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83节

  听了他这打趣的话,大家哄的笑出声来,刘差役也跟着凑趣说:“就是,咱们一起祝辛大人明年春闱高中!”
  到了九九重阳,天气一下子急速转凉,单薄的夏衫都换成了厚实的夹衣。
  宋光耀刚跟着商行跑了一趟盛洲回来,路过府城便顺便把妹妹接回潍县,拎着一提重阳糕去姑姑家,这才知道姑父竟然中了举人,兄妹俩连忙道贺。
  辛月今日跟着胡娘子去瞧丝坊的进度,回来瞧见宋惜娘,忙拉她到屋里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开个染坊,替辛氏商行染布料。
  宋惜娘自然没有不愿的,只是有些不自信的说:“我一个才学的新手,能做好吗?要不不用给我股份了,我去商行的染坊做染工就行。”
  辛月听了忙跟她说了当初穿她染的布料做的衣裙,一路被人询问的盛况,宋惜娘听得嘴角翘起,渐渐有了点信心,便点头说:“那好,我多试着用不同的染料配色。”
  得了宋惜娘的点头,辛月便召集了股东们提议商行再开一家染坊,胡娘子代替她的儿女参会,她上回就瞧中了那紫烟罗,第一个就举手同意。
  辛姑母虽然不懂做生意,可她也是女人,哪里看不出那料子的好,要是有卖的,她也会拿钱给自家玉娘买一些来做衣裙穿的,自然也麻利的举起手来。
  辛长安、辛长康是对侄女儿信服得很,也跟着举了手。
  辛长平如今以科举为重,把自家这一股的投票权交给了宋氏,宋氏对女儿的滤镜比谁都深,也是举手同意。
  辛祝也听自家儿媳与孙女们私下说过羡慕辛月那身仙气的裙子,他想着染好了应该不会不好卖,便也举起手。
  既然全票通过了,胡娘子给的两万两也还有余钱,虽然宋惜娘还没从染坊学成回来,但在她回来之前,便把染坊的各项事务都筹备了起来。
  等到了十月末,丝坊把第二批的丝茧都织成了布,因着都快入冬了,这批布料都是织得厚实的绸布,辛月特意让宋惜娘在休假的时候来了一趟染坊,调配好了染料,让胡娘子从江州请来的一批染工将这批绸布全染了出来。
  两千匹绸布只染了一种颜色,是辛月从宋惜娘调配的颜色里挑出来的黑紫色,这颜色很神奇的在阳光充足的照耀下看着是重紫,在光照不足的地方看起来是浓黑。
  本朝喜黑色,许多重要场合的服饰,都会选择黑色为主色,本朝也喜紫色,许多人都喜欢紫气东来的吉兆,朝廷的官员三品以上者朝服便是正经的紫色,所以这黑紫色的绸布定然会很得读书人的喜爱。
  两千匹绸布染色晾干之后,胡娘子先替自家的绸布庄定下来两百匹,她家的生意都做到府城的守备府了,这两百匹布消耗得极快。
  就像辛月预料的那般,读书的和做官的,没人不喜欢这布的吉祥寓意。
  素胚的绸布江州那边的丝坊卖价一般是一两银子一匹,辛氏的这绸布虽无华丽的织纹,但光凭着这颜色,就能挤进高端布料的行列里,出货是三两银子一匹。
  江州的布卖到外州去是十税三,本地的货物进出买卖,税费只十税一,胡娘子倒手就五两银子一匹卖了出去,一匹布能赚五成多的利。
  潍县和镇上的布庄知道自己本地有产绸布的时候是懵的,一开始还觉得是谁在乱传谣言,直到见同行的胡家绸布庄开始贩卖一种他们店里没有的布料。
  那叫做玄紫绸的布料,摆在店里瞧着只是匹平平无奇的黑色绸布,他们谁家铺子里没有个十几匹不同的黑色布料,并没有在意。
  直到有
  客人上门问:“老板,你家有那会变成紫色的黑绸布吗?”
  潍县布庄的老板们纷纷觉得自己幻听了,黑绸布他们有,紫绸布他们也有,可什么叫黑绸布能变成紫绸布?闻所未闻!
  问的人不多的时候,绸布庄老板们当客人在发癔症,但当每天都有客人来发癔症的时候,他们开始觉得不对了,于是抓着客人问:“这布料你从哪里得知的?”
