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刘兰珍给他发了张照片,文字里充斥的语气都是难掩的开心。
【儿子,看我找到了什么。】
姜存恩放大照片,那是篇小学作文,题目是每个小学生都会经历的——《我最难忘的一天》。
作文题目旁打着很高的分数,下面属着姜存恩一笔一画的名字,至于作文内容,其实他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写的是刘兰珍。
因为这篇作文不是他自己写的,是哥哥帮他‘作弊’写的,那些对母亲真情流露的爱,准确来说也不是姜存恩的本意。
姜存恩站在书桌旁回消息,听见有人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张子浩放下手里的购物袋,气喘吁吁,“累死我了。”
“你怎么过来了?”姜存恩把手机屏幕朝下,忽略一声接一声的震动,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让他先去沙发坐,然后递上满杯冰水。
“没事,本来想过来帮你一起收拾,但是我早上忘记定闹钟了,一觉睡到十二点。”
姜存恩笑了声,弯腰从购物袋里拿了瓶啤酒抠开,他穿着纯白的家居短袖,面料很软,腰身一弯一直,肚脐的银色脐钉顶出一个小小的凸起,金属光泽若隐若现。
张子浩大致扫过房间,“你都收拾完了?”
“嗯。”姜存恩喝完啤酒,徒手捏瘪易拉罐,抛进垃圾桶,“喝酒吗?冰箱里正好有冰块。”
“行。”
姜存恩向后抓了抓头发,他在家一贯如此,姿态懒散。
姜存恩拉开冰箱门,听见手机铃声响起,他以为是刘兰珍,索性没管。
“存恩,有个叫菁姐的给你打电话。”
“菁姐?”
姜存恩放下脱冰的模具,擦了擦手,来电显示还真是邓菁。
“菁姐,您找我有事?”
“存恩,我周五让你提给陆行的审批你提了吗?”邓菁在那边电脑前滑动鼠标,“我在邮箱里没找到你给我传的签字文件,你再给我传一份。”
姜存恩脑子空了一秒,他没说话,短暂的空隙,邓菁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你没提醒陆行?”
“我...”姜存恩着急解释,“我提醒过了,但是陆行可能忘了。”
姜存恩拍拍脑门儿,他倒不是推卸责任,但周五下午他确实提醒陆晟初有个加急审批,不过他当时敲门的进办公室的时候,陆晟初正在接电话,有可能是转头把这件事忘了。
下班之前,姜存恩忘记去系统里确认,文商银行审批是走内部系统,一些保密文件,只能联支行内部的网才能打开,所以他现在想确认也没办法。
邓菁叹了口气,公事公办的态度,跟他说:“现在给陆行打电话,让他审,我一会儿去见郑总要用。”
“好。”
挂断电话,张子浩看他一脸苦闷,“怎么了?要回去加班?”
“还不如回去加班。”姜存恩感觉如临大敌,去阳台给陆晟初打电话。
周末因为这种事打扰他,姜存恩已经能想象到陆晟初的态度会有多不耐烦。
在系统里找到陆晟初的电话,姜存恩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摁下拨通键。
“喂,哪位?”
“陆行,是我...姜存恩...”
对面明显怔了一瞬,淡淡开口:“什么事?”
“菁姐有个客户资料审批,辛苦您能不能帮她点一下通过...”姜存恩越说越没底气,“有点着急。”
陆晟初没说话,过了半分钟,系统提示审批通过,姜存恩正想说谢谢,却听见对方反问:“你周五是不是提醒过我?”
陆晟初能主动提及,姜存恩确实有些意外,毕竟在他印象里,陆晟初是傲慢的,不像是会和下属,尤其是他这种“典型”下属承认自己不足的人。
而且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是非工作时间,陆晟初的语气和平时也不太不一样,好听之余还夹带着不明显的温柔。
姜存恩被弄得措手不及,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嗯?”
