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爸爸呢?”徐行接二连三地问,“我刚才看到你和你爸爸的合照了,他怎么不在?”
  季青临忽地直起脖颈,回头,看着徐行的脸:“宝贝儿,你别忘了,我是你口中的死gay,这样关心我的家庭,很难不让人多想。”
  从没想过的回答,被噎了一下,徐行抿紧唇,怎么和我一样记仇,你也没有承认过自己是gay,都是猜测。
  想到这,徐行试探性问道:“你真的是gay吗?”
  季青临短促地哼笑一声,表情有种无可奈何却要必须做的无力感,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坏主意勾起一抹好看的笑。
  他说:“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告诉你。”
  在这埋坑呢,徐行:“什么事情?”
  “宝贝儿,”今天季青临第二次这样叫他,“谈判可不是这么谈的,是你想知道,不是我。”
  季青临叫宝贝的时候有儿化音,声调拉得很长,给人一种很缠绵的感觉,被这样的声音叫着好像他们真的亲密到了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
  不,徐行拒绝,即使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热得烫手。
  “哦,”徐行撇开头,“你爱说不说,我才没那个兴趣知道。”
  徐行掏出手机刷娱乐新闻,季青临继续写作业,还没安静两分钟,“啪嗒——”一声,房间暗了,眼睛一时间没适应黑暗,手机屏幕的白光刺得流眼泪。
  对面楼房隐隐传来光亮,徐行逐渐睁开眼:“怎么回事?停电了?”
  “应该是跳闸,”季青临打开手电筒,照出一条笔直的光线,起身,“我去看一下。”
  “我跟你一起吧。”徐行跳下床,在两团光源中摸到季青临的胳膊。
  季青临没在意:“行,正好你给我打个灯。”
  电箱在外面,楼道的灯也坏了,黑蒙蒙一片,季青临走到电箱前,他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似乎很在行,仅靠肌肉记忆就能打开电箱。
  “这里经常断电吗?”徐行看了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
  “嗯,老小区了,线路老化,习惯就好。”
  “再近点儿,我看不清。”季青临睨了一下心不在焉的人。
  “啊,”徐行猛地回神,抬起胳膊,“哦,好。”直接把手电筒放到了季青临脸侧。
  “能看清了吗?”徐行问。
  季青临不说话,手上没了动静,徐行呼吸一紧,这乌漆嘛黑的,身边就一个活物,现在怎么还不动了?妖怪附体了?
  “季——”
  “徐行,”季青临突然开口,“你看过海豚吗?”
  咋一叫名字,徐行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过滤出他的问题,“……没有。”
  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话刚落地,他拿手电筒的手被季青临抓住,哎,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他挣了挣,季青临钳得很紧,反手一转,手电筒的光照到房顶,光源扩散,楼梯间被这个小小手电筒的光源照料到,燃起一点点星火,他也因此看清了季青临深邃多情的脸。
  “你想——”
  “嘘,”季青临打断,“带你看海豚。”
  这不是陆地吗?哪来的海豚,编瞎话也要有依据好吗?
  季青临绽开一点笑,伸手,四指缓缓盖在了手电筒的发光处,白色的光穿过指间的肉,晕染出透红的薄膜,模糊、温柔,带着雾蒙蒙的水汽,像橙子掉进红色的海洋,有海豚在指缝里跳跃。
  徐行呼吸停止了,周围寂静无声,他只听到季青临的呼吸,一起一伏,季青临的心跳,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脑海里的声音告诉他,那是季青临的心跳,对,是季青临的心跳,他怎么可能心跳得这么快呢,不会的。
  季青临低沉着嗓音,黑暗让他的声音多了几分蛊惑:“现在呢,看到了吗?”
  一字一句砸在徐行的耳朵里,现在呢,现在呢,现在呢,现在呢……要起茧子了。
  “怎么不说话?”
  空气中浮动着微尘,他一开口,那些微尘就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徐行滚了滚喉结:“……看到了。”
  哒——
  季青临推上电闸,屋内白皙的光投到两人身上,两道影子叠在一起,光照亮了一切,连季青临手背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到,黑夜无所遁形。
  但是海豚,飞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徐行觉得他可以忍受巷子里的青苔和发臭的垃圾桶,住在只有四十多平的房间里,总是断电也没关系。
  第19章 让他喜欢上我怎么样?
