利索地按上去,两个人瞬间换了个身位。
彭南抓着他的左手,想使劲,自己却被束缚得更紧。
路怀勋用后背遮住身后的两个小战士,快而轻地说了句,“放心,没事。”
这句话若是在过去,从路怀勋口中说出来总是没什么说服力。可现在,彭南双手被他用受过伤的左手按住动弹不得,好像给这句话加了筹码。
周围安静了几秒,两个小战士见路怀勋跟教官打起来吓得魂飞魄散,后知后觉地要上来劝架。
路怀勋觉得差不多了,忽然卸力主动把自己送到彭南手上。彭南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双手还在使着劲,瞬间把路怀勋按在了地上。
“我靠。”路怀勋满脸不服气演得跟真的一样,“至于吗教官,说你们饭难吃就打人。”
“……”彭南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就论厚脸皮程度,他跟路怀勋之间真是差了八百个裴立哲。
彭南松开手,两个小战士扶起路怀勋还向他连连道歉。
“教官对不起,我们也不是故意顶撞您。”
路怀勋背过身嘀咕,“我不是故意顶撞他,他可是故意打我。”
一个小战士飞身捂住他的嘴把他往远处拽,另一个在原地安抚彭南,“教……教官,他没有恶意您别往心里去。”
彭南摆摆手,放人走了。
头顶蓝天白云,看得他心情舒畅。
这趟亲眼见到路怀勋,不仅确认了他精神状态很好,还摸准了他的手伤。
即使临床上没有相关的痊愈记录,彭南已经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路怀勋的恢复。他甚至开始相信,路怀勋这次归队以后,仍然能做狙击手。
这是他过去一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路怀勋一直被拉到楼后拐弯的地方。
“哥,我总算知道你为啥屡战屡败了。”小战士后怕地说,“我要是雪鹰的教官,我也淘汰你。”
“为什么?”路怀勋拍拍身上的土,心想自己为了保全彭南的面子实在是煞费苦心,等将来归队以后还是得找彭南打一架解气。
“刚来就顶撞教官,你太刺激了。”小战士回想起来还觉得惊险,“要不是我俩救你,你今晚可能就要被送回军区。”
“可不是吗。”另一个应和了两句,想了想,还是说道,“而且……你是不是格斗成绩不太好啊。”
“?”路怀勋脚步一顿。
“开会的时候介绍过,刚刚那个人其实是军医,不是真正的教官。”他小声补充,“虽说这里是雪鹰人人都是精英,但是哥你怎么连军医都打不过啊。”
这是两个小战士和路怀勋最后一次称得上轻松的聊天,当天晚上选训正式开始,他们像被海浪推着往前走,要速度要成绩更要质量,更绝望的是,吃饭睡觉都成了奢侈。
无止境的跑道,危险未知的丛林,变化莫测的靶位,甚至还有在极端环境下忽然被没收了枪械装备……
运输车永远跟着救护车以防万一,战时模拟深刻且痛心,生命的脆弱令过去宣誓过的句子层层镀金。
吊在身后的时钟把每个人逼到极限,但是依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实力留在雪鹰。
每一轮计分公示都有超过半数的人掉队淘汰,强者如云的队内差距很小,计分制成绩单背后,入围线内的名字每天都在大换水。
除了和大部队远远拉开距离的第一名。
路怀勋。
他是整个选训队伍里的异类。
不管是常规定时定点列队还是深夜凌晨的紧急集合,路怀勋永远第一个到达,永远最高效精准地完成任务。
而在某些高强度任务里短短五分钟的休整时间,他又可以在任何恶劣环境里找到能闭目养神的位置,哪怕是丛林沼泽边。
好像从选训开始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作战和休息。高强度作战保证成绩和速度,见缝插针调整状态随时为下一次作战做好准备。
学员们有很多次看着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成绩在想,过去听说的、影视文学里描写的、包括动员讲座国防军报里描述的特种兵形象,都在路怀勋身上完美契合。
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仍在选训的队伍里争夺进入雪鹰大队的名额,甚至听小道消息说,他曾经报考雪鹰多次未果。
那正式的雪鹰队员该是什么水平……
时间越久,路怀勋带给他们的震撼越多,他们对正式雪鹰队员的敬仰也就更深。
这样的效果在未来的日子里不断翻倍,点燃了学员们对于雪鹰的空前热情。
然而热情归热情,该淘汰还是要淘汰。
到选训后半程,队里的人数已经只剩下十分之一,跟路怀勋一起进来的两个小战士以吊车尾的成绩侥幸留下。而此时,更严峻的考验已经拉开帷幕。
山地越野。
教官组全程严格轮守,医疗组二十四小时严阵以待,直升机随时待命。
每年选训都有大大小小的意外,他们要做的就是降低意外发生率,力图把事故解决在第一线。
第四天,考核区域下了小雨,不仅对学员来说难度翻倍,医疗组的压力也更大。
彭南带队守在越野终点,一边对恶劣天气的影响有些担心,一边计算着时间,以路怀勋的实力,今天就能完成总长了。
到中午,通讯器传来消息,却不是什么喜讯。
有学员意外受伤宣告退出,孟旭要求距离最近的医疗组集合协助。
电子地图显示的目标位置离终点很近,整个学员队伍里能用四天走到这里的人并不多。
邵言蹭得一下站起来,“谁受伤了?”
