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听着余旗的感谢,他很惶恐,感觉自己不堪承受。
他没想过曾经顶着重重心理压力勉强登台唱歌的样子,也能鼓舞到别人。
又或者是,曾经他的确手握那份勇气,可不知不觉间,已经迷路太远。
而余旗的话像路标一样提醒了他。
丁篁静默半晌摇了摇头,抬起眼也认真看着余旗说:“我想应该是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意识到,在盲目追求梦想的路上,曾经轻易弄丢了怎样珍贵的东西。
……
从医院出来后,丁篁一直很安静。
谈霄以为他心情不佳,但直到走过一个十字路口,丁篁突然停下来,脸上露出焦急难耐的神色。
他说:“我有想法了,最后那首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谈霄难得思路一时没有跟上,稀里糊涂被丁篁拽着,没头苍蝇似的原地乱转。
“小竹老师,冷静,你告诉我你想找什么。”谈霄双手按住丁篁两肩。
“钢琴。”丁篁毫不犹豫地回答。
谈霄手指一个方向:“电子琴放在家里,我们现在回去?”
“不行,我等不及。”丁篁的语速飞快。
脑子里的乐谱快要爆出来了,他急需一个容器。
不是手机里虚拟的合成器,也不是遥远的隔着好几条街的编曲电钢,他想现在、立刻、马上,把那首曲子弹出来。
“我知道了,跟我来。”
谈霄一把反手握住丁篁手腕,拉着他跑过长街,直直跑进一个大型商场里。
那家商场一层中央空地上摆着一架共享钢琴,丁篁进去后双眼立刻亮起来,不等谈霄指路便自动跑过去。
在钢琴凳上坐下,翻开琴盖丁篁深吸口气,提起双手——
“咚”的一声。
仿佛按下的不是琴键,而是某个隐秘的开关。
脑中的灵感自动变成一枚枚具体的音符,从手指舞动翻飞间涓涓不停地流泻出来。
这一次,他弹得极其投入、忘我。
公共空间内响起的旋律过于抓耳,很快吸引了数名观众。
渐渐人群越聚越多,都自发地围在四周,现场仿佛一个小型音乐会。
有人忍不住打开录像,对准中央那道弹琴的身影……
后来,丁篁自己一个人,不是和梁嘉树捆绑的,也不是与其他幕后音乐人合作的,是只有他自己的名字,时隔多年,重新登上热搜。
而热搜起源于一段他独自在商场弹琴的影像片段。
傍晚,商场玻璃窗外一轮橘红落日正要坠入地平线,黑色的三角钢琴却将落日拦腰切割,浓稠红光淌出来,将低头坐在钢琴前弹奏的人照出一道锋利剪影,红光从他垂落的发丝间穿透,为这位沉浸在自己音乐世界里的独奏家,勾勒出一线金色轮廓。
那个视频取景角度恰到好处,环境氛围让画面颇具艺术美感。
隔着手机屏幕,有人看得入迷,而有人听得痴醉。
丁篁弹的那首曲子被一众网友追到他微博评论底下,七嘴八舌地询问:
是新歌?伴奏?还是哪个影视剧的ost?
