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20节
辛长平也严肃的说:“家里挣钱是大人的事,日后有你挣钱养家的时候,现在莫要乱分心。”
辛盛听了垂下脑袋暗暗失落。
少年人总是盼着早日长大,迫不及待的想承担大人的责任,大人却总想着把孩子护在羽翼之下,恨不得不见一点风吹日晒,事事周全。
辛月瞧见辛盛的表情,能理解他的感受,便偷偷伸手拍他的背安慰他。
辛盛抬头对辛月笑了笑,很快又提起精神来,他是个聪明人,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爹娘说得也没错,他既花了家里那么些银子求学,自然要严阵以待,今年的科举定要取得好结果,才对得起爹娘的爱护之心。
既然爹娘怕自己分心学业,辛盛便不再想着抄书挣钱之事,便说:“孩儿知道错了,定会专心读书。”
宋氏和辛长平听了这才缓和了表情,辛长平更是拍着辛盛的肩膀殷殷关切道:“学习固然重要,但亦要劳逸结合,莫要苦读太晚伤了身子,须知这科举考的是学识,可靠的却是身体,那贡院跟前年年都不缺被抬出来的学子,学得再好,身体坚持不到考完岂不是白费?”
“儿受教。”辛盛连忙应下。
辛月见气氛变得严肃,想了想便出声打岔道:“哥哥是一片好心,只是灯下黑了,没想对地方,其实哥哥不用影响学业去抄书,也能给家里帮上大忙。”
辛长平和宋氏听了觉得惊奇,辛盛更是追着问:“妹妹有什么好点子,莫要卖关子了,快快教我。”
辛月便笑着说:“娘亲的铺子开起来,初时没有名气,肯定要发愁客源不丰,而哥哥在书院念书,同窗里皆尽是家资丰厚之人,又因为读书之人最是讲究体面,各个都少不了备些体面的衣服,届时娘亲多与哥哥做些好看的衣服,让哥哥穿去书院里,就哥哥这俊朗的风姿,还怕招不来慕名的客人吗?”
“极是,极是。”辛盛顾不得恼妹妹嘴里的打趣之意,连忙同宋氏说:“娘亲,我观我那些同窗们,季季都免不了添置新衣,不止衣裳,连那鞋履、书袋、扇面、荷包,都讲究着与衣服要配套,登山看景要穿潇洒肆意的宽袍胡靴,林中诗会要穿那贴身的窄袖儒袍,绣样上有好翠竹不屈品性的,有好白鹤潇洒自在的,更有喜蟾宫折桂之类好寓意的,娘亲到时多做些,我让同窗们都来寻娘亲买。”
宋氏听了辛月的话,觉得这确实是个招揽客源的好法子,待听到辛盛说起书院的穿戴风气,她叹了口气拉着辛盛的衣袖说:“盛哥儿怎不早说,这些穿戴娘亲都没给你做过。”
辛盛从小早慧,且极懂事,他幼时常见娘亲为了挣银子供爹爹念书科举,不分日夜的刺绣,他便十分心疼娘亲辛劳,从不曾主动要娘亲替自己做什么时兴的衣裳穿戴。
瞧见宋氏看向自己内疚心疼的眼神,辛盛连忙说:“娘亲为家中操劳已经够辛苦的了,儿子怎愿给娘亲再添辛劳,再说娘亲向来疼儿子,何时也不曾短过儿子的穿戴,儿子从小都没穿过不合身的衣裳,至于追风潮讲究那些穿戴的花样,儿子本就不感兴趣,不如多念几本书来得有用。”
宋氏闻言更是感伤,孩子懂事,父母虽然欣慰,但更觉得亏欠。
自辛盛八岁后,因儿大避母,宋氏便很少再与辛盛有肢体上的亲近,最多只是拉拉儿子的手,此刻她难得的搂住了辛盛,温柔的说:“娘亲给儿子做针线,怎么也不会觉得辛苦的,傻孩子,爹娘把你生得体面,你日日打扮得好看,爹娘才瞧得高兴自豪呢,等出了月子,娘亲便把这些穿戴都给你做一套,人都说卖米的家里吃不上新粮,我却觉得不应该,娘亲做的时兴衣裳,哪有只给外人穿的,我儿定然要做那第一个穿的。”
辛盛好久没与娘亲挨得这么近,他眷念的嗅了一口宋氏身上独有的味道,脸颊红红,心中极高兴,忍着羞涩的伸手回抱了一下宋氏,高兴的说:“儿子知道了,谢谢娘亲,娘亲真好。”
