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140节
沈砺闻言手一顿,自嘲的笑了笑说:“上回我去白家见她,她说瞧见我的脸便烦,让我少去碍她的眼,今日我躲开了,她还是生气,既如此,我该如何做才能使她满意?”
姜南星听了更加生气,才知道上回表弟竟然还受过这种委屈,拍着桌子说:“竟有此事?上回回来你怎么不说?表姑真是!阿爷没说错,姑奶奶真是把她宠坏了!”
沈砺摆摆手不想再谈白氏,反正自己见与不见都招她烦,那还是少见的好。
等年都快要过完了,白氏也没等到儿子上门服软,她气得寻她娘亲骂那个白眼狼,说:“他不认我这个娘亲就算了,反正我没用,拢不住他爹的心,可娘亲你对他多好啊,要不是你去看他发现他生病了,沈家没人管他,他命都没了!过年竟然都不来见你!”
姜氏嘴角抽抽,看着这个好像一直没长大过的女儿,心里愈发疲惫。
自从白氏和离归家快两年了,已经将白家的氛围弄得鸡犬不宁,她的两个嫂子都对这个姑子满肚子怨言。
倒不是为了白氏整日只吃吃喝喝什么都不干,白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家里有仆人干活,不需要她做什么,只是她不干活就罢了,还天天盯着自家哥哥嫂子的夫妻生活,见不得人家感情和睦。
大哥送了大嫂子一根金钗,她都要闹,说哥哥有了娘子便忘了妹妹。
二哥陪二嫂回娘家的次数多了,她还要阴阳怪气说人家心向娘家,把自家的东西往娘家搬。
其实她二嫂家条件比白家还好,二嫂是家中几代才出的一个女儿,每回二嫂带回去礼物,回来都会带回更多回礼。
本来白家两个妯娌之间有些小摩擦,相互之间有点不愉快,有了白氏之后,两个妯娌同仇敌忾,都快亲如姐妹了。
姜氏两个儿媳原先也算孝顺她,现在因为她向着女儿拉偏架,都已经远着她们这对母女了,两个儿子也跟着与她离了心,过年又被自己哥哥责怪宠坏了女儿。
姜氏今早梳头,梳下来的头发根根都是白的,镜子里的额头上深深的三道沟壑,明明两年前出门,别人都还夸她看着不像奶奶辈的人……
看着这个满脸戾气,说话尖酸刻薄的女儿,姜氏突然感觉好累,她先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才开口说:“砺哥儿上门看过我。”
白氏闻言几乎要跳起来,愤怒的说:“他什么意思?只不待见我这个娘亲是吗?”
姜氏又叹了口气,说:“不是你说让他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吗?”
“怎么?他还跟我置气上了?我说得哪里不对了?他从小就不争气,害得我不招他爹爹待见,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被和离?我不过抱怨几句他就吃心了?我十月怀胎才生下他,他真是没有良心!”白氏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儿子的罪状,说着说着突然站起来往外走,嘴里说:“我倒要去问问沈靖,他这个做爹爹的怎么能不管教儿子!”
姜氏猛的站起来,眼前一黑,扶着额头看着快步走到门外的女儿,忍着不适大声的喊了一句:“站住!你给自己留一分脸皮吧!”
白氏回头,没注意姜氏扶额的动作,也没发现姜氏痛苦的表情,只计较着姜氏那句话,不乐意的说:“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让孩子的爹管教儿子,怎么就没有脸皮了?”
姜氏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指着看不清表情的女儿说:“砺哥儿是沈家的儿子,沈靖托付给了姜家教养,你找沈靖说砺哥儿缺教养,是骂你舅舅家没有教养吗?你与沈靖早就和离了,沈靖如今的夫人不是你,你去找别人的夫君,你不要脸面,白家还有待嫁的女儿。”
“如何是我不要脸面?沈靖先是我的夫君,她阮氏才是不要脸面的狐狸精!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脸面说我!”白氏很倔,根本听不进去姜氏的话,反而愈发生气,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姜氏听了白氏这话,眼前彻底什么都看不见,气急攻心便昏倒在地。
姜氏和女儿说话,怕女儿常有惊天之语,传出去毁了名声,便都是把丫鬟打发了出去,所以她昏倒在地便没有人知道。
还是她两个孙女结伴来给她问安,才发现她倒在地上,忙去寻人来看。
她两个儿子将她背回床上,忙去请舅舅来,姜御医虽然厌烦外甥女,但对这个妹妹感情很深,连忙背着药箱赶过来,一看姜氏的脸色便黑了脸,给姜氏施针之后,姜氏慢慢醒了过来,嘴角流出一丝血痕,小声的要帕子。
大儿媳忙摘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便见婆婆用帕子捂着嘴,呕出一口鲜血。
大儿媳顾不得懊恼自己新买的绣帕,忙担忧的问舅舅:“舅舅,娘这是怎么了?”