  徐行长久地注视着季青临黑沉沉的眼睛,那眼睛里藏着若有若无的笑,好像在探究,又好像在掂量,直至鼻腔泄出一声低低的笑音。
  他扯动唇角,说:“宝贝儿,海豚看完了,再不回家,你爸妈该着急了。”
  “我不想回家,”徐行眉峰聚在一起,他可怜地看着,“你能收留我一晚吗?就这一晚。”
  季青临紧闭着唇,沉默不语。
  徐行继续开口,只是这次语气坚定了些:“我不说你是死gay了。”好似他提出来了一个极其诱人的条件。
  “可以吗?”徐行再次询问,视线炽热。
  不可以,我家里没有你的床位,看我也没用。
  季青临拢着肩膀和他对视许久,不知道哪一刻松懈下来,妥协道:“进来吧。”
  徐行换上季青临的睡衣,他已经知道热水器怎么用,不用季青临教,手到拈来地调好温度,洗过澡就钻进被窝里睡了,他拢紧被子,整只脑袋埋到里面,是太阳融进棉花的味道,好安心。
  季青临洗过澡埋头在书桌前做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机械手表齿轮走动的声音轻快又短促,与身后均匀的呼吸交替出现,接近凌晨,并没有写多少,心不在焉地放下笔,抽出夹在课本最底层的两张纸,纸张平整,边角连一丝卷都没有。
  汤姆和杰瑞,那现在他们两个处在哪个阶段?
  季青临回头看着那人熟睡的侧影,忽而无声笑了,徐行像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将背对着他。
  关了灯,季青临躺到床上,单人床狭窄拥挤,他一靠近,热源也跟着靠近。
  徐行被挤得迷迷糊糊睁开眼,“你写完了?”声音也囔囔不清。
  “嗯,”季青临合上眼,“睡吧。”
  话音刚落,徐行快速进入睡眠,季青临就没那么太平,他在想今天的物理题怎么这么难,是不是哪个公式套错了?
  第二天两个人一起进的教室,黑眼圈是高中生的常态,季青临的明显更重。
  徐行趁老师没来趴在桌子上补觉,昨晚睡得早,起得也早,浑然没在意谢瀛黏在他们身上的疑惑目光,早知道季青临每天起这么早,他就不头脑发昏地留他家里了。
  可以晚睡,但早起真的会要命。
  谢瀛和季青临交换了下视线,趁着大课间跑操抢了英语课代表的活,替她把英语习题收上去交到办公室。
  一人抱一半,途径操场,以班级为单位的跑操队伍踩着《运动员进行曲》的节拍跑步,跑到主席台前时还要喊震耳欲聋的班级口号,领旗人挥着班旗跑在班级最前面。
  谢瀛一眼抓住人群中的徐行,他跑得很轻松,精神状态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周围人气喘吁吁,他呼吸一点儿都没乱。
  “你早上和徐行一起来的?”谢瀛饶有兴趣地瞥季青临一眼,这太罕见了。
  季青临不想废话:“你最近是不是过于关注我们了?”
  听听,这话多有猫腻,谢瀛:“脚正不怕鞋歪,你心里有鬼。”毕竟他们有将近两年的交情,“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别忘了最开始接近他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季青临真的想了一会儿,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得出答案,他先轻轻地笑了一声:“要是我说,我已经实现了呢?”
  季青临抱着的那一叠习题册,最上面的习题册比其他人的都要新,书皮没有一点儿使用痕迹,操场上的风畅通无阻地拂过来,翻动书页,将第二页的名字露出来。
  字迹工整干净,放在答题卡上属于学生老师看了都会夸赞一番的字——徐行,不仅发音平稳柔和,而且笔画简单,横平竖直,每一笔都干净到极致,就像他这个人,一眼就能望到底,藏都不会藏。
  季青临脸上没了笑意,这些天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一样出现在眼前,得出结论:“他的生活也不怎么样。”
  谢瀛不接话了,一无所有的他们就剩那几个念头在撑着,他没办法解开季青临的心结,同样,季青临也没办法解开他的心结,他们只能互相帮扶着过石桥,让彼此的寒冬不再那么冷。
  “哦,对了,”谢瀛说,“今天放学还要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子初。”
  季青临蹙了下眉心:“这么下去你的身体迟早垮掉,实在不行,报警吧。”
  “没有用,”谢瀛抱紧习题册,倏然又松开,不抱有任何希望,“没有人相信,谁都不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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