母慈子孝,看得辛月心里暖暖的,心想养孩子就要养辛盛这样的贴心乖宝宝啊,要是孩子都这么乖,哪会有那么多恐育的人呀。
过了一会辛长平才咳嗽一声,打断了母子俩的动情相拥,赞赏的肯定了辛月的提议,说:“月娘这法子是个好主意,咱们女儿确实是个有生意头脑的,看来月娘说给娘亲帮忙真不是虚言呀,娘子这铺子日后的经营,可别忽视咱们女儿的意见。”
宋氏松开儿子,又把女儿抱了个满怀,跟女儿是亲近惯了的,也不犯什么忌
讳,笑着说:“是是是,以后咱们铺子呀,就指着月娘想法子生意兴隆了,日后铺子做起来了,月娘便是咱们的小掌柜。”
辛月虽知道他们在打趣自己,但毫不在意,打蛇随棍上的说:“那可说定了,等我再长大些,铺子就交给我管了,娘亲以后只要做好绣活,我定把铺子发扬光大。”
宋氏和辛长平可能是在开玩笑,辛月却是认真的。
在现代时虽然辛月是个懒性子,对学业事业都没有什么大追求,只想着找个普通的工作养活自己,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好。
可现在穿到古代,若让她以后长大了,嫁给一个封建的古代男人,然后做一个一辈子被关在后院里,靠丈夫养着的妇人,她却接受无能。
革命先烈们牺牲了无数条性命,才把女性同胞们从家里解放出来,从此可以和男人一样念书求学,自食其力,站到和男人一样的天地里发出自己的光辉。
辛月想做咸鱼是自己的选择,但不能是注定的命运。
这一刻辛月心里下定了决心,在这古代她也要活出自己的价值,绝不能被环境同化,成为一个依附他人为生的人。
她的灵魂,将永远是现代那个受过独立自主教育的辛月。
见到女儿认真的表情,宋氏不仅不觉得不对,还十分高兴,她幼时因为是女儿便不被爹爹重视,明明哥哥既不会刺绣,也不善于和人交际,但只因为是男儿,就能理所当然的得到家中的一切。
宋氏心里暗自不服气,但周围的环境都告诉她这是对的,她只能强压着自己不去反抗。
现在宋氏见到自己的女儿有和自己一样的野心,宋氏当初只能把野心藏在心底,现在更不愿意压抑女儿的野心,反而乐见其成的说:“好,日后月娘长大了,铺子便交给月娘管,这铺子日后收益都是你和哥哥、弟弟三人的,盛哥儿和年哥儿都是男儿,自己得去外边儿挣前程去,你管着铺子给他们分红就行。”
辛长平也不反驳,在他心里这铺子虽要用家里的田地作抵押借钱才能开起,但这生意靠的全是妻子的手艺,自然算是妻子的嫁妆,妻子的嫁妆要怎么分给孩子,他都不会干涉。
而且他虽然看重家族传承,看中儿子传承子嗣,但对这唯一的女儿亦是十分疼爱,日后女儿出嫁他也不会吝啬陪嫁。
便是不会像妻子一般直说给三个儿女平分家业,也不会少给女儿几分的,甚至还会多多陪送,毕竟女儿日后嫁到别人家,不能时常相见,自然要给足钱财保证女儿不会吃苦受罪嘛。
而且辛长平觉得宋氏有句话说得极有道理,男儿自该自己出去拼前程。
他瞧着已有少年风姿的大儿子和还在襁褓的小儿子,心里默默的想,小时候自会供你们两个念书求学,但想过好日子,儿子们,还是日后自己拼去吧!
是坐于高台显贵自在,还是汲汲营营只为求生,都看你们自己造化!
说定了宋氏开铺子的事,辛长平问辛盛:“盛哥儿,明日我要去黎山给山长和先生们拜年,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辛盛想到屋里抄完的书,自己要弄回书院去还着实有些费劲,便问:“爹爹准备如何去?若是驾驴车去,正好帮我把抄好的书送一趟到书院。”
辛长平闻言点头说:“自是驾驴车去,只是书院这过年没锁还有人在吗?”
辛盛便说:“锁是锁了,正好我去给先生拜年,向先生取了钥匙去送便是。”
辛长平便点头说:“那好,你今儿把书都装好,明日一早咱们便出发。”
宋氏听了问:“如今家里银钱不多,去给先生们拜年带些什么去?”
