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76节
他们二人收到的指令只是保护辛盛的安全,一个年幼的书生,又没有入朝为官,自然还不到监视他行为举止的时候,所以金刃和金戟只是每日远远守着辛盛,并不曾凑近听他与旁人的交谈。
不过辛盛每日和何人有过接触,他们倒是都知晓的,这些时日并不曾见他家里有送什么信来过,金戟奇怪的问:“辛盛这是怎么了,他家里有什么急事么?咱俩轮班的时候没错过什么吧?”
金刃摇摇头,也有些疑惑,便说:“我也不知,许是年幼想家所以归心似箭?”
辛盛今日归家比往日少花了近半个时辰,到家时娘亲和妹妹都还没从铺子里回家,只听得帮他开门的姑母说爹爹已经不去衙门上值了,正在书房温书。
辛姑母灶上烧着火做着饭食,没时间与辛盛多说便举着勺子回去灶房忙去了,辛盛只能在爹爹的书房外踱步。
辛长平发现后喊了他进来,问:“盛哥儿回来了,在外面来来回回的做什么?怎么不进来说话?”
“嗳。”辛盛应了一声快步进了书房,问道:“爹爹,我回来了,那虫卵之事如何了?”
辛长平见状知道儿子定是挂心了十几天,也没有吊他胃口,把虫卵便是蚕种,家里如今和族里还有胡娘子一块儿在建桑园、蚕所、丝坊之事都一一告知与他。
辛盛听得激动起来,说:“竟真被妹妹说中了,还好还好,要不是妹妹想到了,这蚕种真就被当虫子白白喂了鸡了。”
辛长平点头应是,又跟辛盛交待了商行的股份分配,虽然他知道自己长子的性子,定不会嫉妒妹妹,但还是问了句:“将来你和年哥儿,各只得我名下这一股的三分之一,你可有怨言?”
“爹爹说的什么话?”辛盛果然不在意这事,生气的说:“我岂是那等不分是非、贪得无厌之人?妹妹所得皆是她该得的,我没有半点嫉妒之心。”
“好好好,是为父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辛长平笑着打趣一句,然后感叹起来:“你们乃是至亲手足,咱家本来只是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就村里那点子田地和一套院子,我相信以你之才,那点子东西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可如今这局面,将来商行能挣得的财富是我都难以想象的,为父希望将来你们都能保持初心,莫要因金钱生怨气。”
辛盛听了辛长平这番话,感受到爹爹的苦心,心绪平静下来想了一会儿之后说:“爹爹,你放心吧,将来这财富再多,我也知晓它是因何而来,作为没出过力的受益者,我只有对妹妹的感激,将来年哥儿在爹爹、娘亲的教导之下,定然也会成长为一个明事理有担当的人,必不会发生爹爹担心的那种状况的。”
辛长平拍着儿子的肩膀,笑着说:“谁说你不用出力了,如今咱们不亚于稚子怀千金于闹市,若无人相护,这份财富如何能守得住,盛哥儿,为父虽先行你一步,可天资远不如你,将来指望你做咱家的镇山石了。”
辛盛闻言心头一震,一下被从富贵的虚幻中敲醒过来,郑重的点头说:“爹爹,儿读书科举只为两件事,一是为眼下之民,二是为家人周全。”
辛月和宋氏回了家,见父子俩神情严肃,知晓他们在聊什么后,宋氏便也和辛盛交待了一句,铺子的股份已经转给了辛月三成。
辛盛听了看着辛月说:“应该的,这铺子的收益,一是靠娘亲的技艺,二是靠妹妹经营有方,本来还以为我努力读书,将来能带着爹娘、妹妹与弟弟过上好日子,没想到等不及我功成名就,妹妹就做到我前头去了。”
辛月听了忙拉着辛盛的衣袖说:“哥哥还是得努力啊,家里的生意还需哥哥将来威慑四方,保驾护航呢。”
辛盛被辛月这话逗得笑起来,故意说:“啊?我不能就此做个快乐的公子哥吗?与他们一样,每日春花秋月美婢环绕,不问世事,自在逍遥。”
“当然不行。”辛月连连摇头,故作夸张的说:“若哥哥和爹爹不努力,将来这公子哥与大老爷怕是做不了几日,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说完又咬牙装凶道:“还美婢,下回见到欣娘姐姐,小心我告你一状!”
