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见没有,他比你聪明得多,少吃很多苦头!”为首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用刀抬起肖洪东的下巴,笑道。
“你!为什么?!”肖洪东的目光锁在邵言身上,连提高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神却犹如飞刀,使暴怒的情绪一览无遗。
“为了活着。”邵言深呼吸了两口,转过头看他,“死去的烈士和活着的叛徒,我宁愿是后者。”
“能活着回去的时候,我把雪鹰称为信仰。训练、任务,我可以为信仰豁出一切。”他顿了顿,“但是豁出性命,不值。”
战友的背叛和内心的直白剖析远比单纯的疼痛更加令人绝望,也更容易摧毁他们最后的防线。
邵言被押出来以后,那人又问了肖洪东几个问题。
“杀了我!杀了我!!你有本事杀了我!”肖洪东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甚至没能听清他具体问了些什么。
绝境使他有了放弃一切的洒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绝对的洒脱在他崩溃的边缘,也终究没能驱动任何背叛的念头。
最终的成绩出来以后,能留下的数字已经变成了23。
“属于雪鹰的真正战场,是枪林弹雨,是尸横遍野的土地,是生理和意志全线崩溃,甚至有可能,是队友的突然背叛。”路怀勋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细碎的光芒,看着最后的二十三个战士,“留下,意味着你将要直面这一切。十分钟以后,告诉我你的决定。”
“报告!”
沉默中,有人喊道。
路怀勋看到声音的来源是肖洪东,“说。”
“为什么要恶意诱导?!轻而易举否定我们入伍的初心,你们还认为这只是个玩笑吗?”
路怀勋直视着他炽热的双眼,声音沉稳透亮,“能被简单几句话毁掉初心的人,不会站在这里。”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重重地砸在每一个人心上。
“我要选拔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上下级,不存在所谓的玩笑和戏弄。你们中每一个留在雪鹰的人,都将成为我信赖到交出后背的兄弟,成为共和国一击必杀的利器。”
第10章
这批学员最后留下了17个,但也已经超过了路怀勋的预期。
基地的首长冯明磊每年审批选拔计划的时候都免不了数落他要求太高,苦口婆心地教育他要给学员一点成长的时间。
可路怀勋从不妥协,甚至每年的选训都会多出几个新花样,把选拔标准一抬再抬。
留下来,对参加选训的每一个战士来说都是最高的向往。然而队伍里每多出一个新成员,对于路怀勋来讲,都是更加沉重的一份责任。
最后那批离开的人里,只有两个人在目睹真实战场以后扛不住心理压力主动退出,而剩下四个,是被路怀勋劝走的。
摔倒在通往雪鹰的路上算不上彻底的失败,可摔倒在战场上,就什么都没了。
于是路怀勋会拍着他们的肩膀说相信在其他部队也能大放光彩,但依然选择送走他们。
他只留最合适的人,不仅要身体素质和单兵技能的强者,更要绝对坚定绝对信赖,即便被枪口所指,也保有绝对的忠诚。
当天晚上,基地为新加入的成员准备了简易的欢迎仪式。路怀勋把军牌一一发下去,开始亲手给每一个队员戴上象征雪鹰的袖章。
他看见有人红了眼眶。
“参加选训以来,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恨过我。”路怀勋把所有人的袖章戴好,回到队伍前面,宽慰地看着每一位有所触动的铮铮铁骨,“这段路上,我设置了很多考验,有些常规考验,也有些考验存有争议,甚至有可能影响到未来一段时间里你们对我的态度。但是没关系,时间会让抹平所有的戒备心,让你们看到我将给予你们怎样的信任。”
路怀勋指着自己的袖章,“从今天开始,雪鹰特战队战略基地将向你们开放权限。它已经属于你们所有人。”
他提了提声音,真诚而坚定地说,“在未来,行动保密到对家人都无法坦诚的时候,这里将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欢迎你们!”