“谁要退出?”彭南也在频道里叫孟旭。
“不是他。”孟旭仿佛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学员轻伤,出意外受惊吓才要退出。”
彭南放心了,这种事常有,意外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人直面生死瞬间,学员接受不了难以继续完成考核,轻伤已是大幸。
邵言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比预期要长,路怀勋还没到。
“没事,盯好你们那边,这两天意外高发期。”孟旭说。
彭南应下,通讯器重回平静。
四十分钟后,路怀勋出现在视野范围里。
越野终点是一面陡峭的山崖,学员向上攀爬却不能登顶,靠臂力挂在崖壁上射击对面山坡上的靶子。
邵言安静地看着路怀勋,他在体力消耗巨大的情况下仍然很快爬到崖顶,紧接着两只脚勾住绳索,一只手抓稳,另一只手握枪瞄准。在邵言以为他要射击的时候,他忽然让自己吊在崖壁边,左右手交换,重新瞄准纠偏。
这一次他打得很稳,步枪后坐力不比狙击枪,他的射击间隔也在缩短。
弹匣全部打完后,路怀勋松开脚上缠绕的绳索蹬在崖壁上,同时手上用力,把自己送到山顶。
山上的人在鼓掌,路怀勋满身的泥,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擦伤留下的血迹,脸上留下的汗都裹着灰尘。
因为时间还早,路怀勋第一个到达终点,山顶除了教官只有他一个人。
路怀勋看着周围全是过去的战友,头一次卸下只是学员的伪装,轻轻笑了,“你们啊,就是这么欢迎我的?”他喘着气,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按摩椅,满汉全席,都给我搬出来。”
邵言盯着他提枪的左手,忽然觉得笑中带泪。
当天,学员随身携带的全程录像被导出评估,雪鹰众人最关心两个人的录像,一个是路怀勋,一个是因意外退出的新学员。
偏偏巧的是这两个人竟然都出现在了对方的录像里。
教官组的人开会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新学员一直跟随路怀勋的路线,省去了很多思考动手的过程才勉强跟上,但到最后还是因为个人实力不足偏要追求速度,在攀岩的过程中险些坠落。
当时的他撑在半山腰,甚至不敢分出一只手去按紧急通讯器。
是路怀勋听到呼救折返回来,这才避免了悲剧发生。
教官组看完两个视角的录像后讨论激烈,一方面对路怀勋身手能力狂吹彩虹屁,一方面又因为新学员一路跟随路怀勋违背了越野的赛制,是否应该通报原单位产生分歧。
只有邵言在旁边一言不发。
到晚上散会的时候,邵言找蒋启要了数据权限,说想留下来多看几遍。
因为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从一开始就有担心,队长为什么在射击之前突然交换左右手。
当时觉得崖壁上碎石多,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可以理解,加上他用左手射击的惊喜大过一切就没多想,现在联系起来才觉得不安。
邵言按着暂停键多看了两遍录像,忍不住起身推门而出。
因为新训学员太多,绝大部分又不会留下,雪鹰并没有给他们准备宿舍,就只能临时住宿在基地北角的废旧平房,上下两层都是大通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