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等陆珩到了读书的年纪,程姨没和其他人商量,直接把他送去了国外。
在不能见面的日子里,陆晟初年纪渐长,似乎突然理解了其他人的良苦用心。
他后来问陆珩在国外上学想不想家,陆珩一开始说不想,还说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管,不知道多潇洒。
再大一些,陆珩学会了避重就轻,说这是为了培养他独立生活的能力,还是不说想家。
唯有一次,陆珩成年那天喝完酒,跑到他房间耍赖皮,眼泪鼻涕一起流,说他根本就不想离家那么远。
陆晟初当时工作刚有起色,心气傲得不行,不以为然地说:“那你就回来读。”
那晚很多话,陆晟初都已经忘记,只有陆珩趴在他腿上,烫着一头卷发,跟只大金毛似的,边哭变控诉:“可是我妈不许,他说怕你觉得我抢走了爸的爱,但是那也是我爸啊,爸不能同时爱我们两个吗?”
陆晟初找机会问过程姨,他旁敲侧击问她想不想陆珩,程姨是家中老幺,受尽家族宠爱,性格单纯不懂拐歪抹角,几十岁了还跟小姑娘似的,笑着说一点也不想。
她倒也不全是安慰陆晟初,只是当时她有自己的工作室,虽然陆珩在国外读书,但她基本每个月都去国外住一周,一半时间陪陆父,一半时间陪儿子陆珩。
任何关系都讲究距离产生美,可能也正如此,陆珩几乎也没有叛逆期,很顺利地就长成了大人。
“这么晚了,在这睡吧。”陆晟初没让他在楼下停车,扬了扬下巴,让他把车开进地下车库。
“好嘞。”
陆珩求之不得,停好车后给母亲程鑫发了条语音,“妈,我不回去了,我在哥家里住。”
他松开手指,显示语音发送成功,又抬手拍了张走在前面的陆晟初背影,然后装起手机,屁颠屁颠地跟人上楼。
陆晟初又倦又乏,洗完澡就回房间睡下,而另一边,陆珩因为最近卡被限额,在他家开启土匪式搜刮,把所有想要的东西全部打包。
......
高度白酒的威力,林知行算是见识到了,他昨天回家吐到后半夜,胆汁都差点吐出来,天蒙蒙亮躺下,没睡一会儿又起来上班。
司机把林知行送到支行楼下,紧赶慢赶,晨会还是迟到了几分钟,他顶着一张苍白虚脱的脸,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去,莫名其妙收获了齐刷刷的同情目光。
直到晨会结束,小组的同事偷着告诉他:“陆行今天晨会说,以后谁再迟到,谁就搬他办公室去,站着办一天工。”
“什么?”林知行细思不对劲,追问了句,“今天还有谁迟到?”
“存恩。”
“......”林知行抿了抿唇,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无所谓地说,“没事,反正我不会有下次。”
姜存恩心里也冤,他就迟到一分钟,进会议室还被陆晟初当众训斥。
“知行,你脸色好差。”姜存恩抬头,不免担心对面的林知行,“还没缓过来?”
“你怎么那么能喝?”
林知行趴在工位上,百思不得其解,昨晚姜存恩简直海量,今天看他也跟没事人一样。
“天赋。”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上午陆晟初不在办公室,大家能喘口气,下午三点左右,他从外面回来,半小时后,把姜存恩叫进行长办公室。
“陆行。”姜存恩目光躲闪,面对他有一丝丝尴尬。
“嗯。”陆晟初能看出他的不自在,开门见山,“昨晚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有...有一些...”
“具体是哪些?”
“呃...”
姜存恩在脑海里过昨晚的画面,试图找一些无关紧要的复述,陆晟初兴致盎然,似笑非笑地等他回答。
“对不起陆行,我昨天喝多了,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下次肯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辞和行为,不给您添麻烦。”
“你还是没说具体的。”
“太具体的我不记得了。”
姜存恩也不是和他打太极,主要是回顾完昨晚,发现没有一件能拎出来,在清醒的时候和陆晟初说。
陆晟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拿出一张发票,放在桌面上推向对面,手指强调似地敲了敲。
“洗车的费用。”
“没问题。”姜存恩答应干脆,他不想追究任何细节,只想尽快让这件事翻篇。
他拿过发票看了眼金额,神色骤变,“怎么这么贵?”