“山长和先生们品性高洁,又都知道咱们家不富裕,便是买了贵重之物他们也是不会收的,还是与往年一般带些老家送来的腊鸡、腊肉便是。”
宋氏想了想,把嫂子退回来的绣画翻出来,挑出几幅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问辛长平道:“不若把这几幅绣画送去?”
“这……”辛长平看着这些精致的绣画目露迟疑,虽然依宋氏兄嫂所言,府城如今皆尽追捧江南绣娘的双面绣,但这只是因为从未见过,而暂时兴起的风潮,并不是非双面绣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这四副绣画的寓意送与山长倒是正合适,但宋氏既要开绣铺,这些到时在铺子里也可售卖,便是卖不出以往的十两一幅的高价,也不至于如宋氏嫂子说的那般半价都无人愿收。
辛长平便按着宋氏的手拒绝道:“先生向来简朴,并不讲究什么排场,从来不许我们攀比送礼的,娘子这些都耗了那么多心血才绣成的,不若留着到时在铺子里售卖。”
宋氏瞧着自己绣了几月的绣画也略微有些不舍,但还是坚持道:“今年你既要参加乡试,免不了要经常上门叨扰先生,求先生指点的,礼多人不怪,再说了这是我自己亲手绣的,也不是从外边儿掏银子买来的,晚辈做些绣品赠给师长,乃是常有的表心意之举,谅先生也怪不到你攀比送礼上去。”
辛长平听了握住宋氏的手,看向宋氏的眼神愈发的温柔,轻声说:“还是娘子想得周到,真真是我的贤内助,娶娘子为妻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宋氏红着脸撒开辛长平的手,嗔怪道:“盛哥儿和月娘都在呢,当着儿女的面,你做的什么怪相?不知羞。”
辛长平被妻子甩开也不尴尬,抚着短须笑得得意,说:“父母夫妻相合,对儿女才是幸事,有我们做好榜样,这般盛哥儿日后便知如何善待妻子,月娘也才知晓何样的男子才可当得好丈夫,免得被那油嘴滑舌的歹人哄骗去了。”
“还说!”宋氏抬手做出欲捶的姿态,脸愈发通红,呵斥辛长平道:“我看你就是那顶顶油嘴滑舌之徒!”
辛长平瞧见宋氏粉红的脸颊,眼神愈发像糅了蜜,甜得好似能拉出丝来,他把害羞的宋氏拉到身后,对辛盛和辛月说:“你们还不快快出去,做儿女的能不能有点眼色?”
看戏看得正起劲的辛月当然不想走,爹爹和娘亲,一个俊秀儒雅,一个端庄秀丽,两个人郎才女貌,最是般配的一对神仙眷侣。
当面上演感情戏,辛月爱看,还想多多看呢。
便是被内敛的辛盛强行拖走,辛月也是一路回头探首,竖着耳朵还想再多听两句。
见儿子把门关上,宋氏便推了辛长平说:“还不松开,刚刚当着儿女的面这般闹我,我以后在他们面前如何威严起来?”
“娘子何时对他们威严过,向来都是最温柔的慈母。”辛长平却不放手,还把宋氏直接圈到怀里搂住,脑袋贴在宋氏的脖颈处,委屈的说:“这几日家中忙乱,我都不曾有机会同娘子亲近,娘子却是一点不想为夫,还要推我走。”
宋氏听得心跳乱了两息,瞧了一眼辛年还在梦中,才回搂住辛长平说:“夫君说的哪般话,尽冤枉人,我如今同娘家都断了亲,这世上就独独最亲你一人了。”
宋氏这么微微一哄,辛长平立刻就被泡软了心肠,不过嘴上还吃着儿女的醋,非要和孩子们争个先,追问道:“娘子真的是最亲我吗?盛哥儿、月娘和年哥儿呢?娘子这几日,日日抱着年哥儿,刚刚娘子又抱盛哥儿,又抱月娘,只独独漏了我。”
宋氏闻言哭笑不得,只得把辛长平搂得更紧些,哄着他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与自己的孩子计较,我当然与你最亲了,我识得你多久,识得他们多久,你说对不对?”
