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接连的枪响,路怀勋和邵言各打中了三个,回身躲在土丘后面。
  “有伤吗?”路怀勋问。
  邵言快速检查自己身上,有几处擦伤,出血量都不大,还有胳膊被流弹划开一个的口子。
  他抬头回答道,“没有。”
  路怀勋压着声音,注意着对方的脚步声,提醒说,“左右各五个。”
  脚步声已经很近了,邵言调整着呼吸。
  路怀勋的手指落在他手背上,慢慢地写着,三、二、一、!
  路怀勋的枪声飞快,弹雨里炸开无数血花,每一滴都是生死。
  “后面!”路怀勋意识到不对,转身把邵言扑倒在地上。
  距离太近了,枪声还没停下,路怀勋已经像猎豹一样冲了上去,从旁边抓住那人的枪骨,扣在他胸口猛然发力,甩了出去。
  有人从后背缠上他,路怀勋顺手从小腿外侧拔出军刺,挥手捅进。鲜血瞬间飚得老高,空气里的铁锈味翻了几倍。
  右侧人影晃动,路怀勋拎着尸体的领口挡在自己右边,子弹擦肩而过,下一秒,被迅速起身的邵言击毙。
  还差四个,暴露过脚步声的人还差四个。
  路怀勋重新跟邵言靠上后背,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夜视镜里没有任何目标,风声也纯净无比。
  半分钟后,土丘正后方响起极轻的碦啦声,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换弹夹的声音。
  邵言屏住呼吸,耐心地辨认着手背上的命令。
  我、诱、你、杀!
  最后一笔落下,路怀勋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邵言被他握过的手扣在枪骨上,漆黑中莫名地感觉到路怀勋的目光,夜视镜反射出一点暗红下,仿佛能看见他坚定的眸色。
  路怀勋起身一跃,看清敌方的同时握住了漆黑的枪口,砰地一声,子弹偏离,落在黑夜里。
  两个人从后面缠住路怀勋,他勾腿一踢,两杆枪同时落地,邵言的子弹应声而出,最后面的人踉跄着倒地。
  邵言集中精力又放倒两个,突然听见路怀勋一声闷哼。
  “队长!!”
  瞄准镜里已经没有了目标,最后一个人被路怀勋扔在地上。
  邵言的手有些发抖,但还是敏锐地扩大警戒范围观察了一番,确认附近再也没有敌人以后,拉住了路怀勋。
  “清场。队长你怎么样?”
  夜视镜看不出伤口的位置,邵言浑身冰凉地想着,万幸刚才没有多余的枪声,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
  “没事,被那孙子阴了一刀。”路怀勋的声线有控制不住的轻颤,双手脱力,军刺落在地上,人也慢慢蹲下了。
  邵言犹豫着,打开一个小型的冷光手电,对着路怀勋上下照了照。
  路怀勋正拿要拿急救包,被他手电的光晃到眼睛,抬手挡了一下。
  “怎么,非要亲眼见见你队长我的惨样。”路怀勋眨眨眼,笑出一个苍白的弧度。
  他小腿上插着一个匕首,从刀刃的弧度看没入很深,怕碰到血管,还没敢拔。
  “没事,算那小子点背,方向偏了,不影响活动。”
  邵言沉着脸,一句话也不想说。他拆下枪托扔在地上,把手电固定在上面,解下急救包开始翻找有用的东西。
  光凭这伤口的深度,三岁小孩都知道不可能不影响活动。
  路怀勋看见邵言的表情,故作轻巧地说,“没猜错的话这群人都是温彻斯特指使的,这回算我打赢了,是好事啊,你皱什么眉。”
  邵言没理他,沉默着取出针管,在他伤口附近扎了两针,一手抓了把纱布,一手握住刀柄,然后看了路怀勋一眼。
  “也好,算你懂事,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路怀勋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下意识咬住了下唇。
  第32章
  轻风渐渐停了,周围全是刚刚倒下的尸体,空气里扩散不开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在绝对静谧中烙上死亡的大印。
  压抑不住的喘息声被封在喉咙口,汗珠顺着路怀勋脖子上清晰的血管边缘往下滑,作训服湿了大半,紧贴在他身上。
  路怀勋坐在土丘边,浓郁的疲惫和极致的疼痛在他身体里打架,他抬了抬眼,看见邵言缝针的手在发抖。
  “你这手法……缝得比彭南还要难看一点儿……”路怀勋喘着气打趣道。
  邵言精力都在手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废了队长这条腿,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半晌,邵言完成缝合停下动作,抹了把汗,问,“队长,你怎么样?”