辛盛忙拱手求饶道:“嗳,我说的是他们公子哥的生活,又不是我有此心,妹妹你可莫要当真啊。”
兄妹二人演得夸赞,彩衣娱亲,逗得辛长平和宋氏都笑了起来,看着感情甚笃的兄妹二人,眼中皆是欣慰。
等兄妹俩打打闹闹的从屋里出来,蹲在辛家院外的高树之上的金刃瞧着金戟说:“看着应该没事,估计就是年幼想家人了,你看他现在和他妹妹一处多么开心。”
金戟点点头,有些羡慕的说:“我前几日轮歇那天在潍县逛了逛,瞧见辛盛他娘亲和妹妹开的铺子,生意可好了,他家这两个孩子,一个年幼才高得皇上看中,一个更年幼的女儿竟天生善做生意,将来儿子做官,女儿经商,权财皆得,你说他爹娘是怎么生的孩子,我都想求问秘方了。”
金刃无语的瞧了一眼自己这好兄弟,问他:“你连娘子都没娶,关心什么生孩子的秘方?”
辛月和辛盛不知道树上的金戟流着口水想要生他们俩这样的孩子,辛月想起前些日子见到了姜南星,忙问辛盛:“哥哥,姜家哥哥前些日子还来寻过我,他可曾回书院里读书了?”
辛盛听了摇摇头,连忙问:“他不曾回书院呢,他何时来寻你的?”
第94章
辛月想了想,回答道:“有十来日了吧,难道姜家哥哥的腿脚还没好?”
辛盛听得奇怪,疑惑又担心的问:“他腿脚怎么了?”
辛月想起那日姜南星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失笑道:“姜家哥哥被姜御医打了一顿,上回来找我的时候,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呢。”
辛盛闻言说:“难道是因为他独自跑回京城之事挨了打?虽他此行有些鲁莽,可终究是因为与表弟手足情深太过担心所致,情有可原,姜御医为何下那么重的手,打得南星这么久不得好。”
辛月上回听说也是这般想的,谁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呢,笑着和辛盛说了姜南星把他表弟藏在木箱子里偷偷带到潍
县的事迹。
辛盛听完嘴角抽搐,感叹一句:“好吧,这事还真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那他挨这一顿也是该得的。”
辛月听了辛盛的话,笑得更大声了些,然后说:“上回姜家哥哥说他表弟要跟他一块儿去黎山书院念书,莫不是因为他表弟入学之事耽搁了?姜御医医术高明,打自己孙子,手底下肯定有数,怎么也不至于这么久还不好。”
辛盛点头赞同,但还是有些挂心,便说:“明日我去他家寻他一趟,瞧瞧他可恢复如初了。”
辛月闻言点头说:“那哥哥多带些东西去,替我和玉娘谢谢他,他带来的点心都很好吃,那些玩具也很有趣,表妹爱不释手,日日拿着哄年哥儿玩呢。”
辛盛听了笑起来说:“他倒是惦记着你们,上回自从与你们一同出游一回之后,在书院里常拉着我说,没想到妹妹这么好,羡慕我家里竟然有两个,还曾去信给他爹娘,说咱们娘亲还能给咱们生个幼弟,喊他娘亲也给他生个妹妹出来,后来他爹回信来骂了他一通,说他娘亲当初生他要不是他非要倒着出生,害得他娘亲受了大罪,再也不肯生孩子,他爹怎么可能只有他这一个讨债鬼,喊着要他赔自己乖巧贴心的女儿。”
辛月被逗得直笑,之前只觉得这位姜家哥哥性子活泼,没想到姜南星竟然这么没谱,竟然去信催生爹娘。
次日辛盛带着些果子、点心去探望姜南星,姜家门房的老仆瞧见辛盛笑得十分慈爱,忙迎了辛盛进门说:“辛公子,我家孙少爷正念叨着想去找你呢,谁知你们想到了一处,你竟是先过来瞧他了。”
辛盛听了面上露出笑容来,说:“我昨日放假归家,才听我妹妹说你们回来潍县了,所以今日连忙来看南星,他的腿脚不知可好了?”