姜御医环视了一圈,冷着脸问:“蕊娘呢?”
两个外甥心性老实,娶的两个妻子也都是乖巧的,妹夫前几年已经逝世了,这白家能气到妹妹的只有白蕊娘这个讨债的。
姜氏的大儿子忙把姜氏的贴身丫鬟找来问,那丫鬟便说:“姑太太和老夫人在屋里说话,老夫人便打发我去库房清点旧物,等听说老夫人昏倒了,奴婢才回来,已经不见姑太太人影了。”
刚
刚满府的人都因为姜氏昏倒而忙碌,若白氏在家,不可能不知道,姜氏的大儿子又招来门房问话。
门房便说:“姑太太已经出府去了。”
姜御医闻言冷笑一声,看着姜氏问:“蕊娘做了什么?你可还要包庇她?若是你不惜你这条命,下回便别来叫我了。”
姜氏木着脸,心里满是寒意,她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想着今日女儿毫不留恋转身而去的身影,低头看着帕子上的血,姜氏虽自己没有学医,但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气急攻心,若救治不及时,轻则痴傻,重则丧命。
姜氏合上帕子,看着哥哥说:“蕊娘去寻沈靖了,她说砺哥儿没有教养,要寻沈靖让沈靖出面管教砺哥儿,哥,我错了,你说得对,我早就该狠下心管教她。”
姜御医脸色更黑,他倒不在乎外甥女说自己没有教养好孩子,他只在乎砺哥儿的名声,孩子今年便要参加科举,却被亲娘指着鼻子骂没有教养,传出去还如何见人?
姜氏的两个儿子再也顾不得姜氏的面子,张口便骂:“蕊娘是疯了不成?砺哥儿是她的儿子还是她的仇人?”
两个儿媳脸色都难看得要命,她们各生有一个女儿,正是相看定亲的时候,本来家里有一个和离的姑姑便拖累了女儿的亲事,如今这姑姑还做出这么不着调的事情来,她们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
姜氏再也说不出替白氏开解的话,她看着哥哥说:“哥,现在怎么办?”
姜御医冷着脸替姜氏开了药方,若是往常,他会亲自配药煎药,看着姜氏喝了才会放心,但今日他没有这么做,只是把药方留下便说:“我带大外甥去把蕊娘接回来,沈家那边我用我的老脸求他们不要乱说话,你们这边自己看着办,若是再有下回,我不会再管了。”
姜氏的大儿子忙带上几个强壮的家仆跟着姜御医去沈家绑白氏回来。
姜氏的小儿子和两个儿媳看着姜氏,小儿子开口说:“娘,不是我们容不下妹妹,但您不能光只爱护妹妹,若妹妹再这么任性行事,您两个孙女和砺哥儿的前程就都没有了。”
姜氏捏着帕子的手收紧,哑着声音问:“那要拿她怎么办?把她锁在屋里关起来?还是送到姑子庙里出家?还是送回老家去……不行,砺哥儿还在老家求学。”
姜氏痛苦的揉着额头,若是可以,她此刻真的想把女儿塞回自己的肚子,希望没生过这个孩子。
锁在屋子里怎么可能,姜氏的儿子还有儿子,过几年也要成婚娶妻的,若见了家里锁了个姑太太,谁家女儿敢嫁进来。
出家就更是笑话了,白氏哪像个六根清净的人。
姜氏的大儿媳咬牙插话,说:“妹妹才三十多岁,沈靖都早就另娶了,妹妹为何要为那人守节?”