片刻,声筒里再次传来陆晟初询问的字眼,尾音正常上挑,很随意的一个气音,像在确认他是不是还在听。
“好、好像是。”
“抱歉。”陆晟初很认真地说,“是我把这件事忘了。”
第7章 挨训
清明节前正赶第一季度末,分行要统计结算所有业务数据,各支行大会接小会,忙前忙后,丝毫没有放假前该有的松懈。
这周五要上报最终数据,公司部的会议开了近一个小时还没结束,各主管汇报完上季度指标完成情况,陆晟初一言不发,会议室气氛陡然陷入沉寂。
就数据呈现来看,明华支行的完成情况不太理想,远不及年初分行定下的目标,按照一季度这个趋势下去,陆晟初上任第一年,恐怕就会丢了明华支行的先进荣誉。
“目前有多少同事项目挂零?”陆晟初遇事不喜欢大发雷霆,他看了看各主管,冷静询问。
“除了第五组,其他组都有挂零情况。”
陆晟初没搭腔,了然点了点头,半响,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十一点要拜访大企业的一把手,时间不能耽误。
陆晟初利落起身,抬手示意结束会议,浓眉紧缩,下达指令的声音看似随意,实则不容置喙,“截止到这周五,所有项目挂零的同事下季度考评分的系数下调。”
系数下调就意味着奖金有可能下浮,办公室里无声哗然,悄声哀嚎叹气,姜存恩虽然提了项目,但上周提上去的,到现在还卡在陆晟初那里。
行长办公室的门打开,零售部副行长汇报完工作先出来,陆晟初随后,他拿着风衣,随手关上门,神情渗着严肃冷漠,目不斜视地经过办公区。
姜存恩看过去,不自觉感到一种割裂,今天的陆晟初和前两天电话里天差地别,根本没有什么温柔可言。
“我中午不和你一起吃饭了。”罗跷南整理资料,放进文件夹,敲敲他的桌角,“我一会儿要去趟分行。”
姜存恩从门外收回视线,问她:“去办什么业务?”
“放款。”罗跷南有惊无险地说,“还好提上去的贷款业务审批过了,要不我这个季度真挂零了。”
“你的审批过了?”
“过了呀。”罗跷南听出他话里的焦急,不确定地反问道,“你的没过?”
姜存恩烦躁地摔下笔,“没过。”
“卡谁那儿了?”
“还能是谁。”姜存恩看了眼此刻空空的行长办公室,忍住骂脏话的冲动,阴阳怪气地说,“陆行长呗。”
罗跷南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一脸“这种情况谁也没办法”的表情,同情地撇撇嘴,又用文件拍了拍他肩膀,“那我先走了。”
姜存恩有气无力点头摆手,在心里自认倒霉。
*
领导们见面,大多喜欢选在休闲场所,不管是打球、喝茶,还是泡澡,都比干巴巴的聊天要好。
陆晟初这趟出去,临下班了才回来,姜存恩担心自己的项目,一整天都在关注他的动向,但越级报告是行里大忌,姜存恩只能先去问秦然。
“然姐,宏彦科技的那个项目还没过。”
“还没过?”秦然放下手里的工作,“现在到谁那儿了?”
“陆行。”
秦然霎那间为难表情,她思忖片刻,招呼姜存恩靠近点,小声替他支招,“你找时间去问问,要是陆行不给你过,你问清楚原因,然后再去找菁姐。”
“好吧。”
秦然实在爱莫能助,她作为主管,手底下的小组季度倒数第一,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没事,你先去问,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办法。”
“我知道了,然姐。”
姜存恩勉强地笑了下,回到工位磨磨蹭蹭许久,下班前不情不愿,硬着头皮地敲开陆晟初办公室的门。
榆京三月底,海棠和桃花开得正胜,办公室两扇窗户,框着满满的婀娜粉色。
“陆行。”
“说。”陆晟初言简意赅,他坐在办公桌后,撑着手肘,阖目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陆晟初看样子是喝了酒,办公室里浓烈的酒气,他穿着衬衫单衣,迎着窗外强烈的光线,透出里面紧贴着肌肉的无袖背心。
姜存恩愕然,眨了眨眼睛,才想起原本要汇报的事项。
“陆行,宏彦科技的贷款审批辛苦您帮我批一下。”姜存恩说完往前一步,站得规规矩矩,屏息凝神等人开口,“我前两天提上去的。”
“有点印象。”陆晟初蹙了下眉,似在思索回忆,他点开行内系统,在一众审批中找到姜存恩提上了的那一个。
陆晟初说有印象还真不是搪塞,他昨天浏览过报告内容,不予通过的批注还在旁边,只是没有点驳回。
“这个报告你写了几天?”
“三天。”
陆晟初手指敲击桌面,无名指的戒指反着银光,他眉目凝重,轻描淡写抬眼扫过姜存恩,竭力克制愠怒势头,“客户的行业前景发展和财务报表分析在哪几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