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彭南!他们要炸正门!”
路怀勋从瞄准镜里看清了最前排恐怖分子的动作,大声喊道。
频道里充斥着震耳的炮火声,“趴下!”
彭南侧身卧倒,火力压制锐减,对面的子弹紧接着就密集起来。
轰地一声,脆弱的铁质大门被炸开一半,仅存的部分也被炸得变形,碎石沙粒迎头铺面而来,烟雾和子弹也同时叮当砸进来。
“硬炸啊。”彭南从爆炸边缘抬起头,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脸上也多了几道新鲜的血痕。“这帮孙子,打架真够粗鲁的。”
烫热的碎石从地上弹起来,擦着他的眼皮飞过,那一瞬间彭南甚至在想,他这只眼要是保不住了,还能不能在雪鹰待下去。
鲜血顺着他眼的轮廓描出一个一道红线,从眼角落下来。
冲击力略减,彭南立马扛起枪再一次冲上去。
视线还在,是天不想绝了他这双救死扶伤的眼睛。
路怀勋的瞄准镜不断地在锁定新的目标,手里的枪口闪出灼热的火光,在他身体状态极度不适的情况下,子弹仍然保持着很高的准头。
转眼间,试图趁乱往楼角靠近的恐怖分子已经全部击毙。
路怀勋没有停下来,紧接着偏转视野,忽然一声低喝,“小邵!”
邵言闻言把手里的枪一梭子打到底,但很快意识到轮椅使他不能把身位降得更低。
路怀勋当机立断,把步枪甩到身后,手按在他身后猛地一推,带着他俯身扑倒在地上。
两秒钟后,榴弹炸响一墙之隔的耳侧,冲击波从窗口疯狂涌动,从路怀勋背上掠过,像烈火燎原。
贴地的那一刹那,温热的东西从邵言腿部成股地往外涌,立刻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邵言沉默地想,子弹撕开了他的腿部肌肉,这次如果能顺利回国,归队前的复健不知道要花上几个月。
然而下一秒,他就没有心思再考虑这些了。
这样一个落地的动作对路怀勋来说显然更是雪上加霜。
他刚刚从地上撑起自己靠在墙边,人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动作,脸色白得吓人,一只手紧紧抓着步枪的握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队长!”邵言一声惊呼。
路怀勋抬起视线看他,满眼的红血丝,“没事…”瞥见邵言的腿,又挥手把身上的医药包甩他怀里,“你自己处理……”
说完,用枪撑着身体就要起来。
背后那面墙外发出诡异的声响,路怀勋完全是下意识侧身翻滚到旁边一躲,也顾不得浑身的冷汗,起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抬枪瞄准。
墙体轰然倒塌,沙尘里渐渐显露出一个军用越野车的轮廓。
路怀勋就要压下扳机的瞬间,看见了驾驶室里坐着的裴立哲。
“裴队!”邵言眼前一亮。
裴立哲控制越野车一个甩尾停下。
路怀勋转身警戒压住另一边火力,裴立哲默契地迎上他的后背。
“你这撞墙的本事,跟恐怖分子似的……”路怀勋勉强笑道。
“恐怖分子可没我这么机灵。”裴立哲咧嘴一笑。
路怀勋盯着瞄准镜里的准心,眼睛里像有一条笔直地弹道射击线,枪口一震,敌方的机枪手应声而倒。
“上车,撤!”
第56章
天幕晕出青灰色,黄沙积蓄着炮火的热量烘烤大地,气温也开始渐渐飙升。
越野车刚从破楼退出来,外面的子弹就像雨点似的扑面而来。
“老裴,往北开!”路怀勋枪口没停,白焰一直在闪。
“坐好了,哥带你们冲出去。”
裴立哲猛地转动方向盘,等车身绕出楼房又反向一拉,朝着北向开去。
邵言把止血包按在腿上草草固定,根本没时间重新缝合,接着把车窗拉开一条缝,流畅地架枪出去。
车轮扬起无数黄沙,裴立哲一路蛇皮走位,迅速躲开了交火密集的区域,准备从后方绕到北面战场。
彭南谨慎地收枪,抹了把脸上成股的血。
指端的感觉很迟钝,皮肤表层被热气蒸得发烫,身体里面却是彻骨的冷。
不是什么好兆头。
路怀勋抬头看了一眼邵言,他正眉头紧锁地微倚在车门上,不自觉地浑身使着劲,剧烈地喘着气。
“小邵,别睡。”路怀勋拍拍他的肩膀,“撑住!我带你回家!”