  路怀勋疼得有些说不出话,轻轻摇了摇头。
  伤得比他预计要深,止疼药的作用很有限,最表面的感官被压下去,深处却像有炽红的烙铁在打转。
  路怀勋脸上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可小腿的肌肉在微微颤抖,脖子上的青筋也一直没下去。
  云淡风轻背后,看不见的痛楚才是最真实的。
  “小邵。”路怀勋缓过一口气,哑声叫他。
  “队长。”邵言后退两步蹲在路怀勋旁边,重新按亮小型手电。
  “给我十分钟,你先守着。”他闭上眼,还是不放心会不会再出意外,又半撑起身子把枪提过来抱在怀里。
  邵言端着枪守了他一会儿,看见他放松精神的时候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上次枪伤的地方,心里一涩,强迫自己地移开了目光。
  深沉的夜色把整晚的经历掩盖得像是一场梦,仿佛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发生,甚至来到塔那干也是梦,战火、硝烟、伤亡、只要醒来就能复原。
  可枪管还是热的,耳边爆炸留下的蜂鸣声也还未消散。
  闯过地狱般的经历,是真的。
  十分钟后,路怀勋很准时地醒过来。
  “几点了?”他清了清嗓子,精神比先前稍微好一些。
  “一点二十。”邵言小声地说,“一直很安静,那些人很可能已经撤退。三分钟前通讯器猝发恢复,蒋启应该连上备用设备了。”
  路怀勋嗯了一声,伸手说,“来搭把手,我们也该撤了。”
  邵言点点头,把路怀勋拉起来,然后自然地架住他的胳膊。
  路怀勋好笑地看着他,“你抬重伤员呢?”
  邵言没说话,眼神往他腿上瞟了一下,又落在他枪伤的位置,那意思是,你不就是重伤员?
  路怀勋被他这两个眼神气得差点没站稳。
  “信不信我就是再来一刀,二十公里内也比你快。”
  邵言把两个人的包都背在身上,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犹豫。
  路怀勋见他没打算回答,黑着脸看过营地大致的方位,先一步扎进深沉的夜色里。
  说不疼是假的,运动带来的牵扯感像是重新唤醒了伤口附近的神经,火热的疼痛从左腿一路烧起来。
  但还远没到能逼得他停下来的程度,甚至不比他预计中的强烈。
  路怀勋皱起眉头,意识到邵言很可能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给他补过止疼。
  “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胆子了。”路怀勋苦笑着想。
  半小时后,电子地图上出现附近的友方目标,看移动速度是辆车。
  路怀勋带着邵言找到一处隐蔽点藏好,端着枪暗暗观察不远处的来者。
  “兄弟在哪儿呢?我辛辛苦苦开车回来接你,不出来迎接我?”通讯范围内,耳机里频道恢复,裴立哲的声音猛地跳出来。
  路怀勋精神一松,从掩体后面走出来。
  裴立哲开车一个神龙甩尾停在他面前,“怎么样,还是我够义气吧。蒋启那小子还挺靠谱,换好备用通讯给我扔后备箱了,就怕过来联系不上你们。”
  路怀勋拉开后座的车门,示意邵言过去坐副驾,“义气个屁,真兄弟半小时前就该到了。”
  裴立哲其实一晚上都在担心路怀勋的状态,当时硝烟四起又被断了通讯,最危险的就是狙击位。等到了营地点名发现他人不在,开上车就往回赶。
  “医疗组怎么样,有没有伤亡?”路怀勋最关心那边的情况。
  “有几个轻伤,没事。”裴立哲听出路怀勋的声音不太对劲,加上他反常地主动坐在后排,就算裴立哲再心大也意识到问题了。“你怎么样,怎么耽误这么久?”
  “没事,撤的时候碰上一队小喽啰,已经解决了。”路怀勋把枪放在手边,在前排靠背后面的视线盲区,低下身体碰了碰腿上的纱布,不出意料,摸到一把湿润。
  “带了点药在你脚边,你看能不能用上。”裴立哲开着车,不好再扭着身子问路怀勋的情况,只是尽量开得快一点,一切等回营地才能好好处理。
  “你好好开车,我没事。”路怀勋把药箱拾起来放腿上,手掌使劲压了压太阳穴,连辨认里面有什么药的精力都没有,觉得困倦有些沉了。
  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偶尔闪过一两个亮点。止痛的药劲过了,剧烈的疼痛也没能打败身体的过度疲劳,他能感觉到意识在逐渐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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