老仆揶揄的说:“好了好了,孙少爷从小没少挨打,皮实得很,家里更是常备有那跌打损伤的药酒,养了几日就恢复如初了,半点痕迹也无。”
姜南星正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要出门呢,刚跨出内院,一眼瞧见老仆带着辛盛进来,高兴的喊:“辛盛!”
结果听到了老仆的这番话,红着脸羞怒的说:“姚阿爷,你怎么能和我的好友败坏的我名声!”
老仆半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愈发笑得高兴起来,说:“老奴又不曾胡说,孙少爷这败坏之言从何说起?”
姜南星气呼呼看着老仆,可老仆虽是仆人身份,却亲如长辈,他每回挨阿爷的打,更是都指望着老仆劝解阿爷。
姜南星撒不出气来,只能自己接手拉着辛盛往里走,还要和老仆说一句:“姚阿爷歇着去吧,我自己带辛盛进去。”
沈砺住在姜南星的隔壁屋里,姜南星刚和沈砺打了声招呼离开,没一会儿又回来,沈砺便从自己屋里探头出来问:“表哥,你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没拿么?”
结果见到表哥拉着一个面容俊朗、气度不凡的少年,沈砺只愣住了片刻就笑着和辛盛见礼,问道:“想必这位就是表哥嘴里常说的那位才华横溢、绝世无双的辛公子吧?”
辛盛与沈砺回礼,忙说:“不敢当,天下之大,各有俊彦,辛盛怎敢自称世无双。”
姜南星见二人不用他居中介绍,就自顾相识了,笑着说:“你俩别这么客气,一个是我的绝世好挚友,一个是我的绝世好弟弟,莫要称什么公子了,表弟,辛盛年长你三岁,你便喊辛盛做哥哥,辛盛,这是我表弟沈砺,你就随着我喊表弟。”
听了姜南星这话,辛盛和沈砺纷纷瞪着他,辛盛说他:“胡闹。”
沈砺说他:“表哥,亲亲之属,不可胡乱相称。”
没搭理姜南星的胡言乱语,沈砺喊辛盛:“盛兄,我表哥性子跳脱,难得你能包容他这性子与他交好,平日定是多劳你照顾他了。”
辛盛笑着看了姜南星一眼,回沈砺道:“沈贤弟,南星乃是赤子之心,与他相交我也受益良多。”
沈砺前几日被舅公带去杨氏族地,求见了黎山书院的山长,杨公考校了他一番后便答应了收他入学。
舅公说他才来潍县什么都没带,要置办许多东西,正好书院没几日就要放假了,便干脆等收假后再去书院。
于是杨公便让人领了一套书院的课本来给他,让他这几日在家提前温习。
他当时打开翻看了几眼,见书上的字迹乃是手抄,而非刻印,字迹工整又优美,忍不住赞了一声,结果杨公笑着说:“这书可是我黎山书院学子,潍县县试、永安府府试双案首手抄之作,可要好生爱惜,有朝一日说不定会成为珍贵的名人手迹。”
沈砺之前听表哥说过,他的好友辛盛乃是潍县县试案首,他离开后还要去参加府试,不知结果如何,所以当时一听,沈砺就知道这人必是辛盛了。
他竟然连府试都考中了案首,表哥所说的天才,确实没有半点夸赞作假。
今日一见,沈砺见辛盛不仅文才出众,竟连样貌都这般俊朗,不禁愈发对他有好感,虽平日里沈砺话不多,更不爱主动和人搭话,今日却主动和辛盛攀谈起来,问他那课本里的不解之处。
他们二人聊了起来,姜南星在一旁看了半响,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味。
虽然他也是想要让好友多照顾些自家可怜的小表弟,可是眼见两人气氛愈发和睦,姜南星忍不住丢下了手里的大包小包,硬挤进两人之间。
姜南星左手搭着辛盛的肩头,右手拍着表弟的背,问道:“辛盛,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辛盛不明所以,但是不假思索的点头说:“当然是。”
姜南星又问沈砺:“表弟,我是你最爱的哥哥对吧?”
