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116节

  想到这,张氏族长夫人连忙看向坐在这桌尊位
  上的辛月,这位除了是县主,另一个身份还是辛氏商行的大管事,杨家便是因为和辛氏商行合作才改种了桑林!
  若是自家也能攀上辛氏商行,以后也种桑林,岂不是也不怕粮价贱!
  辛月左边坐的都是杨家女眷,右边坐着的是张捕头的嫂子和姐妹,和张氏族长夫人中间隔了几个人,只是虽然坐在一桌上,可辛月和杨家更亲些,她哥哥可是杨家的女婿,和杨家是姻亲呢,聊天也多是和杨氏女眷聊。
  张氏族长夫人同辛月说不着话,便只好按捺着等开席,开了席大家便要互相敬酒,她就可以借着给县主敬酒去搭话。
  辛月年纪小,地位高,有她在桌上,一桌子成年妇人都不敢说什么荤话,便多是说些跟辛氏商行相关的话。
  桌上有那杨家没有跟着种桑林的女眷,今年见别的族人都挣上银钱了,忍不住眼红,这会儿捧着辛月说了半天恭维的话,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我们家要是改种了桑林,辛氏商行还收吗?”
  辛氏商行和杨氏的合作,是杨氏嫡支牵头,嫡支的地都改种了桑园,旁支有大半跟着一起改种了桑林,如今养蚕多,除了辛氏自己去年种的桑园,今年杨氏送来的桑叶也都能消耗掉,有时多了些,江州来的老蚕户便用保鲜法送进地窖里存起来。
  听到这位婶婶的问话,辛月点头说:“明年现有的桑叶供应就不太够了,婶婶回去寻杨家大管事补个契书,明年就可以一起送桑叶来了。”
  桌上其他有意改种桑林的杨氏女眷听了纷纷松了一口气,张氏族长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的忐忑也少了两分,既然辛氏还能多收桑叶,想来张氏攀上辛氏合作的概率也大些。
  等了一会儿外边吹吹打打的乐曲突然变成了耳熟能详的百鸟朝凤,桌上聊天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朝院中张望,果然就是张大郎迎亲回来了。
  张大郎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身边的萧蝉也是一身大红的嫁衣。
  萧家是做丝坊生意的,家里独女出嫁自然有好红绸衣穿,上面还有江州绣娘绣的大幅龙凤呈祥,头上盖着的盖头也是满绣,瞧着精致非凡,价值不菲。
  瞧着这嫁衣,看热闹的人就都知道,这新娘子家里定是有家资的。
  张家的正屋外间改做了喜堂,两个新人进去拜了天地、爹娘,礼成之后张大郎送萧蝉回了新房。
  在张家亲眷的弟弟妹妹们围观下,张大郎用绑了红绸的喜称挑起了盖头,盖头下萧蝉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面,眉目间的英气都淡化成了柔情,在张家的晚辈们惊呼赞叹下,两颊绯红,瞟了张大郎一眼后羞涩的微低了头。
  张大郎见状忙把起哄的弟弟妹妹们往外赶,可他亲弟弟们带头造反,嚷嚷着要吃嫂嫂的糖,张大郎闻言掏出早准备好的喜钱一把一把的抓给他们,道:“拿了铜板吃糖去。”
  张二郎和张三郎笑眯眯的看着大哥破财,等大哥把堂亲、表亲们的喜钱发完,他们两人便直接把大哥的荷包整个薅走,然后带头往外跑,嚷嚷着:“走咯,买糖吃去了!”
  张大郎气笑了,坐在铺着红布的新床上的萧蝉见围着的孩子们都走了,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那便是二郎、三郎?”
