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这段时间他不管是随口念出的,还是随笔写在宣纸的上的诗文都会被安今整理出来,然后装订成册,但这句明显……
少女面若桃花,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萧则留忽地笑了,起身朝她走来,似是有些遗憾道:“既然莠儿不愿为孤来记录,那孤便自己来吧。”
安今只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随后手就被握住了,转耳就听到男人颇有成就感道:“莠儿这字倒是与孤越来越像了。”
他握着她的手,就像最开始教她写字那样,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出夸赞她的诗句。
上面是她所写,下面是他所写,字迹相同,不细看还真以为是同一人所写。
安今眨了眨眼睛,她的字也算是萧则留一手教出来的,相像也是正常。
“不过字学得这般像,怎么孤教你画画,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听他提着这个,安今满脸绯红,掩饰性地转过头,躲避扑在她脖颈间的气息。
他那哪里是教,明明是在占她便宜,说自己只画山水的男人画起人不正经极了,她羞愤之时都不知道烧了多少幅画了。
要是里面的主人公不是她的话,她觉得把画卖到的书肆画坊间也能赚上不少银子。
他一个人自娱自乐画还不够,非要手把手教她怎么绘一个男人的身躯。
但凡她画得有点不自然,他都会当场解开衣衫,告诉她该如何画,后面她连笔都拿不稳了。
男人瞧着少女羞赧的样子,笑意愈浓。
等笔墨干了,萧则留拿起厚厚的纸张,才发现这段时间莠儿为他记录了那么多的诗,不由感到一股暖意。
“日后要有机会将诗集传下去,就叫它《则莠诗集》可好?”
啊?
少女眼睑和眉毛微抬,杏眼里闪过一抹迷茫,这明明是他的诗集,为何要加上她的名。
似乎是看穿她的疑虑,男人神色认真,“没有莠儿的话,这些诗可能不会有问世的机会。”
“而且孤也有私心,孤想要后世看到这本诗集就能想起我们夫妻两人。”
能青史留名的机会不多,而他却将这样的机会放在了她面前。
安今望着他轻笑,也没在说什么。
随便吧,等他日后登基为帝,估计也不会记得现在都说了些什么。
然而男人却似乎很开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正准备一饮而尽,忽而又送到了安今唇边,问道:“莠儿要喝吗?”
安今的眼眸闪着好奇光芒。她微微仰头,正想就男人递过来的手抿了一小口。
然而没想到男人的手忽然又移远了些。
安今还以为他故意戏弄自己,气鼓鼓的望着他。
男人含笑,又拿了个杯子递她的手上,然后绕着她的臂弯,“新婚夜的合卺酒都没来得及喝,如今也算补上了。”
安今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外,笑着配合饮下。
然而,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淌而下,安今被这突如其来的辣味呛得咳嗽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很快便化作点点湿意弥漫开来,看着好不可怜。
男人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地拍打在安今的后背,试图帮她缓解这份不适,“早知道会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就不叫你喝了。”
安今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也觉得自己有些破坏氛围,她摸了摸喉咙,打着手语说道:是我喝太急,呛到了而已。
瞧着她的动作,男人眸光微闪,他轻柔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花,轻声问道:“莠儿,你是一直都不会说话吗?可有找太医来看过?”