姜氏的小儿媳看着大嫂,福至心灵,心里想:是了,不论是锁在家里还是送回老家,将来便是婆婆不在了,她们两家都得管着这小姑子,倒不如把她嫁出去,最好嫁得远远的,便是她再发什么疯,别传回京城害了自己儿女便是。
姜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等过了年,便找媒婆替你们妹妹寻个婆家。”
姜氏两个儿媳闻言都是满脸欣喜,倒是小儿子不太相信自己娘亲,问了一句:“若是蕊娘闹着不愿意呢?我瞧她对沈靖可没死心,从十几岁到现在,疯了一样。”
姜氏眼神十分复杂,多年的疼宠换来这样的结果,听了小儿子的话,她不经想,十几年前女儿闹着非要嫁给沈靖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没狠狠地给她几巴掌打醒她,还被她哭着求着,帮她算计了沈靖……
都是自己的造的孽,姜氏声音沉重的说:“若是她不愿意,那我带着她与你们分家,我带她回老家去,日日守着她,绝不让她出老宅半步。”
姜御医带着大外甥到了沈家,沈家的门房瞧见这位前大舅爷,好似看到了救星,忙说:“白老爷,您可来了!”
原来白氏孤身一人跑到了沈家,她这个前夫人可进不了沈家门,便在门外大声闹了起来,沈家住的地方左右都是朝中官员,沈家老太爷还在朝中为官,害怕被人参治家不严,只得请了她进去。
沈靖早已另娶,对白氏又从无半分感情,自然不愿意见她,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白氏闹着见不到沈靖便不走,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劝了半天,她是一句都不听的,只说要见沈靖。
听了沈家门房的话,姜氏的大儿子和姜御医都松了口气,既然如此,好歹她还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姜御医便说:“劳烦通传一下,说我们来接她回去。”
沈家门房忙去寻自家老太爷说话,不一会儿就跑来接姜御医他们进去。
见到自己舅舅和大哥,白氏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反而不高兴的说:“你们来做什么?”
姜氏的大儿子想上去和妹妹理论,姜御医却拦下了他,手里捏着一根银针,走近白氏一言不发的就扎进她身体里,白氏瞬间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姜御医便让大外甥背着白氏,他则拱手和沈家人致歉,又好言请他们莫要传出去这件事:“这件事劳烦沈大人莫要外传,砺哥儿正是读书科举的时候,影响孩子的名声。”
沈大人点点头,沈大人对大孙子虽然算不上多疼爱,但也不会有意毁大孙子的名声,而且这事传出去,不仅是白家丢人,别人一传闲话,又要揪出先前沈靖与白氏和离另娶外室之事,对沈家的名声也有碍。
沈大人能松口让沈靖将外室扶正,便是因为看好沈砌的才华,自然也怕影响到沈砌的名声。
白家和沈家都闭紧了嘴巴,这事便没在京城闹出风雨来,白氏回去之后知道自己险些把她娘气死,也有些心虚,便安静的在自己屋里装乖了几日。
等家里来了媒婆,上下的打量自己,知道家里准备把她远远的嫁出去,她才再次发起疯来。
这回姜氏没再惯着她,直言要么离京远嫁,要么离京回老家老宅,一步不许出门。
白氏闹着要绝食,姜氏便顺势锁了她的屋门,自己留在屋里陪着她一起绝食。
第一日白氏还从早到晚谩骂全家,第二日她便只能虚弱无力的小声骂,第三日白氏的兄嫂在屋外求姜氏吃东西,白氏闻见食物的味道,扑到门边说:“我要吃饭!我答应了!我嫁人!”