“嗯……”邵言含糊地答。
路怀勋握住邵言的手,他手心里比冰块还冷。
车子还在行进,天边的光亮晃得枪杆也泛着雪白。
破晓时分,原是寓意着整夜黑暗的终点,路怀勋却突兀地从心里飘起许多不好的念头。
古时候的战场就在这附近,那句千年前的“古来征战几人回”也仿佛就在嘴边……
回家,像是用胜利欢庆团圆,也像是信念回到起点,视死如归。
北面战场仅有两个楼房,高高的窗口闪动着诡异的灯光,下面集结的人群呼声嘹亮。
路怀勋当机立断,“蒋启,接外线,我需要联系温彻斯特。”
越野车猛地摆头靠墙停下,彭南从副驾驶座开门下来,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上。
心率过速,却有喘不上来气的感觉,他作为医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失血性休克的前兆。
彭南抓着车门稳住身体,顺势做了个弯腰的动作,把刚才那一幕巧妙地圆了过去。
“老裴,你去看看伤员怎么样。”路怀勋指指后面的车。
彭南把枪甩到身后,手还没从车门上挪开,故作轻松地说,“蒋启现在在哪里?”
路怀勋坐直一些,手掌攥紧又松开,反复做了好几遍,在摸胳膊上的血管,“他就在附近,正往我们这转移。”说完,伸手道,“箱子给我。”
人失血的时候思维都有些迟钝,彭南机械地把医药箱递出去半米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要做什么。
“你疯了?!”他情绪刚一上来,疯狂的心跳仿佛就在耳边了。
“再犹豫我才是疯了!”路怀勋在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情绪,“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我有责任带你们所有人回去。”
他眼角通红,说不好是因为满眼的红血丝,还是为压着什么情绪。
“队长……”邵言看见路怀勋手里的东西,挣扎着就要起来。
“你别说话。”路怀勋冷着脸。
邵言闭了闭眼,咬牙起来拽住他的胳膊。
队长什么状态他很清楚,再给他输血是雪上加霜。
路怀勋看了一眼,拧着眉没说话,手上却利索地把取血端扎进自己胳膊。
透明的导管立刻变得鲜红。
再看低头垂眉的邵言,笑了,“你再犹豫,我这血可都浪费了。”
“路怀勋……”彭南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些奇怪的意味。“你得知道,你跟我们一样,不是什么超级英雄。”
“嗯,不是英雄,”路怀勋笑了一下,“是队长。”
他闭了闭眼,血液流动仿佛带走了体温,从胳膊开始酥麻透凉。
队长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因为他是复命交差时签字的那个人。
责任这东西,说不清从哪天开始,已经刻进他骨子里。
风云血海里真要有什么代价,也该从他这儿取。
早就认了。
到拔针的时候,路怀勋没有再逞强,很顺从地在配合彭南。
他心里清楚,不能因为输血把自己也搭进去,队里不能再倒一个。
抽针的时候针头稍偏扫过血管,路怀勋疼得眼前一懵。
“你——”他瞥见彭南微微颤抖的小臂,到嘴边的话没再说下去,而是一把抓住彭南的胳膊,“你怎么了?”
“手滑。”彭南搪塞过去,一边归整手边的急救用品,一边在路怀勋的注视里说,“我一个队医能有什么事,再者说,就算有事我也能自己解决。”
路怀勋还想说什么,彭南突然指指耳机,“蒋启来了。”
硝烟蒙得四周能见度很低,蒋启属于典型的人未到声先到。
“队长,线路通了,我现在就把温彻斯特的外线接进来。”
路怀勋清清嗓子,嗯了一声。
“路队长在前线打仗还有空通话,这是胜券在握?”温彻斯特慵懒的声音很快从耳机里传出来。
“当初商定两份情报,你目前只给了一份。”路怀勋也不拐弯抹角。
温彻斯特若有所思地说,“刚落实,或许现在说也不迟?”
路怀勋冷冷地,“你的情报最好值得起三百万。”
温彻斯特故意停顿了一下,“雷特曾经购买过数量相当可观的铀238矿石,没意外的话就在西北方向唯一的那座塔楼。”
“你说什么?”路怀勋心底一跳,紧紧攥着步枪,竟然觉得铁质的握把比他的手要温暖一些。
“路队长,”温彻斯特慢条斯理地说,似乎还笑了,“你的敌人有贫铀弹,这个情报值不值三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