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听到了，我记住了。”
从刚才那个公交站到小云涧，大概要半小时才能到，他要迟到了，不急吗？
而他们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地方，一楼大厅已经装饰成粉色仙境，气球、彩带、饮料、甜点，应有尽有，有几个同学提前到了，正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他们避开大厅，从一条隐秘的通道上了二楼的凤凰台——徐英杰最喜欢的一个包厢，徐行经常听他提起，也跟着去过很多次。
江父看到徐英杰，立马上前迎接，握了握手。
徐英杰：“不好意思，来晚了。”
“哪里的话，我们也才刚到不久，快坐。”江父笑得和蔼，拉开两个椅子，“小行也坐。”
舅舅舅妈也在，徐行看了一圈，都是之前打过照面的熟人。
他们刚坐下，菜就开始上了。
饭没吃几口，那些脑子里装着臭氧的大人开始挨个送礼物，当然是徐家打头。
徐英杰示意：“徐行，拿出来给小曼吧。”
徐行站起身，江曼也站起来，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在两人身上，活像什么投降现场，早知道这么严肃他就不答应过来了。
徐行递出去，酝酿很久，才说出口：“江曼，给你的，一套文房四宝，十八岁生日快乐，祝你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众人用笑声缓解气氛，徐行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左耳朵听孟家送了一盒竹叶青论道，右耳朵听张家送了冬虫夏草滋补礼品盒，又看见有人掏出来什么银行发行的限量版熊猫金币。
好像是孩子过生日，又好像不是。
谁会送十八岁的小孩茶叶和补品？落到谁口袋里都说不准。
江曼坐在徐行旁边，接完礼物就坐不住了，不时低头看表，已经七点半，大家肯定都到了。
她不想在这听他们谈论时事政治，心都飘到天平洋彼岸了。
“爸，我能下去了吗？”还是没忍住，江曼问道。
有人听到，打趣：“这是急着和朋友玩啊。”
江父看着女儿笑道：“菜刚上来，再吃一会儿，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别着急。”
江曼脸色变暗，一身白裙黯然无光。
徐英杰：“孩子嘛，玩性大，我来的时候看见大厅已经有不少人了，小曼肯定是和朋友约好时间了，我们几个也别耽误小曼和朋友聚了。”
江曼抓住救命稻草，狠狠点了两下头。
“是啊，”有徐英杰发话，剩下的人才敢放心劝，“我们聊的这些，孩子也听不懂，别强留他们了，还惹得他们嫌我们烦。”
江父这才松口：“那你去吧，玩得尽兴，有什么缺的，尽管说。”
江曼腾地站起身，搂着江父的脖子亲了一口：“谢谢爸！”
其他人大声笑起来：“你看这孩子。”
“叔叔阿姨，你们慢慢吃，我先走啦。”
江曼穿着高跟鞋，第一次穿，还不适应，走起路来跌跌撞撞，要摔倒，但丝毫不影响她奔向一楼的速度。
徐行还停留在江曼亲她爸的那个场景，他看向徐英杰，用手比划了一下，姿势像是抱着空气。
徐英杰看向他，徐行迅速收回手，扣了扣掌心。
徐英杰眼尾堆起火花：“你也去吧。”
徐行下楼的时候江曼已经被朋友围起来了，柔和的灯光洒在众人头顶和肩膀，轻缓的钢琴乐伴随左右，整个一楼大厅都被江家承包了，所有布置都按照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的口味来的。
徐行想到自己十八岁生日宴，没去饭馆，徐英杰工作脱不开身，孟雅君出差，张姨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他吃的时候把面咬断了，故意的。
江曼嘴上应着同学的话，眼睛一直瞟向门口。
徐行走到自助餐区域，端起一盘果仁糖蛋糕，用叉子精致地叉起来吃，人多的地方，徐行吃东西总是拘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江曼眼里的期待逐渐被失望取代。
徐行很想上去劝一句他会来的，就是慢，但她身边人太多了，他挤不进去，只好作罢。
那个捧着向日葵的人出现在门口，江曼正被一个朋友拉着看手机，没注意门口多出来的人。
徐行是第一个看到的。
在车里的时候目光都被那束灿烂的向日葵吸引，现在才闲下来观察季青临整个人的打扮。
栗色的polo衫，米白色的休闲西裤，头发应该特地抓过？不确定，反正看着比平时蓬松。正式中透着一股慵懒和闲适，认真的程度也恰如其分，既让人觉得重视，又不让人觉得过分。
人模人样，帅多了，徐行心想。
江曼几乎是推开人跑到他跟前，难掩心中激动：“你来了。”
季青临将花束递给她：“抱歉，我来晚了，十八岁生日快乐。”