  张大郎点点头,笑着走回去坐到床边和萧蝉说话:“是,二郎年纪不小了,日后也要出门走镖,在家不多,只三郎年纪还小,娘子多担待些,你是大嫂,日后他要是调皮吵到娘子,只管管教他。”
  被张大郎一声娘子叫的,萧蝉刚下去的红晕又爬上了脸,点了点头说:“二郎瞧着稳重,三郎很是可爱,我会做好大嫂的。”
  外面酒席上坐的都是至亲至友,张大郎和萧蝉喝过了交杯酒,略垫了几口吃食,便携手出门去给亲朋们敬酒。
  等敬到了辛月这桌,辛月端着张家特意准备的甜甜米酿笑眯眯的祝他俩:“张大哥和萧姐姐佳偶天成,日后定要和和美美长长久久的幸福到老。”
  萧蝉进了张家门,这里的人都是陌生的,只有辛月是她先前见过的人,又是替他们促成婚事,又是给了她在贺州重开丝坊的机会。
  萧蝉瞧辛月跟瞧娘家人似的,前面一路都是抿一口的多,这会对着辛月却满饮了杯中酒,一时酒气上涌,带着一丝迷糊说:“多谢辛妹妹,谢媒鞋我已经做好啦,一会儿你去寻我拿。”
  今儿是洞房花烛夜,萧蝉的东西虽都搬了来,但都在箱子里锁着呢,她一路虽喝得不多,但也有些迷迷糊糊了,哪有大婚之日去翻箱子找鞋的。
  张大郎无奈的瞧着迷糊的娘子,朝着辛月歉意的笑了笑,小声说:“明日我们再登门送谢媒礼去。”
  辛月笑着点点头,张大郎又扶着萧蝉给桌上的亲眷长辈敬过酒再才离开。
  新人敬完酒之后,桌上的客人便开席动筷了,辛月身份最高,不用她给别人敬酒去,桌上的杨家、张家女眷便排着队的来敬她。
  辛姑母悄悄把辛月面前的米酿换成了清茶,这米酿虽甜,可度数再低也是酒,侄女还小,少喝些没事,喝多了还是会醉的。
  辛月虽然地位高,可年纪小,这些长辈来敬她,她也不好只抿一口,一杯杯的茶水下肚,肚子都快喝了个水饱。
  张氏族长夫人来寻她说话的时候她正揉着肚子呢,便听张氏族长夫人说:“县主,我们后河镇挨着清水镇,若是我们也改种桑林,辛氏商行可能收我们的桑叶?”
  辛月对张家不熟,今儿又是人家的喜宴,席上吵吵嚷嚷的不是谈合作的好时机,便说:“张夫人,若要谈合作,去清水镇辛氏商行寻我吧。”
  “嗳!”张氏族长夫人闻言笑着点头,只要愿意谈,就是有机会,等喜宴散了,她和大家一起送走了县主,便忙去寻她夫君。
  张氏族长今日也喝了不少酒,不过他酒量深,并没有喝到醉,见着自家娘子来寻,便搭着手靠着她告辞回家,一上了自家的骡车,他娘子便迫不及待的说了杨家人传的消息。
  张氏族长一听,那点酒意立刻就吓醒了,皱着眉头想,这么一来,自家可如何是好?
  张氏族长夫人瞧见夫君愁眉苦脸,便忙说:“今日我们那桌有县主在,我同县主搭上了话。”
  “县主?”张氏族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辛氏商行那位小管事?”
  “什么小管事,人家是大管事。”张氏族长夫人嗔了夫君一眼。
  张氏族长忙解释:“我是说她年纪小,嗳,你的意思是咱们学着杨家改种桑林?”
  张氏族长夫人点点头,说:“我瞧杨家先前没种桑林的人都后悔了,今年粮价要跌下去,咱们家的地和粮都不值钱了,正好今日遇着了县主,便试探的问了一句,县主说让我们去辛氏商行寻她。”
  “这倒是一条路。”张氏族长赞赏的
  瞧着自己娘子,夸道:“夫人真是我的贤内助,待会到家招族人来宗祠议事,看看多少人愿意,咱们便上门去求辛氏合作去。”
  杨家人没把这事当秘密,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潍县,越是地少的人家越高兴,他们种的粮食都不够自家吃的,平时还要去粮店买粮,粮食跌价了对他们可不就是好事么。
  地越多的人家越慌,粮食不值钱了,地不值钱了,他们以前过惯了的好日子,日后如何维持?
  这下子反而让江、韩两家的人高兴了起来,他们家刚收到了朝廷给的买地银子,如今家里地少了许多,这事对他们家反而没什么影响了,竟然成了因祸得福。
  江、韩两家的家主碰头一商量,这银子拿在手里也不生钱,若是做生意,两家也扒拉不出几个会经营的人,想来想去还是想和杨家学,把剩下的地改种桑林,正好手里有银子买桑树。
  江家家主倒没有不赞同,只是有些犹豫的说:“可咱们得罪了辛家,辛氏商行能收我们的桑叶吗?”
