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惑主 第83节

  “调去做什么了?”
  女官素来沉稳,说到这个也不免语塞,“听说是去了代城做户部郎中。”
  冯照愕然,竟然是去代城,他这个年纪做户部郎中是高升,但去代城就是明升暗将啊,皇帝真是……
  他以前就是太幼稚可笑,如今终于想通了,不再纠缠于此,索性打发了人眼不见为净。只不过还是改不了他幼稚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罢了,她长叹一口气,旧情断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崔慎要死要活也不关她的事了,以后就专心往前看吧!
  惆怅过后,冯照的心思又收回来,对着眼前的人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再次问道:“李循,你果真要留在我身边吗?”
  李循闻言肃然跪地行了个大礼,“殿下,这是臣最大的愿望,殿下再问,臣也是一样的回答。”
  冯照自入宫后,立刻派人去找当初这位有相救之恩的小小宫人。她年纪不大,志气却不小,什么也不要,只想留在皇后身边伺候。冯照自无不可,将她封为女史。她身边不缺贴身侍女,正好缺一个忠心耿耿又熟悉内庭的人。
  李循出身不俗,因战被俘没入奚官,与当年姑母的经历何其相似,让冯照心生触动,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冯照轻叹一口气,“我是怕你以后后悔,你跟在我身边就是做女官做到顶,也只拘泥于内庭,但历城王妃可是一等封君,我担心将来你到我这个年纪时会后悔。”
  李循知道皇后说的是实话,但她心意已决,“殿下,内庭之中权势再小也是我自己的,郡王妃再大也是苦乐由人,我宁愿自做自主,也不愿一身荣辱系于他人,我愿追随殿下,万望殿下勿要嫌弃。”
  这话说得冯照很是动容,忍不住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女官,“好,你说得好,你的心性非常人可比,果然是名士之后。既然你执意留在宫中,我也能给你个准话,你为我办事,我绝不会亏待你。”
  “多谢殿下!”李循再度稽首。
  冯照满意地点头,“接下来,我倒还真有件事要你亲自去办。”
  她招手让李循过来,李循附耳聆听,听见她的话慢慢睁大眼睛,但她很快就恢复如常,肃然应下,随即雷厉风行而去。
  第89章
  李循虽不知皇后此举何意,但如此私隐之事交到她手上就是对她的信任,她当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前往中侍省。
  身为皇后近前的女史,她在后宫行走无人不敢不给面子,到了中侍省也是一样。中侍省专管后妃进御,亦有上达天听之职,但如今后宫仅有皇后一人,偌大的中侍省了无用处,正想着怎么在皇后面前献殷勤呢。
  李循一到此地,中侍中就赶忙迎上来,尽管他的品阶还要更高。
  “见过中侍中。”
  “哎呦!女史客气了,真是折煞我等,不知可是皇后有何吩咐?”
  李循看了眼周围,拉过他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此事牵扯私隐,我不好说太多,只盼着中侍中勿要外泄。”
  中侍中讶然,随即立马答应,这可是拉近关系的好时候!
  “女史何出此言?我等皆为皇后治下,当是齐心协力为皇后尽心才是,我在宫中这么多年,靠得就是守口如瓶,尤其我们这儿……唉!总之递到我这里的话,就在我这里为止。”
  李循便道:“我当然知晓中侍中的人品,但牵扯到殿下,甚至于陛下,我不得不慎重。”
  她于是附耳过去低语一番,中侍中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旋即坏笑道:”原来是为这事啊,女史请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去了一处内室,屋室不大却别有洞天,四壁木柜通顶,另有箱具林立,桌案在中,中侍中走到桌案边,手放到下面拉出来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神色檀木盒。
  他小心翼翼打开,里面铺着一层明黄色的绸缎,打开来看里面铺满了大小一致、色彩剔透的羊肠短衣。
  “依照殿下的吩咐,我等精挑细选寻来此物,取代北绵羊制成,其色、其形都是百里挑一,大小一样,纤薄无比。民间可找不到这么标致的,只有宫里头才有!”
  李循接过来仔细打量,“中侍中费心了,只是殿下忧心此物制法不洁,恐害了病,故命我前来查探,并请中侍省自制,勿要从民间采买。”
  她又补充道:“此事隐秘,还请中侍中严控知悉,勿要外传。”
  中侍中听得此令,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应下,“还请女史禀告殿下,中侍省一定办妥此事!”
  李循得了准话,脸上泛起笑意,盖上盒盖还给他,“有劳中侍中,过几日我再来跟进。”
  **********
  皇帝近来政务繁多,常常拖到夜间,回去时冯照已经睡了,如此一连几天晚上都说不上话,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娶妻之后不该是这样的,娇妻在侧才是正事,他思索不过片刻就决定要让皇后过来。
  冯照原本入夜之后就准备洗漱上床了,如今被拎到太极殿陪着皇帝在烛火下批奏,很是一番怨念。
  坐在御座上那人对她的眼刀视若无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下笔翻飞。
  “陛下,”冯照窝在榻上很不高兴,“我要回去。”
  皇帝不停笔,一边写一边说,“再等等,再有半刻钟我们就回去。”
  谁跟你我们!