门被打开,白氏忙扑过去抢了食盒便开始狼吞虎咽,丝毫没有顾及身后和她一起熬了三日滴水未进的娘亲。
姜氏眯着眼睛看着白氏的背影,心里在这一刻彻底对白氏寒了心,她吃着儿媳喂到嘴边的粥,等恢复了些力气便冷冷的说:“明日便让媒婆再登门。”
白氏忙着吃东西的手顿了顿,回头看着姜氏说:“你好狠的心,从今天起,我就当我没有娘亲了,我的娘亲死了。”
姜氏表情未变,虽然还看着白氏,但早没了往日的疼爱,说:“我的女儿也许早就死了。”
第185章
白氏闹出来的风波,被姜御医在前面挡着,没有闹到沈砺面前去,就连后来白氏被家里定下了亲事,沈砺也不知道他娘亲要远嫁之事。
姜氏倒是提了一嘴是不是得告知沈砺,但是姜御医说:“砺哥儿下个月就要县试了,这时候去跟他说这些事情,影响孩子的情绪,反正那男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迎亲,等砺哥儿考完了县试再告诉他。”
于是沈砺全程对这场风波一无所知,每日都是作息规律的早起便去辛家,和辛盛学习上一日,再回姜家。
姜家人也是讲礼数的,自家孩子日日去别人家里,又管吃又帮忙教导学业,姜御医许多年不曾亲自制药了,念着辛家人对沈砺的好,专门抽出了时间来替辛家人制了一些养身的温补良药。
因为还在过年中,过年送药,便是补药也不是个好兆头,便都装好了给了沈砺放着,让他等过了十五之后再带去辛家。
平时沈砺的表舅母也常常让沈砺带些难得的食材过去。
冬天北方很难吃到鲜菜,辛月刚来那一年就曾吃了一冬的萝卜,京城的贵人多,自然不愿意吃一冬的萝卜,京郊便有许多农家想着法子在室内种鲜菜,冬日里的鲜菜比肉贵,还难买,都是被相熟的富贵人家包圆了的。
姜家虽算不上顶富贵的人家,但姜御医在宫里做御医官的时候在各个富贵人家是极有面子的,常常有人会送些难寻的精贵但又不贵重的东西来走人情。
冬日里的鲜菜和果子便是极合适的礼物,少见、难买,但是说破天去也就是个吃食,不容易犯贪污受贿的忌讳。
就是姜御医荣老了,姜家也还有接班人,如今都说姜御医的大儿子便是下一个御医官,这些关系自然没断过。
姜夫人不是个小气的人,每回收到这些鲜菜、鲜果的,便要收拾一筐子叫沈砺带着去辛家。
沈砺一个读书人,每日穿得厚厚的,长袍外裹着大袄,大袄外还要系上披风,身上背着个书袋,臂弯里还要挎上一个盖着棉被的竹筐,这个形象简直难以形容,学子不像学子,菜农不似菜农的,也就是脸长得好,气质也雅正,才不至于让人发笑。
今日更甚,昨夜姜家在京
郊的药田所在的村子死了一头老牛,牛肉难得啊,这东西便是富贵人家也不能天天吃到的,姜家在京郊看药田的家仆机灵,仗着近水楼台便先斩后奏的替主家买了小半头的肉。
本来还想要更多,但是京郊的村子里村民也不一般,家家户户掰扯掰扯,都能和京城的富贵人家扯上点关系,这家有个女儿在尚书大人家做丫鬟,那家有个叔叔在祭酒大人家做管事,大过年的人家也要用这难得的牛肉去上门走动走动,打好关系。
或是托着办点事,或是问问那为人宽厚的主家啥时候还招人?看看咱亲戚家的老实孩子是不是能招进去?咱这京郊的农民,按说日子比别处的好过多了,可谁家的地也没有多的,孩子一多就分不过来了,只能让孩子往外走,找个活干好养家糊口啊。
若不是姜家的名声好,因为药田在这片,姜家的医者每回来收药,都会在这村子里免费替村民诊脉瞧病,没病的当请个平安脉,有病的姜家的医者便免费为村民开方,药也按成本价卖给他们,若是有那实在贫困的,药也免费赠了的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姜家的家仆才能抢来还带着一条牛腿的四分肉,今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家仆就连忙架着车将牛肉送到了城里,一路上怕招人眼,肉上还用东西遮盖住,等到了姜家才露出来。
姜夫人一瞧,十分欣喜,家里也有快半年没吃上牛肉了,连年夜饭那顿都没有牛肉呢。
姜御医都过来瞧了一眼,赞了一句:“牛肉好啊,食之可强筋健骨。”
而姜南星更是咽着口水围着那大块的牛肉转,指着那肥壮的牛腿嘴里嘀咕着想吃炙烤牛肉。
姜夫人一把拍开姜南星,说:“这腿单切下来送到辛家去,砺哥儿这些日子在辛家吃得好,脸上肉都多了些,再说了你们以往在潍县也没少去辛家蹭饭。”
姜南星听说是送给辛家,便忍下了心里的不舍,要是给别人他还不乐意,但是辛家又有他的挚友,又有他喜欢的妹妹们,不论是月娘妹妹还是玉娘妹妹,都是顶顶乖巧可爱的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