  他们上回备了厚礼主动去辛家登门赔罪,辛家只收了他们的土地册子,厚礼却是原样退回了。
  韩家家主听了却说:“总要试一试,大不了就是再丢一回脸面,咱们两张老脸也不值钱,丢就丢了,若是成了给家里求来个稳当营生,若是不成,咱们就族里扒拉扒拉,多送些孩子去学经商,想来辛氏便是不愿意和我们合作,也不至于不卖绸布给我们,咱们大不了就贩布去外地卖去。”
  这么一说,江家家主也觉得有理,这脸面丢了几回了,丢着丢着也麻木了,于是两家又重新收拾了一份厚礼,再次来寻辛月。
  辛月收到了爹爹的信,知道江、韩两家的那些地已经都被皇上买走了,今日见门房传信说两家家主登门,辛月想了想还是让门房请了他们进院去待客厅。
  辛月换了身见客的衣服再往前院去,江、韩两家的家主见辛月进来,都扬起笑脸来恭敬的起身行礼。
  坐下后辛月问他们:“二位家主今日登门有何事?”
  韩家家主主动答话道:“多亏了辛大人替我们递话,家里的田地都已经收到了银钱,如今人心惶惶怕粮贱地贱,我们两家都是托了辛氏的福,如今倒是得了便宜。”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这么放低身段,辛月便摆摆手说:“那是二位家主有决断。”
  江家家主既然想明白了,自然也就豁出去了,拿出往日对主支家主的态度来,谄媚的笑着说:“是县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才有我们的今日,我们今日登门是为了族人生计,我们两家都还余有一些田地,县主放心这都是在官府册上的正经田地,若是种粮食怕是养不活族人,所以厚着脸皮再来麻烦县主。”
  你们养不活族人关我啥事?辛月被江家家主一番话说得无语,我不过是帮着你们把田地册子递上去,你们地卖了拿了银子还赖上我了?
  韩家家主见辛月表情不善,连忙解释起来:“县主莫要误会,我们是想着把剩下的田地也改种桑园,想求县主与我们合作,收下我们的桑叶。”
  “对对对,是这个意思。”江家家主连连点头。
  辛月听了这才知道他俩的来意,若论私仇,辛月当然是不想与这两家合作的,所以先前他们几次送礼求和,辛月都不曾收下过一回。
  只是如今她的身份不光代表她自己,作为商行的大管事,涉及到商业的事不应凭自己的喜好办事。
  辛月便强压着自己的喜恶,只思考这事对商行的利弊。
  按这几年的扩张计划,确实是潍县有越多桑林,对辛氏商行的扩张越有利,像杨家这般成规模的世家,作为桑叶的供应商,比零散的农户种植桑林来更稳定,和世家对接也比和零散的农户对接用的人力物力更少。
  若是江、韩两家愿意改种桑林,对辛氏商行倒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想了想,辛月便还是点头应下了。
  江、韩两家的家主面色忐忑的盯着辛月,见辛月点头松口,两人都是喜意上涌,对着辛月一番感激,这回带来的厚礼死活也要留下。
  等两人走了,辛姑母过来收待客的茶具,见到那两人喜气洋洋的表情,辛姑母不解的问辛月:“月娘,这两家欺负咱们几回,为何要帮他们?”
  辛月摇摇头说:“答应此事并不是为了帮他们,是这事儿对咱们商行有利,姑母,连皇上对天下讨厌的世家都只能拉拢用之,我如今也不能任性。”
  次日辛月召开了股东会,皇上派来的内监大人一边记录会议,一边在心里想,这位县主竟然能接纳屡次欺负辛氏的江、韩两家,这胸襟,难怪人家小小年纪就能成这么大的事。
  内监大人把复抄的一份会议纪要让随行来潍县的护卫快马送回京城,几日后皇上收到了新的辛氏商行文书,批完了奏折便抽空看,看完之后他紧绷了一日的脸上露出丝笑意来。
  服侍在皇上身侧的连总管见状好奇的问了句:“皇上,可是贺州有好消息传来?”