他的这番话轻而易举地点燃了在场人的热血。他们全部站的笔直,挺拔的后背坚硬如松,眼角却已经噙满了热泪。在这个一朝圆梦的日子里,由这行热泪,把荣耀和信仰深刻进余下的生命里。
食堂破天荒无限量供应的酒更是助长了这种气氛。
新队员和老队员借酒破冰很快打成一片,整个食堂都热热闹闹的。
路怀勋不忍破坏他们的心情,特批给中队第二天上午的半天假,让他们今晚能没有顾虑地玩到尽兴,他自己却只象征性喝了几杯白水便出去了。
“队长,你上次说,我明天将开始正式的狙击训练。”
他离开食堂没多久,被匆匆跑来的邵言追上。
路怀勋多少还有些队长的威严在,没有新队员敢真的过来灌酒。但邵言就不同了,他资历尚浅,新队员里甚至有些人军衔比他要高,几轮下来被灌了不少酒,脸上挂着异常的潮红。
“给中队批了半天假,你也跟着歇歇,明天下午到我办公室找我。”路怀勋皱着眉头观察他的状态,“喝了不少吧?”
“没事儿,我酒量好,明天一早准时报道!”邵言急忙表态,略一思考又觉得不妥,“队长你明天上午有其他安排?”
路怀勋失笑,“罕见一个请求加训的队员,我就算有其他安排,也得立刻给你优先权。”他眼神意味深长地,下了命令,“明天早上到后山找我,具体位置我会在五点半标在电子地图上,我最多等你十分钟。带上你的狙,一个弹夹就够了,轻装上阵。”
“是!”邵言下意识站好军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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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冬季,五点钟的天空还一片漆黑。
他们的基地建在四面环山的一处山谷中,路怀勋所说的后山通常是他们越野训练的地方。山里未经开发形势复杂,很能考验他们的应变能力。
路怀勋按照约定准时发来了定位,邵言不敢耽搁,脚底生风地往目标地点赶。
js狙||击||枪加上枪||口配件也不过6公斤,远比平时越野的负重要轻,邵言很快到达目的地。
邵言作为观察手,对于位置和距离非常敏感,他意识到这个位置距离基地的射击场正好800米左右。
正好是他背上狙||击||枪的标准射程。
“越野成绩还不错。”路怀勋把手摊开,问,“喜欢哪个?”
“啊?”邵言看见他手递到自己面前的几块各种口味的糖,有点懵了。
“挑一个。”路怀勋把指令说得更直白了点。
邵言随意拿了一块,看不懂他这么做的目的,心里更加没底。
“柠檬啊……”路怀勋从兜里抓出小半捧类似的糖,把里面柠檬口味的全部挑出来,给了邵言。
“接下来48小时,你的目标将是射击场二号靶位。”路怀勋把剩下的糖收起来,又扔出来一包榨菜,平静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要求。“保持精力的高度集中,我会不定期无规律地向你下达射击命令,不分白天黑夜,你只有五秒钟反应时间。”
“……”邵言似乎有点明白糖和榨菜的用处了。
“伏击是持久战,第一要维持体能。其次这期间盐分流失严重,榨菜会是你的必需品。”路怀勋第一次亲力亲为带人做这种狙击训练,颇有耐心地解释了方方面面。
“为了保持体力,你要尽可能降低除特定视力和听力以外的其他感知水平。我这样说可能有些抽象,你这两天自己体会一下。”
邵言把要求和规则重复了一遍,得到确认后便不再多言,立马开始架枪准备。
“计时开始!”路怀勋在他肩头拍了拍,“保持联系,注意安全。”
山风起又落,邵言剥了颗糖含在嘴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靶子。
几乎停止的时间让他的心态从最初的平静转化为越发难掩的躁动。
他的胳膊颈椎逐渐僵硬,却不敢把目光从瞄准镜上挪下来。他听着耳边轻快的鸟鸣,却不敢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走神。
身体、脊椎、大脑,然后是冰冷的枪管和视野里的红点,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这几样东西,那是一种可以把人逼疯的简单。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吃完了第一颗糖,也顺利完成了第一次射击命令。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难熬,他不断地用战场上的屏息法调整自己的呼吸,尽可能缓解心理的焦虑。
时光缓慢地流过,汹涌翻滚的心潮中渐渐浮起一张脸,平静的眼眸中是全部的信赖期待。那个意气风发坚硬无畏的青年,是建国以来最优秀的狙击手,是共和国史上的军事奇才,是他一路走来的标杆。
【你会成为最顶尖的狙击手。】
路怀勋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邵言觉得眼眶干涩得发热,深深呼吸了几下,趁着空隙眨了眨眼睛。
周围还是一片漆黑,他对时间的感知已经全面崩溃,甚至记不清在这里趴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