大家都说她是生来如此,可是看到她现在这样难受都说不出话的样子,他不免觉得有些心疼。
他不明白为何上天会如此残忍,给了她无比通透的心灵,却又剥夺她说话的权利。
哪怕是最开始的他,也总是不耐心看她的手语。
明明是一个人却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像木头一样活着,不难想她因此受了多少委屈。
安今神情微愣,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她如实摇了摇头。
原身还没学会说话,便烧坏了嗓子,奶娘高烧都没能为她请来府医,更别提太医了。
她被人发现不会说话时已经五岁了,那时相府的人才叫人来给她瞧瞧,可是当时已经为时已晚了,府医说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坏死了,由此她彷佛就被判了死刑般,还被冠上了天哑的名头。
丞相夫人只顾自己的名声,却不去想原身该如何在这个吃人的时代生存。
原身虽不会说话,但好在生在相府,又有个不错的相貌,以后婚嫁也不算太难,但是被冠上天哑的名头,说不定她日后生的子嗣也会不健全,在这个重视子嗣和传承的朝代,没有哪户人家能接受这样的她。
京中女子大部分都是在十二三岁开始相看定亲,而原身却及笄都没人上门来提亲,才被他们随便扔到别宫。
见面前少女低头不语的样子,萧则留将她揽在怀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脊,目光却逐渐坚定。
又一年秋冬,也是安今在别宫度过的第二个寒冬。
安今能明显感觉到男人忙了许多,也不知道在筹划着什么。
男人在时,被窝总是暖暖的,她在被窝里冻醒时,他就不在了。
但安今总是装作不知道的,在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后,就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但是这一夜,男人一整夜都会没有回来,安今也不敢随意出去查看,怕打扰他们。
眼见天光大亮,安今从冰冷的被窝里起身,走到庭院才发现男人静坐在抄手游廊上,他似乎在这坐了一整夜,发丝都结上了一层霜,脸色和唇色都白得吓人。
安今微惊,连忙走了过去,焦急的打着手语:殿下你怎么了?
男人苍白如纸的脸幽幽地转了过来,见到少女时,他眼里浮现一抹浓郁的悲凉,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莠儿,孤头疼。”他揽住她的腰,埋在安今的肩颈上,哑着声音道。
男人身上带着一夜的冰寒,安今本也是怕冷,却抱紧了他。
待他稍稍回温,她指腹放置在他太阳穴间,给他按着头。
安今心里也满是不解,那么冷的天他为什么要在外面呆着。
在前半年受五石散的影响,萧则留偶尔也会头疼,但是在避开五石散后已经很久没有再疼过了。
安今还以为是因为他在外吹了一晚上的风才会这样,然而在感受到肩头上的湿润时,她愣住了。
【系统,他这是怎么了?】
【他现在已经发现投毒的人是皇帝了。】
【那么快?】
【为了帮助宿主早日完成任务,我推波助澜了下。】
安今由衷道:【谢谢你系统。】
知道这一切原由的安今,倒也不奇怪他会是这个反应了。
自己一向敬爱的父皇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安今无法感同身受这股绝望,反正她也不会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陪着他。
柔软的指腹在他额间规律的揉动,男人闻着怀中女子的幽香,那股附骨之蛆的疼痛好像慢慢褪去,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声音颤抖,“莠儿,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连你也离我而去?”
他等不及答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萍似的,紧紧揽住安今的腰身,“别离开我,莠儿,别离开我。”
他问了很多遍,却忘了安今根本不会说话。
第67章 第67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萧则留在外待了一夜,再好的身体也抵不住这样的折腾。
等感受他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时,男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安今连忙将他扶到清雅殿,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他身上,抓住他冰冷的手,在自己怀里帮他暖着,好在他的体温倒也没继续下降了。
男人病骨支离倒在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空洞,“莠儿,孤不明白。”
被废之后他一直不理解,幼时包容他,一向以他为傲的父皇,为何会在顷刻间斩断他的羽翼。
这一年多他想尽办法查明真相,只求早日沉冤得雪,却没想到会是那么个结果,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被巫蛊之术陷害,被下毒,他想过很多人,可唯独没有想过这人竟会是他的父皇。
难怪父皇丝毫不听他的辩解,难怪那么果断的处置了外祖一家,难怪满朝文武无一敢为他进言。
萧则留自嘲一笑,那么明显的事,他早该发现的。
至尊至贵,为国为民的前半生仿佛就是个笑话。
好一个无情帝王家,
哪怕他入朝以来从未结党营私,哪怕外祖驻守边关数十年都竟敌不过一句帝王疑心。
他爱戴的父皇,他尊敬的夫子,无一不在幼时夸他天资卓越,说他是大庆之福,而现在记忆一个个慈祥和蔼的面容忽然吐着蛇信子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风雪透过破窗飘进来,男人眼里极尽悲凉,眼尾一抹晶莹划过,落入鬓角消失不见,他梦呓一般低喃,“是天命不在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