  客人也是面色迷茫的回答:“我瞧见别人穿着这样的衣裳,本来我们一块儿在酒楼里吃饭,他分明穿着一身黑袍,结果从酒楼出来,他身上的黑袍就变成了紫袍,我没好意思追问人家哪里买的衣裳布料,想着都是潍县人,这料子县里的布庄肯定有卖的,所以一家家问过来,怎么你们这些老板竟然都不知道?”
  潍县又不大,县里和镇上有几家竞争对手,大家心里都各自有数,绸布庄的老板们都互相装作路过,去别人绸布庄里探情况。
  只是据说那布料在屋里就是黑色,出了门才变紫色,他们来回的看也看不出究竟,反而大家心里都是有鬼的人,一对视上便知道对方在干嘛,干脆讪笑着凑到一起,直言问道:“你们可也是在找那变色的绸布?”
  一说开,大家一核对,发现只有那胡家绸布庄的老板从来没去任何一家绸布庄打探过,他们便确定了目标,一起杀到胡家绸布庄。
  整个潍县连着镇上一共十来家绸布庄的老板,十来个人一起跑到胡家绸布庄门口,这架势吓得胡老板险些要找他混街时用的长棍出来应敌了。
  还好他们只是推了个领头的进店来问:“胡老板,你家可是进了什么能变色的料子?这县城的生意这么多,你一家也吃不完,大家都是各做一片的生意,咱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龃龉,可否告知这布料是哪家丝坊的货?”
  胡老板若是为了自己绸布庄的生意,定然是不会告诉这些人料子从哪进的,谁跟他们分好了区域,各凭本事,我家料子好凭什么就不能卖给全县人呢?
  可娘子交待了,这料子是商行的货,商行是家里儿女有股份的生意,料子卖得越多,儿女将来越有保障。
  胡老板便是马上要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可胡娘子的一双儿女在他眼里也依然是自己的孩子,那可是他豁出命救回来的儿女,不是他生的,可是他救的,他就是孩子的亲爹。
  便拿出一匹玄紫绸布出了铺子,当着十余个绸布庄老板的面扯开几尺,在阳光的照射下,浓黑色渐渐变成了紫色,绸布庄的老板们纷纷瞪大了眼睛,难怪那些客人说得玄之又玄,果然是出了门就变了色,实在是神奇。
  他们回过神来纷纷求着胡老板告知是哪家丝坊的货,甚至许诺愿意把自家在江州的独家货源纷纷拿出来交换。
  胡老板有胡娘子这个江州本地的娘子在,什么江州的布匹弄不到,一点也不在意,只告诉他们这玄紫绸可不是江州货,而是地地道道的贺州绸,潍县绸!
  这谁能信?绸布庄的老板们还以为胡老板在扯谎哄骗他们,结果正赶上辛氏商行来给胡家绸布庄送货,那第一批两百匹绸布已经卖空了大半,胡老板自己又找上门下了一百匹的订单。
  辛月找隔壁的张家大郎所在的镖局谈了合作,潍县的绸布庄要货,辛氏商行给送货上门。
  绸布庄的老板们谁不认识潍县的镖局,他们的货也大都是通过镖局从江州运回来,便套近乎的去问张家大郎这绸布从哪里运来的。
  张家大郎得了辛月的嘱咐,并不瞒着,笑着说:“就在咱们潍县的清水镇长河村。”
  这群绸布庄老板们这才不得不相信,纷纷回去叫了骡车就都往长河村赶去,分开出发却在路上相遇,谁也不肯落后。
  等到了长河村眼见着别的村子都是光秃秃的稻田,可长河村的土地上却是种满了桑树,还有上百人散落着四处采摘鲜嫩的桑叶。
  若是没有那遍地的桑树,他们还能想,是不是从江州买了丝茧请了工人在潍县缫丝织布,可那遍地的桑树总不能是种着吃桑果的吧?
  一群绸布庄老板被热情的辛氏族人带着去丝坊看货,见到那整齐摞放的上千匹玄紫绸,他们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有些相信了,但还是声音发颤的再次确认道:“这绸布真的不是从江州运过来的吗?”