陆晟初眉尾下拉,一副深感遗憾的表情。
“洗车这么贵?”
“当然不是只有洗车的费用。”
“可是你昨晚说...”
“我说什么?”
陆晟初精准捕捉他的字眼,乘胜追击,姜存恩突然咬住下唇,忍了又忍,最后选择吃哑巴亏。
姜存恩捏着发票,再三看了看上面的金额,还是不相信地问:“你在哪洗的车呀?”
“洗车没有这么贵。”陆晟初解释,“但是你抽烟烫坏了车里的座椅,修复保养起来贵。”
“我...”姜存恩有种被讹后的无能为力,他弱弱地问,“烫哪里了?”
陆晟初拿出手机,点开和姜存恩的聊天框,发了几张照片过去。
口袋手机震动,姜存恩按捺不住,放大照片仔细看了看,后排的真皮座椅上,的确是有两处烫坏的痕迹。
“......”
“不认账?”陆晟初不像和他开玩笑,公事公办的态度,有几分压人的气势。
“认...”
姜存恩心想,就算认也是自认倒霉,窝囊地装起那张发票,轻轻关上行长办公室的门。
傍晚夕会前,姜存恩正和客户打电话,电脑屏幕的微信在闪,他点开,是付明哲的消息,问他在不在行里,方不方便一起吃个便饭。
上次五一的事情,姜存恩一直没找机会谢他,所以回了条方便。
付明哲直接发了个餐厅位置过来,是云雅府,那实离得不算远。
姜存恩去找秦然请假,说家里有点急事,夕会可能参加不了,对方听完说行,但是让他别忘记和邓菁也说一声,免得找不到他,又开会训人。
打完卡,姜存恩直奔云雅府,付明哲已经在二楼坐下,服务员斟好茶出去。
“一会儿不用再回去吧?”付明哲看他在对面坐下,有所顾虑地问了句。
“不用,我和主管说了。”姜存恩拿过菜单,豪气地递给他,“你点,今天我买单。”
“好啊。”
付明哲失笑,口味适中地点了几道招牌菜,他喝了口茶,坐在对面的姜存恩突然想起什么,他问:“明哲哥,你到附近来办事吗?”
“嗯,刚好见个客户。”付明哲说得真诚,“真不是特地来找你的。”
姜存恩知道他有所误会,摆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付明哲宽慰他,“是我想告诉你,我怕你有心理负担。”
姜存恩不知道怎么接下文,干脆岔开话题,“对了,上次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去酒吧帮我招待我那个同事,你还有印象吧。”
“......”
付明哲不太想有印象,但实在印象深刻,他掩饰性地咳了声,放下茶杯模棱两可地回答,“你说。”
“知行这个人就在说话比较直接,但其实人很好。”姜存恩担心他们那天喝醉后有误会。
“目中无人也叫好?”
“啊?”
“没什么。”付明哲摇摇头,包厢门刚好被推开,服务员上齐菜,又端来红酒。
“客户送了瓶红酒,我就不拿回去了,开给你尝尝。”付明哲对着他脸上的迷茫解释。
红酒的品牌,姜存恩并不了解熟知,但喝起来口感不错,一顿饭吃得还算轻松。
出去时,付明哲通着电话走在斜前方,姜存恩拎着剩下的红酒跟在后面,途径其他包厢走廊,里面接连出来几个人。
姜存恩停下让路,却在抬眼时,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陆晟初同样意外,他看了眼腕表,边笑着和客户交谈,边打量杵在那里做贼心虚的姜存恩。
付明哲走到大厅,侍者送他出去,他回头没看到姜存恩的身影,抬脚准备原路返回,就看到姜存恩雏鸟似的,缩着脑袋出来,身后还陪着一个男人。
对方西装革履,样貌气度皆不凡,随意看过来的一眼,就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
姜存恩小跑到付明哲身边,伸出手介绍,“明哲哥,这是我们陆行长。”
“陆行长,这是我朋友付明哲。”
两个人对立站,身高相仿,陆晟初气质冷硬,而付明哲更显温润,他体面地笑了下,率先伸出手。
“陆行长,久仰。”
“过誉。”
陆晟初同他短暂握手,冷漠地移开视线,略带重量地盯了姜存恩几秒,随后走出云雅府。
送姜存恩去地铁的路上,车内两人各有心事,而付明哲似乎显得更纠结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