  这文书不是政务奏折,连玉本就是帮着皇上管理商业的,不需要避讳他,皇上便把那文书递过去,笑着说:“你瞧瞧,朕这小县主又给朕一个惊喜。”
  连玉打开文书一看,辛氏商行的桑叶供应商一下子多了三家,除了一个镇上的大地主张氏外,还有两个连他都知晓与辛氏间隙颇深的世家。
  连玉虽只宣旨的时候见过辛月一面,但对辛月印象颇深,容貌对连玉一个太监来说不是在意的点,就记得这女童十分聪慧,眼界颇高,现在看她竟然能无视间隙接纳江、韩两家合作,忍不住出声赞上一句:“辛县主非常人,定能成大事。”
  皇上赞同的点头,又笑着说:“辛爱卿在户部帮朕清查历年文书,小县主也不忘帮朕回收田地,你再瞧瞧肖和的折子。”
  肖和便是皇上派去潍县的那位内监,是连玉的徒弟。
  连玉拿起徒弟的汇报折子,瞧到一处眼睛便不自觉的瞪大了,这可真是……
  原来那大地主张家找上辛月,也和江、韩两家一样想做辛氏商行的桑叶供应商,辛月竟然轻易就接纳了有仇怨的江、韩两家,对无仇无怨,还能搭着张捕头扯上点关系的张家,却出了个为难人的要求。
  辛月说这杨家也好,江、韩两家也好,都是交出了田地的人家,辛氏商行是有皇家股份的,张氏宗族名下若有不在官府册上的土地,辛氏商行便不能和张氏合作。
  张氏族长那日回去召开族议,张氏族人听说了海外运粮的消息,知道自家田里的秧苗过上几月成熟了却卖不上价,纷纷急得团团转,围着张氏族长求办法。
  张氏族长便夸下海口说要替族人寻一条好财路,族人殷殷盼着族长带回来好消息,谁知族长笑容满面的去,愁眉苦脸的归。
  张氏族长回来了传话族人:辛氏说不交田便不合作。
  张氏族长自己回家也苦恼,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田地,如何舍得交出去。
  他娘子却劝说他,留田若是不能改桑林,继续种粮食是死路一条,交田出去剩的田少了许多,但能种桑林,桑叶比粮食利大,可活。
  张氏和杨氏旁支有些姻亲,多方打听之下,见杨氏虽失了大部分田地,可今年种桑林显见比往年种粮食还利大,最终还是心动了。
  再一次召开族议之后,张氏族长便把不在官府册上的土地统计成册,带着去寻辛月,同意了上交这部分土地以换和辛氏商行合作。
  连玉瞧着徒弟折子里附带的张氏田地册,激动的看着皇上说:“竟还有此法收田。”
  第163章
  皇上也不是那等刻薄人,见辛家小女这般不忘为他分忧,便想要赏赐些她什么。
  银钱肯定是赏赐不了的,都说皇上富有四海,周祺却觉得自己甚穷!
  去年至今,各州也有一些如贺州潍县杨家一般识趣的小世家上交土地,朝廷不能白拿他们的地,都是付过银钱的,这事不用瞒着人,银钱都是从国库里支取的。
  除此之外,为了滨州港口那些拉回来的粮食,宫中内库也已经花销了许多。
  这些粮食本身的价值没有多高,可它们占了海贸商船的仓位,以往这海船出滨州时满载货物,返程也不是空仓而归的,到了海外之国把带去的货物高价售出,再在当地采购当地的特产,拉回滨州后就地售卖又能大赚一笔。
  可这次为了拉粮食回来,海贸商行的收益是少了许多,这部分利润周祺都得从内库掏银子来给海贸商行补上。
  还好眼见着是发挥了他想要的作用,瞧这张家不就是因此而起了交地的心思,不然周祺看着内库迅速消耗的账本都要心中滴血了。
  被迫抠抠搜搜的周祺思索了一番后问:“赢州送来的马匹,军中挑剩下的还有不少,辛县主招了多少护卫了?朕给她把马匹和轻甲配上。”
  这话连总管答不出来,皇上问的也不是他,隐在暗处没什么存在感的近卫军首领现身出来答道:“回皇上,木辰传话回来,辛县主一个护卫都没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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