  第107章
  “当然不是。”辛月笑着回答,如今第三批的蚕宝宝已经开始吐丝结茧,辛月打着主意要让这第一波找上门的顾客把辛氏绸布的名声宣扬出去,便带着他们参观起商行的运作来。
  县城的绸布庄有几家老板是认识辛月的,锦绣阁的名气甚大,每季度县内的商户到县衙缴纳赋税,县衙的纳税簿子上,锦绣阁属于是纳税大户。
  他们见过辛月去县衙交税,知道她是锦绣阁老板的女儿兼掌柜,几个月前才换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来做掌柜,那少女来头也不简单,竟然是醉香阁老板的次女,家中不晓得多富有,竟然愿意去别人家的小铺子做工。
  他们还奇怪原先那小女童为何不做了,原来竟然是躲到乡下开了个养桑蚕、织绸染布的商行来!
  跟着辛月看了一遍长河村各处的桑树,有些都是多年的老树,有些瞧着是才种下不满一年的桑树苗,有绸布庄老板忍不住好奇的问:“这么些老桑树,难道几十年前长河村种的桑树都没砍?”
  另有一个老板老家也是村子的,反驳道:“几十年前的桑树要是都没砍,这都没有种粮食的地方了,这村子难道吃桑果过活吗?”
  负责管理桑园的族长辛祝笑着说:“当然是都砍了,这些都是今年移植的,你们瞧底下的土,许多都还松着呢。”
  那个老板突然想起家里爹娘提过一嘴,先前有人到村里收购桑树,村里的人家大都卖了,只自家院里那棵还留着给孙子、孙女回来吃桑果,一下子对上了,瞧着满目的老桑树震惊的问:“全潍县的老桑树你们都买来了?”
  辛祝笑着说:“何止潍县的,东安府和旁边临安府的大都被我们买了。”
  瞧完了满村的桑树,辛月又带他们去了蚕所的院里看了眼快结成茧的蚕宝宝。
  他们虽没进去过江州的蚕所,可在丝坊却是见过织绸布的原料丝茧的,自然不会认不出,满面震惊的喃喃道:“竟然真是蚕,原来丝茧是这么来的。”
  丝坊如今没有丝茧,没有女工在缫丝、织布,他们只见到摆放整齐的数百缫丝机与织布机,染坊也没有晾着布料,但他们都已经确信了,那玄紫绸就是此地产的。
  这群老板有年长些的,知道当年贺州人为了弄到蚕种曾经耗费了多少年时间,最终却一无所获,只能懊恼的亲手砍掉种下的桑树,如今看到长河村的一切,忍不住心潮澎湃。
  贺州有自己的绸布了,再也不用大老远的去江州进货,十税三的高额税金不算什么,一路上复杂的路况,有时倒霉被山匪、水匪劫掠,有时候倒霉船翻了血本无归……
  辛月把他们带回丝坊的仓库,问道:“各位老板可要买些玄紫绸?这一批的货就只眼前这些了,下一批要两三个月后了,对了,潍县境内的绸布庄订货我们可以免费送货上门的。”
  “要!我要一百匹!”绸布庄的老板们如梦初醒,纷纷掏出银票来抢购,便是小镇子上的绸布庄都买了几十匹。
  这十几个老板买走了八百多匹玄紫绸,加上胡家绸布庄买走的三百匹,这批货就剩不到一半了。
  先前辛月说了,今年的收到货款全部会分发给股东和工人,等明年起才会每年留出一部分用于商行的发展扩张。
  这么快就卖出了一半布料出去,大家都不再担心自家这绸布没有销路,一想到今年商行能有
  万两余银子的入账,大家晚上睡觉都要被美梦笑醒好多次。
  因着镖局短短几日四处给潍县的绸布庄送玄紫绸,加上绸布庄老板憋不住四处和亲朋好友说,潍县渐渐传遍了长河村养蚕织布的事。
  除了杨家因为和辛家结了姻亲,褚家少主和辛长平乃是至交,两家都只是友善的派人上门来问询,其余的几个世家派人去长河村查探后,竟然大摇大摆的只派家中管事找了辛祝要求辛氏把蚕种卖一些给他们。
  辛祝出面敷衍得拖延过去,说是要询问过自家的举人老爷,那些管事竟也不怕,笑着说:“潍县可不是一个区区举人就能当家作主的地方。”
  他们来问来买,这还是看在辛氏出了个举人的面上呢,不然就是仗势欺人直接连锅端走了。
  送走了嚣张的世家管事,辛祝忧心忡忡的让儿子驾车带他去了县城寻辛长平与辛月。
  如今辛家不住在青松巷了,早就搬去了连枝巷的大宅子,车架可以直接停到后院的牲口棚里,飞毛腿如今就被养在这,辛月打了一辆精致舒适的小车,如今出门办事都是让飞毛腿拉着自己。