沈砺也不解表哥为何突然这么问,但也立刻点头说:“当然了。”
“那好。”姜南星看着辛盛和沈砺说:“你俩答应我,绝对不许背着我和对方更好。”
辛盛和沈砺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尤其是辛盛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句:“姜南星,你好幼稚。”
沈砺没敢跟着直说他表哥,但眼神表达出的意思一样。
姜南星气鼓鼓的说:“三个人的友情会变得很拥挤,这句话果然没错。”
玩笑过后,姜南星捡起刚刚放下的大包小包,一股脑的塞到辛盛怀里说:“我就猜到辛盛你府试定也会考得很好,在京城到处寻摸了许多东西买来送你,都是京城学子追捧的好东西,贺你高中府试案首!”
辛盛听到好友远在京城也这般记挂他,很是感动,但是还是说:“姜南星,莫要这样破费,你这么花银子,怕是很快又要去我家蹭饭了。”
姜南星本还等着看好友感动惊喜的表情,听了这话脸上的骄傲之色立马垮了下去,气得捶了辛盛的后背一下,说:“去你家蹭饭怎么了?你不欢迎,月娘妹妹总是欢迎我的,上回我去给她送东西,她还说要我有空常去家里吃饭呢,你们明明是一家子兄妹,怎么月娘妹妹比你可爱这么多!”
辛盛见姜南星真的有些生气了,忙笑着哄他:“怎么会呢,你去我家吃饭,别说我和月娘了,玉娘也记着你的好呢,说姜家大哥哥送的点心好吃,玩具也好玩,姜家大哥哥真好,你可得多去,多去。”
姜南星嗤了一声,才说:“看在两个妹妹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沈砺之前也听表哥夸过辛盛的妹妹极聪明,这回到了潍县,表哥去寻辛盛妹妹送了回东西,回来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还曾望着自己说:“可惜,可惜,表弟要是个妹妹就好了,妹妹可真是可爱,说话怎么那么好听。”
足足魔怔了一整天,第二日才恢复正常。
沈砺心里有些好奇,辛盛他今日见着了,刚才请教了几处学问,本来自己在家想了几日,怎么也想不明白,可辛盛稍微点拨几句,自己竟就开了窍,可见辛盛才学之深,比他在京城求学的书院先生还要厉害。
那表哥嘴里念叨了一整日的辛家月娘妹妹,究竟又是如何出色的人
才呢?
第95章
六月末,天气已经十分炎热,稻田里的稻谷金黄,已经进入了成熟待收割的时期。
因着育种时间的早晚,浇水施肥的不同,稻谷的成熟总有早晚,潍县各村镇都开始有村民下田割早熟的稻子。
只长河村的田里不见村民,村民们不是整日泡在两处大宅院里,就是散落在山上或是山下的桑园里采摘桑叶。
还是族长辛祝瞧着不像样,让大家抽空赶紧把自家田地里的稻谷收了,别到时候衙门开始收税粮了,稻谷在田里全喂了鸟雀。
今年辛氏宗族的族田早都改成了桑田,不用组织族人收割族田,大家各家也就三五亩地,每日早起一个时辰,下工后回家拿了镰刀去地里再干两个时辰,十来天各家田地的稻谷也都收回了家。
如今田地空了出来,辛氏族人都在讨论要不要把自家的田地租给桑园种桑树,还是自家种桑树卖桑叶给蚕所。
辛祝是把族田当是族里入股的股金,白给桑园用的,毕竟人家胡娘子入一股可是真金白银的掏了两万两,族里那百余亩地折算银子也就千余两,虽然比胡娘子所出少了许多,可也好过什么都不出。
胡娘子那两万两如今已经花销了几千两了,主要是织布机和缫丝机贵,一台就得十多两银子,且只有江州有卖,运来还要路费。
胡娘子在辛氏族人里选出了三百位手巧的妇人,一百人负责缫丝,两百人负责织布,如今她们在江州织布女工的教授下,都已经能完整的织出一匹绸布。
蚕所第一批养成的蚕,除了江州来的老蚕户特意挑出来下种的蚕,别的都在羽化成蛾前就被处理成了丝茧,送到了丝坊由辛氏的女工们缫丝后织成了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