江曼摇头，抱着向日葵好大一会儿没说出来话，平复许久说：“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快进来。”
季青临温润笑着，跟在江曼身侧，目光偏移。
徐行退后一步，扭头，拿了一杯带吸管的饮料离开，心跳停了一拍。
大厅外有一个露天游泳池，人都在大厅内围着寿星，没有人光顾这个游泳池，夜色下蓝色的水反着细碎且孤独的光。
徐行坐在泳池边，咬着吸管喝饮料。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数不清过了多久，吸管被徐行咬扁，有人带来一阵微风，然后旁边的位置就填了一个人。
“你刚才在看我。”季青临坐在徐行右侧，和他一起看着翻起细小波浪的泳池。
是那个熟悉的、轻浮的声调，徐行揉了一下耳朵。
“你从外面进来，我不看你才奇怪吧。”
季青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打哑谜是徐行最擅长的：“我知道吗，我怎么不知道。”
“不诚实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可怕，徐行避开他的视线：“好男不跟狗斗。”
季青临笑出声，笑声很低，随着微凉的风飘散在空中，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徐行挪了挪屁股，和他拉开距离，怎么和他说话这么别扭。
他不去陪江曼吗？和我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徐行：“你再不回去，江曼她——”
“泳池里有东西。”季青临打断，用食指指着泳池的一块地方。
徐行顺着往下看，白色的瓷砖上只有水，一眼望到底，他仔细看了一会儿。
季青临：“你看到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灯光太暗，阻挡了部分视线，泳池底部瓷砖的线条弯弯曲曲，徐行探出身，盯着刚才季青临指的位置，又仔细看了一会儿。
“没有啊，很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再仔细看看呢。”
季青临站起身，走到徐行身后。
徐行的腰伸得很直也很低，衣服因为重力紧贴着后背，勾勒出单薄的身体，圆脑袋，露出的脖颈一只手就能掐住，他的双手撑着泳池边的瓷砖，视线远眺，努力辨别的样子笨拙又搞笑。
“水。”徐行重心又低了些。
季青临抚上他的后背，像诱导：“除了水，还有什么吗？”
“瓷砖。”
“没了？”
“没有了吧。”
徐行转头，想问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水和瓷砖，明明什么都没有，却瞥到季青临不似平常的表情，一丝笑意都看不到，唇线绷成一条直线。
凉，季青临放在他背上的那只手似乎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他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那只手推了他，用了十足的力气。
徐行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掉进了泳池。
季青临收回手，泳池里的人扑腾得厉害，他无动于衷，眸底凉薄，低声道——
“还有一个人的血肉和尸骨。”
第8章 父慈子孝
徐行呛了好几口水才在泳池里站稳，他大声咳嗽，周围只有他和季青临，其他人都在大厅，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突发状况。
徐行眼泪都咳出来了，他仰头看向泳池边的人：“你推我干嘛？”
“不好意思，手滑。”说着，季青临蹲下身，伸出一只手，蛮好心的样子，“我拉你上来。”
徐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了看他的手，没应声，而是走到旁边，自己爬上来。
太过分了，平时逗逗他就算了，今天竟然直接把他推泳池里，万一他刚才在水下抽筋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布料贴着皮肤，湿凉的水顺着头发丝滴下来，眼睛也涨红，看着极其可怜，像一只没人要的落水狗。
季青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条浴巾，给他披上，徐行裹紧，心里堵着的气还没消，他不是怕落水，而是怕落水之后产生的一系列后果。
要是被徐英杰看到他这个样子，少不了一顿唠叨。
他讨厌唠叨和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