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相比叶盛夏的热情，她只是对万里晴点了点头，态度不冷不热。
“阿姨好。”万里晴还是礼貌地叫了人。
谈宁笑了下，问：“空雨呢？”
“他去公司了。”
“嗯。”
万里晴：“……”母子俩在话少这方面，还真是一脉相承。
他掏出钥匙开门，把两人迎进屋，转身去找茶具，上周去北彻家看星期五，带回来一盒正山小种，叶空雨不喝茶，他则是懒得泡，一直没拆封，正好招待客人。
万里晴在厨房清洗茶具，叶盛夏去了阳台逗弄鹦鹉，谈宁站在沙发边，凝视着上方那幅画。
冲泡完茶，万里晴趁机给叶空雨发消息。
【危险，速归。】
【？】叶空雨倒是秒回。
【你妈和你哥来了。】
那头沉默了会儿，万里晴猜想，叶空雨估计也懵了。
【我马上回来。】他说。
万里晴松了口气，端着茶具出来，本来走得挺稳当，小九人来疯的来了句：“朝儿，干得你爽不爽？”
“……”万里晴手抖了抖，差点把东西扔地上。
他在叶盛夏意味深长的打量中，把茶具放在桌上，结果一激动，茶杯歪了，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手。
“小心！”谈宁握着他的手腕，见他手背被烫得通红，说，“快去拿凉水冲冲。”
“哦，好。”万里晴忍着疼，急忙跑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滑过皮肤，火辣辣的刺痛。
叶空雨进门，看到万里晴乖乖坐在一旁，手背敷着药膏。
皱眉问：“怎么弄的？”
万里晴指着茶具：“不小心被浇了。”
叶空雨心疼坏了：“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都没起泡，这点伤，没到医院就愈合了。”万里晴暗暗戳了戳叶空雨的腰，心说，现在重点不在我身上，别把你妈和你哥晾着啊！
叶空雨在沙发落座，就说了六个字：“不是回去了吗？”
“回去之前来看看你。”
叶盛夏喝着茶，“你们把这爱巢弄得还挺温馨。”
万里晴的脸微微发烫，生怕小九再蹦出什么让他颜面扫地的话。
“有事说事。”叶空雨直接道，看样子没热聊的打算。
叶盛夏望向万里晴：“刚才来的路上，看到附近有家哈根达斯店，想不想吃？我请你。”
万里晴：“……”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冰？
“北彻说的。”叶盛夏仿佛有读心术。
万里晴想去又不想去，他能看出叶盛夏的意图，估计是谈宁有话要对叶空雨说，按理说，母子间的事他不该掺合，但是，叶空雨不一样，他怕这人受刺激。
“你去吧。”
叶空雨开口，“只能吃两个冰淇淋球。”
“好的。”万里晴欢快答应了，暗道，两个球是叶空雨的底线，可不是我的！
两人一走，家里立刻冷清许多。
谈宁从包里掏出一张病历单，递给叶空雨。
他看到上面的诊断结果，不敢置信地抬头，那一瞬间，眸子里交织着震惊、害怕、茫然……各种情绪。
——乳腺癌一期。
这个病，叶空雨并不陌生。
kb每年都参与国际乳腺癌日的公益活动，在公司官网，还专门设有乳腺癌病人的摄影专栏，他们用镜头记录了患病女性的心酸与坚毅。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病会找上他的妈妈。
即使他们关系并不亲密，他依然感到心脏涌来阵阵钝痛。
“这是误诊。”谈宁轻声道。
叶空雨：“……”他脸色变了又变，终是忍着怒火没有发作。
“方法是拙劣了点，妈妈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关心我。”谈宁丝毫没有愚弄人心的愧疚，说得理所当然。
叶空雨定定看着她，沉声问：“您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谈宁沉默。
半晌，她叹气道：“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吵架的，空雨，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叶空雨冷笑：“在聊之前，您是不是应该为刚才的事，给我道个歉？”
“好。”
谈宁痛快道，“对不起。现在能聊了吗？”
“嗯。”
谈宁主动找了个话题：“那孩子虽然做事冒冒失失，性子看着倒单纯，是个好孩子。”
“他很好，方方面面都好。”叶空雨似乎不满意冒冒失失这个词，很是维护万里晴。