“极是极是。”辛长平连连点头,说:“日后月娘要嫁人,盛哥儿和年哥儿要娶妻成家,最后还是我与你互相依靠到老,我们才是这世间最亲最近之人。”
宋氏便埋头在辛长平怀里偷笑。
辛月被辛盛拉到院里,还被他轻轻的敲了敲脑门,训道:“今日教妹妹一句,非礼勿闻、非礼勿视。”
“唉。”辛月捂着脑门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瞪着辛盛说:“哥哥真没意思,也不知道日后嫂子进门受不受得了你这般无趣。”
辛盛又连着敲了辛月两下,说她:“还拿哥哥打趣,没大没小,罚你今天就学这句非礼勿闻、非礼勿视,写上一百遍。”
辛月闭上惹祸的嘴巴装乖巧,只是心里还一直腹诽辛盛是不开窍的小古板,只等着日后看他笑话。
辛盛今年已经满了十三岁,过不了两年家中就得开始给他相看未来妻子了。
虽然定亲后并不会立刻成婚,但凡爱女儿的人家都会在定亲后依然把女儿留在家里一两年,这期间要男方家里多次上门求新妇早日过门,最后拖到实在拖不过去了才会应允一个吉日,开始正式筹备婚礼。
也就是说大概有个三五年,家里就会有嫂嫂进门了。
那时辛月也就十二三岁,离她要嫁人离家还有至少四五年的时日,有很长的时间会和未来的嫂嫂住在一起。
辛月默默的想,到时候她倒要看看,如今这个古板不开窍的哥哥,要怎么和未来嫂嫂相处。
辛盛可不知道辛月心里在嘀咕他些什么,直把辛月拽到自己屋里的书桌前按着坐下,说:“正好你也不困,大好的时光莫要浪费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学。”
辛月反抗无效,抿着嘴举起笔,苦大仇深的一边写字,一边在心里大喊:快来个人让这个没开窍的木头吃吃爱情的苦!
第28章
第二日一早辛长平便赶着驴车带着辛盛去黎山,走之前还特意与隔壁的张捕头家打了个招呼,劳张捕头家的嫂子帮忙看顾些,又交待辛月道:“若是家中有事只管去张家寻张家婶子。”
辛月点头应了,跟着到院门外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便关了院门去灶间寻辛姑母。
她昨夜梦里梦到自己在吃炸鸡,喷香的脆皮鸡腿,裹的是面糊不是面包糠,表皮炸得酥酥脆脆一口咬下去嘎吱作响,里边儿的肉香嫩多汁,咬破了面皮后便溢出混着油脂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辛月忙寻纸巾来擦,却到处都找不到,急得醒了过来。
等醒了才发现那不是什么炸鸡腿的油脂,而是她自己嘴角的口水沾湿了枕巾,辛月拽起枕巾把嘴角残余的罪证擦掉,若无其事的转了个身继续睡。
只是大概是太惦念那美味的炸鸡腿,后半夜的梦里稀奇古怪,还被成了精的脆皮炸整鸡举着一只啃干净的鸡腿骨,单腿蹦着追杀。
梦里的辛月一边头也不回的狂奔,一边大喊:“你为什么追我?”
脆皮炸鸡挥舞着自己的腿骨桀桀冷笑道:“断腿之仇不共戴天!还我腿来!”
直吓得辛月抱头鼠串狂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以至于辛月早上起床后便怀着对炸鸡腿的怨气,顶着黑眼圈蹲在鸡笼前盯着里面的几只鸡不放。
辛姑母瞧见了便问:“月娘可是馋鸡肉了?今日鸡汤炖好了分你个鸡腿吃。”
“谢谢姑母。”辛月先跟辛姑母道谢,然后摇头说:“可是我不想喝汤,想吃炸鸡腿。”
辛姑母听了疑惑的问:“炸鸡腿?这姑母到是不曾做过,月娘在哪儿吃过?难道是县城的做法吗?”
“昨夜梦里梦见的。”辛月终于把眼神从鸡身上挪开,几只被辛月盯得瑟瑟发抖的母鸡,才终于抖了抖身上的毛,分散开去吃撒在鸡笼里面的菜帮子。
辛月起身站到辛姑母身边,指着灶台上的一大碗炸肉丸说:“把鸡腿和肉丸子那样裹了面糊,下锅炸得酥酥脆脆的,十分好吃。”
辛姑母是做饭的老手,一听便知道怎么做了,便答应辛月说:“行,那今日便炖半只鸡,给你娘亲喝,另外半只姑母给你们炸了吃,应该不是只鸡腿,把鸡剁了块都能这般炸吧。”
“嗯嗯嗯。”辛月把头点得飞快,开心的说:“都可以的,姑母你真好。”
辛姑母本身就擅长做饭,做饭的人对爱吃自己做的饭的人,避免不了会有偏爱。
辛姑母来了县城大半月,侄女儿天天对她做的饭食极度捧场,做的任何吃的都没有不夸的,而且还不是说说客气话,回回都吃得喷香,瞧得辛姑母越发喜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