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那时青年还戴着墨镜和爆炸头假发,在出租车上模仿着算命老先生的口吻,赌他一定可以重新回到舞台上。
而赌注是输了的人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满足赢家一个愿望。
听完丁篁说起这茬,谈霄想了想道:“要不你先给我打个欠条,等我想到之后就找你兑现。”
“行。”丁篁一口答应。
他也学着之前谈霄的样子,扯了张餐巾纸写好“欠条”递过去。
之后吃完饭,两人一猫整齐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丁篁一边和谈霄细碎地聊天,直到开始零点倒数。
秒针一下一下走到标着十二的数字处,电视上主持人激情澎湃的祝福声和窗外烟花一同响起。
漫天闪烁着耀眼迷人的彩光,丁篁起身正要去窗边看烟花,身旁玄关处忽然响起一道敲门声。
与此同时,还传来熟悉的,属于梁嘉树的声音——
“小竹,开门,”
第59章
听到声音,丁篁第一反应是自己幻听了。
南华市和北钟市相距遥远,坐飞机都要好几个小时,他怎么会来?
可透过猫眼向外望,梁嘉树穿着一件驼色长款大衣,手里拉着行李箱,确确实实站在门外。
“还真是他啊。”谈霄这时也来到门边看了一眼。
丁篁觉得十分莫名,但对门还有住户,他不方便让梁嘉树一直站在门口,于是皱着眉头缓缓打开了门……
梁嘉树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凌晨敲钟之前赶到。
但看着眼前门缝一寸寸打开,暖黄色的灯光一点点漫出来,门后逐渐露出那张自己只能从无数张偷拍照里看到的脸。
他瞳孔微微放大,竟奇异地感到心跳在加速。
可当丁篁整个人完全站在他眼前,目光触及那头并不是因他而改变的新发型,还有那双明显写满了不欢迎的眼睛。
梁嘉树原本躁动上浮的心又悄无声息回落下去。
他挽起嘴角,露出一贯优雅和煦的微笑,镜片后双眼柔柔地看着丁篁说:“过年好小竹,因为我太想你了,所以没打招呼就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丁篁今天穿了一身棉白色的马海毛针织衫,让他看上去气质温软无害,此刻听完自己的话,像只受惊的小动物错愕地睁大双眼。
梁嘉树对此感到新奇。
因为当确认自己心意的那刻起,丁篁在他眼中变得过于具有吸引力,同时也变得过于轻而易举就能牵动自己的情绪。
他只是直白地说了句想念,可丁篁脸上的不敢置信让梁嘉树有些被刺到的感觉。
这是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感觉,所以痛意也变成了新鲜,以及饶有兴味。
正想继续放肆打量眼前的人时,一抹高大身影忽然挡在他面前。
梁嘉树眼皮微抬,和偷占自己年轻身体并且拐走丁篁的“贼”对上视线。
望着对方迥异与自己平常风格的寸头发型,他颇为大度地率先笑了一下,说:“原来我的脸连这种发型都能驾驭,不错,谢谢你给我提供了新思路。”
谈霄没有接话,只是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梁嘉树却绕开他的阻挡,歪头探出半个身子,直接对站在后面的丁篁道:“小竹,可以给我一杯水吗,我刚坐了三天两夜的车。”
闻言丁篁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他一眼,转身接了杯水递给他。
梁嘉树接过水杯,丝毫不见外地直接走到沙发前坐下。
空气一时陷入一片安静。
只有那位不速之客自如又放松地发出喝水的声音。
丁篁觉得尴尬又头疼。
他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梁嘉树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后,问道:“你说过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可现在刚过去不到两个月,你……”
话未说完,梁嘉树直直看着他打断道:“小竹,我没有想毁约,只是你也知道我一向都很重视春节这种传统节日,以往过年就算我在外地工作也一定会赶回别墅和你一起过,今年虽然我们离婚了,但以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来说,你舍得让我自己一个人过年吗?”