谈宁拿出一个红褐色封皮的笔记本，放在茶几上，说：“在我们聊之前，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年前我在老宅整理你外公的书柜，找到的。”
叶空雨打开了笔记本，一股清淡的墨香混杂着纸张被水浸湿又晾干的霉味，笔迹倒是仍旧清晰，就是记录的内容不算多。
【3月20日
啸吟快两岁了，男孩像妈，眉眼和宁儿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惜淑华没有机会见到他。
4月7日
宁儿的状况不太好，似有产后抑郁，我把啸吟带回国了。小家伙，你要记得，你的妈妈很爱你。
6月10日
带啸吟去了趟公园，小孩子还是要多交朋友，不能闷在家里。
……
11月10日
啸吟回了瑞典，没人再乱翻书柜了，我在屋里转了圈，怎么觉得沙发变大了、茶几也变大了，想了想，原来是没了小家伙的吵闹声，家里变得空了。
1月15日
小孩又被打包送回国，哈哈，他竟然敢揍他哥哥，也是给惯出脾气了，不过挺好，这性子长大了不吃亏。
2月20日
宁儿要给小东西改名，我不喜欢，啸吟多好听。也不期望他日后大有作为，幸福就好。
……】
这算是殷时章为叶空雨写的成长日记，大概是时间不够充裕，并不会每天都写，但能看出来非常用心。
笔记本只用了前面一半，还有剩下的半本是空白的，叶空雨随意翻着，在最后那一张，看到了一句话——
5月10日
吾妻亡。
我的灵魂被带走了大半。
第87章 母子对谈
“5月10日，这是外婆的忌日？”叶空雨看向谈宁。
她点点头：“对。”
叶空雨想起了那本台历。
它一直被放在书桌最醒目的位置，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页，他曾经不懂这个平凡又特殊的日子，于外公而言有何意义。
现在，他懂了。
那是外公半生的潮湿。
“他很少提起外婆。”叶空雨搜寻回忆，即便是在老宅，也没有看到过她的照片。
谈宁脸上泛起伤感：“他当然不敢提，你知道你外婆怎么死的？”
“……”
“孕期大出血，血流尽了走的。”
叶空雨脑子一片空白，艰涩问道：“所以，你原本应该有个……”
“妹妹。”
谈宁接过话，“我原本应该有个妹妹。你外婆当时进入孕晚期，身体一天比一天重，行动不便，你外公去了苏北，家里只有我陪着她。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她在卫生间摔了一跤，没爬起来，等我发现的时候，血已经淌了一地。怪我，是我把电视声音调得太大了，没听到她的呼救。我那时慌了，给你外公打电话，他一直没接，再想起来打120，救护车来得太晚给耽误了，在去医院的路上，人就没了。”
叶空雨第一次看到谈宁的眼泪。
自童年起，他对妈妈的印象，一直就是清冷的、疏离的。她也有温柔的一面，仅叶盛夏可见，她会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会陪他吹蜡烛。那么柔和的注视，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因而，他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但是，他的心不如以前那样坚硬了。也许是受万里晴的影响、也许是出于人子的本能，他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谈宁的难过。
当年，她才多大啊。
叶空雨抽了张纸，递过来，问：“产后抑郁是怎么回事？”
如果只是听谈宁说，他会对一些话存疑，但外公写在日记里，那大概八九不离十，是接近真相的。
谈宁擦了擦眼泪，笑道：“我当年与你父亲结婚，婚前是有协议的，我要放弃自己的事业，在家相夫教子，我那时候觉得没有任何问题，我们那么相爱，我会有温柔多情的丈夫，活泼可爱的孩子。可是婚后不久，我就发现他与助理有染，那会，我刚怀上叶盛夏。”
“为什么不离婚？”提起父亲，叶空雨也是一肚子火。
叶程，叶家排行老三，真正的风流浪荡子，仗着雄厚的家世，在艺术圈胡作非为。名门望族大都要脸面，就是养情人这种腌臜之事，也不会搬到台面，可他实在混账，在瑞典到处设有行宫，还趁着谈宁产后恢复，将人带回家里开群趴。
叶空雨记得，在父母婚姻名存实亡的那段时间，他经常会看到一些漂亮阿姨在家中出入，每每这时，谈宁就将自己锁进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