  飞毛腿瞧见村长家的毛驴被栓在自己身边,大方的邀请对方在自己的食槽里吃豆子。
  因着今天是辛月的生辰,辛家所有人都在,听到族长说明了来意,原本满面欢颜的辛家人,脸上都变得凝重起来。
  本以为有辛长平的举人功名在,能挡住其余人觊觎的目光,没想到只是让他们的手段变得文明了一点罢了。
  还好他们虽能不把举人当回事,总不能不把皇室宗亲当回事,辛月笑着看向辛盛说:“这可多亏了哥哥,不然咱们此次可要吃大亏了。”
  原来潍县街面上最近刚开了一家大茶楼,茶楼的招牌上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周字,主人便是辛盛在府城结识的友人周简。
  周简说到做到真的来了潍县开了茶楼,还派人寻到了辛家递了名帖,请辛盛去喝茶听书,那日辛盛穿着自家的玄紫绸做的衣裳,周简出门迎辛盛,见辛盛本穿着一身贵气的重紫色长袍,结果进了门变成了一身浓黑,大为惊讶。
  他虽做皇子的时候就不受宠,可好歹也是皇子,什么好料子没见过,别说江州大丝坊产的好布料都是要当做贡品送到皇城的,就是皇家丝坊那普通人不得见的华贵料子,每年总也少不了他的。
  见到辛盛身上神奇的衣料,周简还忍不住生气的想难道是他如今成了王爷,待遇还不如先前做个不受宠的小皇子?这种好料子连平民百姓都穿上了,他竟然没收到过。
  周简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有了疑惑他就问,准备打听清楚写信跟皇兄诉苦去,结果听辛盛一番解释才知道,这料子竟然是他家自产的。
  周简先是震惊于贺州竟然有了自己的蚕所丝坊,要知道连他们皇家都弄不到蚕种,皇家的丝坊都只能跟江州的蚕所买丝茧,虽然他们卖给皇家丝坊的价格比卖给别的丝坊价格要低三成,算是对皇家的让步。
  震惊完了就是欣喜,他正苦于自己的茶在海外卖不上价,白白浪费了皇兄批给他的仓位,却挣不到银子。
  挣不到银子就不能修行宫,修不了行宫,就不能跟皇兄求情接母妃来贺州颐养天年,毕竟母妃好歹也是个皇贵太妃,品级在那里摆着,出行该有的规制排场不能废。
  江州的丝坊周简不能越界插手进去,可贺州是皇兄许给他的封地,虽然皇家也没有什么地可以赐给他,皇兄扒拉了半天也只掏出几座茶山给他,但名义上他确实是被封到贺州为王。
  贺州本地产的绸布,他贺州王凭什么不能运去海外售卖?
  于是周简便托辛盛带路,寻到了辛月,商谈了合作,今年快入冬了,海贸的船队不会远行,明年,明年他要把他的仓位装满贺州的绸布,到海外大赚一笔。
  周简是皇家人,虽然他没被当做储君培养过,但各地的世家是个什么德行,他也知晓,谁也别想挡他的财路,便自爆了身份,说要是有人找辛氏商行的麻烦,尽管打出他的名号来。
  辛盛虽早就猜到周简应该是皇室宗亲,可也没想到竟然是去年被分封到贺州的九皇子。
  这位皇子一直以来的名声就是低调、谨慎,到了贺州以后不论哪家世家大族上门求见拜访,都是推脱不见的。
  没想到堂堂的王爷竟然忙着亲力亲为的四处开茶楼,辛盛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就不能再把他当普通友人,忙和妹妹一起要拜行大礼。
  周简拦着不让,辛盛坚持道:“王爷,礼不可废。”
  “我就知道要是身份暴露,你就不会再拿我当好友了,可恶财帛动人心。”周简叹气,然后装起了可怜道:“我从小长在皇宫,身边除了服侍的下人,从没有过朋友,好不容易离开皇宫,到了贺州与你萍水相逢,因缘而结交,你是我第一个朋友,现在你是要与我断交么?”
  见周简堂堂一个王爷话说到这个份上,辛盛不能不识好歹,便说好只在外有人知晓周简身份时称他王爷,平时便还是只拿他当周兄相待。
  周简不仅爱读书,也爱经商挣钱,知道辛盛的妹妹小小年纪就经营起这么大的家业,感兴趣的和辛月交流起开店做生意的心得,最后竟给了辛月和辛盛一般的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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