“舍得。”丁篁说。
面对面看着梁嘉树明显僵住的身形,丁篁想了想,换上认真严肃的口吻说道:“首先我并没有邀请你,你这样突然登门让我觉得是一种打扰,其次我希望,既然已经离婚了,就干脆利落一点,我没有什么和你继续维持交情的想法。”
说完丁篁站起身,收回摆在梁嘉树面前的玻璃杯。
低头一刻,对上梁嘉树大衣里面带着褶皱的衣领,还有掩藏在面容下风尘仆仆的疲态。
其实能看出来,对方的确是经过三天两夜的车程才来到这里。
丁篁静了静,终究还是没狠下心说出让他立刻回去的话。
而像是看出了他眼神的松动,梁嘉树立刻端正态度向他道歉,紧接着又表露出想要留宿的意思。
“不行。”丁篁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他朝卧室走去,准备换上外套出去帮梁嘉树找家酒店开个房间。
其实老房子里除了他和谈霄住的两间卧室,客厅也还是可以打地铺让梁嘉树过一晚的,但丁篁莫名不想让他住进来。
还没捋清自己心里的别扭想法,走过谈霄身旁时,丁篁忽然被他拉住了手臂。
“算了,让他住一晚吧。”谈霄说道。
丁篁有些诧异地转头对上青年冷静的目光。
谈霄说:“太晚了,酒店不好找,而且外面也不安全。”
几乎立刻,丁篁听出他话里担心梁嘉树可能在外面有其他准备,于是静下来思索几秒,答应了梁嘉树的留宿请求。
折腾一番时间已经不早了,丁篁将客厅收拾出一块地方,给梁嘉树搬了一床被子让他自己打地铺,之后把肉松抱进自己的卧室里反锁好门。
夜深人静时分,老房子里一片寂静。
窗外远方偶尔绽开一两朵同样静悄悄的烟花,映亮一小片天空。
梁嘉树仰面躺在两层硬邦邦的垫子上,睁着眼毫无睡意。
丁篁对那个冒牌货言听计从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梁嘉树品味着自己心里应该是名为嫉妒的感觉,最终坐起身开始打量他们两个朝夕相处的这个空间。
入眼随处可见的点滴生活痕迹,让他从那些平面照片中滋生的想象在此刻有了更立体的画面。
餐桌左侧是丁篁每天和那人面对面吃早餐时的固定座位,窗下的地板上摆着他们一起给那只猫做的彩色隧道,沙发上颜色不同的两个抱枕是他们各自专属的,还有沙发后面背景墙上的相框里……
梁嘉树走到近前抬眼仔细打量,里面除了原本丁篁与他家人的合影,此刻又多了十几张用胶片机拍的照片。
全都是丁篁的日常单人照。
眯眼笑着的、身体舒展的、晒着太阳弹琴的、表情安心的……
全都是他没见过的。
梁嘉树不用猜也知道那些照片出自谁手。
他垂在身侧用力攥紧的掌心轻轻松开,抬手伸向相框。
在窗外乌云遮住月光的同时,梁嘉树默不作声地从里面抽走了几张照片。
次日一大早,因为春节的缘故,丁篁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他闭着眼还想再赖一会床,但肉松挠门的声音让他立刻睁开了眼睛,同时也想起来,客厅里某个不请自来的人,把肉松本该早晨跑酷的活动空间给霸占了。
丁篁穿好衣服推开门走出去,结果看到了堪称诡异的一幕。
梁嘉树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了,地铺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摆在一边,此刻正姿态优雅地坐在餐桌前,谈霄也气定神闲地坐在他对面,两人几乎一致的五官面容因为发型风格相差过大,且彼此相处状态过于平和,反而像是一对孪生兄弟……
而更让丁篁感到迷惑的是,餐桌上从左到右满满当当摆着两份早餐,以正中央为分界线,靠近梁嘉树那边全是西式的,有吐司、煎蛋、火腿,而靠近谈霄那边则是中式的,肉包、茶叶蛋、榨菜……
丁篁走到桌边时,他们两个一致扭头看他,手下分别朝他推来一黑一白两个杯子。
黑的是咖啡,白的是豆浆。
丁篁:“……”
干嘛,要他当评委?
丁篁没管面前的黑白选择题,而是先瞪了谈霄一眼。
那一眼中包含的信息:你跟着他一起胡闹什么。
谈霄勾起嘴角眉尾挑高,耸耸肩,一副乐在其中感到很好玩的样子。
这时黑咖啡朝自己眼皮底下又推近了一点,梁嘉树用低醇温和的声音耐心问道:“小竹,你想吃什么?”
丁篁沉默两秒,转身走了。
“我先去洗漱。”他头也不回地说。
在卫生间里,丁篁捏着手机给谈霄发去信息:
【等会他要是不走的话怎么办,我们本来还说好今天要去看春节档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