当晚深夜,丁篁上线,破天荒更新了一条简短回复——
曲子是送给一条小鱼的。
歌名叫《我》。
第43章
丁篁居然重新写歌了……
这个消息一出,曾经沉寂许久的歌迷像过年了一样,在各大平台奔走相告。
而梁嘉树看到这条消息时,正在一家私密俱乐部里。
四周暗沉的丝绒红色墙面上,挂着一排排马鞭、捆缚绳、惩戒拍子……
在昏暗环境中闪着隐晦又危险的皮革光泽。
面前跪坐在地的光稞后背上,遍布他刚刚亲手淩虐出的纵横红痕。
黑色全脸面具下,梁嘉树双眼冷得像冰,提不起一丝兴致。
自从上次和丁篁通完视频电话,他心里一直压着股劲儿泄不出去。
当时看着丁篁冷淡理智的样子,他心里忽然生出彻骨的危机感。
但梁嘉树不明白,那种感觉因何而起,又从何而来。
他只是不受控地反复回想起丁篁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是从答应自己求婚的那刻起,才真正开始爱他。
而梁嘉树回顾发现,他恰恰是在丁篁答应结婚后,将重心逐渐转移到了别处。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得手的宝物,不值得再花更多心思珍惜。
他目光看向的永远是下一个。
他只想要更多。
可为什么偏偏在丁篁向他摊牌说明这一点后,他会因为这命运弄人般的错过,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咬牙切齿的愤恨。
以及惶惶下坠的,让人心慌的遗憾。
因为明明他们可以不错过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梁嘉树脑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但很快被他用力摁进意识深处。
因为如果真要承认这一点,那他之前的三十多年,就完完全全成了一个笑话。
梁嘉树不允许自己变成笑话。
所以和丁篁通完视频以来,这段时间他几乎用尽各种办法,抵抗这枚“弃子”带来的情绪反噬。
他想让自己知明白,丁篁对他来说不过是众多战利品之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外面有一个“自己”在招摇过市,以前的情人都不方便联系见面,最后梁嘉树来到这家私密性极好的地下俱乐部。
曾经这里藏纳着他一切见不得光的黑色暗欲,那些他从来不会用在丁篁身上的特殊癖好,可以在这里统统获得满足和释放。
但是这次……
梁嘉树瞥了眼毫无反应的下身,忽然抬腿,朝面前那团摇晃抖颤的肉上狠狠踹了一脚。
“滚。”
他喉音分外低沉道。
仓促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又消失,偌大房间一下子显得空寂起来。
梁嘉树撑着额头,百无聊赖翻开手机,很快,他刷到那段丁篁在商场弹琴的视频。
凝视着屏幕里的人,梁嘉树渐渐坐直身体。
太奇怪了。
明明丁篁弹琴的样子,他已经看过千遍万遍,可为什么还是移不开眼睛。
视线如有实质般在视频里那道身影上反复流连。
垂着头,发尾间露出后颈细腻冷白的皮肤、仿佛一只手就能横握掐揉的窄腰、乖乖坐在钢琴凳上,被布料包裹遮掩的圆润弧线……
梁嘉树捏着手机,指腹不自觉用力到泛白。
回忆离婚前两年,他几乎没有再碰过丁篁。
印象中那副干巴巴的身体也并没有什么看头。
可现在,为什么会这么诱人。
一股不同寻常的渴意从胸腔爬上咽喉,面具孔洞后面,双眼目光变得越发泥泞幽深。
半晌,寂静室内响起一道拉链滑开的细微声响……
……
元旦过后没过几天,《镜》正式公演。
当天来看话剧的观众竟将剧场内的位子坐了一大半,远远望去人头攒动。
团员们原本预想着可能不过寥寥几个人会来看这场业余的话剧表演。
但没想到丁篁冲上热搜的那段视频成了最强有力的广告,让不少人专程买票不远万里赶来看现场演出。
从后台扒着幕帘飞快探头望了一眼,余旗转回身咕咚咽了下口水。
“完了,”他两眼发直地说,“怎么这么多人,我好像有点紧张了。”
看着他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色,丁篁忍不住担心地问:“你前天才出院,身体真的可以吗?”
“小瞧我是不是?”余旗闻言瞬间把胸脯挺得老高,“我现在,已经,完全,满血复活了!”
“那就过来帮忙。”
迟宙路过,面无表情地揪住余旗耳朵,把人拖去道具那边做最后的检查。
面前位置骤然空下来,丁篁注意力飘散,不由自主想起外面台下一片黑压压的观众,手心开始变得有些潮湿。
“只顾着关心别人,你自己呢,怎么样?”谈霄踱步走过来站在丁篁面前,微微俯下身对视着他双眼问,“你也紧张了?”
青年已经画好舞台妆,只是发型还没做,高鼻深目别着一头彩色小发卡的反差感让丁篁当即忍不住勾起嘴角。
“干嘛,我关心你你还笑我?”谈霄作势又逼近一步。
丁篁也不躲,而是抬头双眼含笑地直直看着他说:“那我也关心你一下好了,你紧张吗?”
青年闻言眉毛挑高,半垂眼皮表情夸张地说:“开玩笑,我们演员的心理素质水平很高的好吗。”
好好好……
丁篁忍不住连连点头,哄小孩样子做的很到位。
其实他对青年十分放心,一场场彩排看下来,他笃定今晚演出,对方一定是最出挑、最让人惊喜的那个。
至于自己在音响方面的临场配合,还有作曲能不能获得观众的认可……
丁篁摇了摇头,挥散脑中杂乱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