  她咬牙切齿道:“半刻钟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皇帝悬于纸上的笔微顿,偏头看过去,榻上的人此时双腿勾在一起,整个人窝成一团,脸上却浮现切齿的恼意,活像是被戏弄过的狸奴,时刻准备报复主人。
  “过来。”他看着她说。
  “你想干嘛?”冯照很警惕。
  既然不听话,就怪不得他了。他把手中的笔搁到笔架上,然后缓步走到榻前,高大的身影倾覆下来,把冯照整个人圈抱在怀里,而后回到御座上。
  冯照见他没有下步动作,方才安心坐下,但她见不得他老是折腾人,忍不住想报复回来。
  此刻皇帝端坐于前,冷冷静静地看着案上的奏疏,时不时御笔钦题,在暖黄灯光下半边脸庞显出别样的玉泽。
  瞧着是个如玉君子的模样,干出来的事桩桩件件都讨打。
  冯照心头火气就要捣乱,把一双腿横插进去,就这么搭在他腿上,一双手环过腰间,整个人像藤蔓一样绕在他身上,让他难以动身,遑论自顾自地看奏折。
  但她显然没有料到皇帝的反应,他只是停顿片刻,待她摆好姿势后轻笑一声,听在冯照耳朵里仿佛在嘲笑她。
  “阿照,要不然你坐到左边来吧,我的左手可以空出来,右手还拿着笔,没法抱着你。”
  冯照气极,一头往他右臂上撞。
  “哎!”皇帝终于慌了,冯照着一撞,把他手里的笔撞了下来,在纸上落下一道显眼的长痕。
  眼看终于闯了祸,冯照立即把头一缩,拱进他怀里不肯出来。
  皇帝看看奏疏浓重的墨痕,又看看深埋怀里只露出乌发的妻子,长长地叹息一声。
  罢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过不能纵容她这样莽撞,皇帝曲起双指,轻敲在冯照额头上,“你干的好事,出来看看。”
  然后他就感到胸前毛茸茸的脑袋左右乱蹭,伴着嗡嗡地一句:“不要!”
  皇帝失笑,轻抚她的头发,“好了,不怪你,再闷下去都喘不过气了。”
  这时候冯照才慢吞吞地抬头,看向桌上被她所污的奏疏。不过她看了之后并不心虚,而是理直气壮地推脱:“本来就不怪我,是你自己没拿稳。”
  皇帝一愣,被她说得气笑了,“你还知道倒打一耙。”
  冯照噘嘴不服,“又没染到字上,不妨碍你看。再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奏请,你又不用返回去。”
  “嗯?”皇帝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正对桌案仔细地看,“不重要?你看看这是谁的上奏?”
  冯照上下通揽,略微心虚地沉默。
  这是穆庆上奏的奏疏,无非是陈述政务之事,内容不重要,但穆庆很重要。他从前镇守朔州,如今官至尚书右仆射,位在中枢。
  当然,官位做到多高于陛下而言都是他的臣子,真正让陛下在意的是,穆庆当年出言相救。
  元恒幼时曾被太后幽禁别室,那时候太后已经在想着要废黜这个皇帝了,当时还是殿中尚书的穆庆大胆谏言,为皇帝说话。他说皇帝是长子,这么小的年纪都没犯过错,就是换个皇子也是一样的,况且废皇帝不是废太子,是会动摇江山的。
  不知是太后本就做个样子,还是真的被穆庆说动了,总之太后从此以后再也没提过此事,而元恒稳坐帝位,等到他慢慢长大,废帝也无从谈起了。
  有如此之恩,皇帝一直都对穆庆尊敬有加。但冯照更好奇的是,皇帝对太后是什么心思,他立自己做皇后又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不说话了?我又没怪你。”皇帝摸着她的头安慰她。
  他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了,便取来御笔在奏疏上写下:“几案所污,勿惧。”
  “这下好了,不过以后小心点,免得他们以为我这个皇帝手脚不灵光,天天打翻笔墨。”
  他待她的确很好,至少比她在婚前想得好上许多,于是这一刻,冯照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想问清她一直以来的惶惑,也给当年的她一个解答。她慢慢转过身靠在他胸前,问道:“陛下有没有恨过姑母?”
  冯照知道这是皇帝的禁忌,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在所有人面前,他都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孝子,对祖母的孝心天地可鉴,但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她不知道。
  身后一片静默,冯照心里渐渐忐忑起来,她不该问这个问题,不该真的把他当作无话不谈的丈夫。
  就在她要开口另起话头时,皇帝出声了,他没有动怒,而是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对祖母的敬意还不够明显吗?”
  冯照缓缓抬起头,迎上他和煦的面容,他甚至心情很好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我没骗你。”
  “但你这么想很正常,外面很多人也这么想。因为你们不是皇帝。”
  他卷起她的手放在手中揉捏,好像在把玩什么宝器,“皇帝之位承于祖宗,但可不是放在那儿就能号令天下的。国朝三十年军政要事皆仰赖祖母,天下人都依仗她的命令。祖母一朝崩逝,手中权柄立刻就会分崩离析,容不得丝毫空隙,如果没有一个人把它全部抓住,那这个朝廷也会在顷刻之间四分五裂。我要继承整个朝廷,就要继承祖母的一切。”
  “门户私计怎堪比天下经纬,我怎么会恨给予我天下的人呢?”
  冯照从没想过他竟然是这么想的,只有困顿于低位,才会纠缠于蚊蝇小事,而他稳坐明堂,高揽天下,眼底早就看到了更多更大的人间,根本不屑于计较这等些微小事。
  娇怜的皇后愣愣地看着他许久,看得他忍不住在她懵懵的脸上亲一口,“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南北互分七十年,一定会有人终结乱世,一统天下,既有此人,为何不是我?”
  “所以你要迁都?”
  皇帝这时候完全停了纸笔,靠坐在座背上,问她道:“朝中很多人不愿迁都,百姓也有很多人不愿迁都,你是怎么想的?”
  她?皇帝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她难道会跟皇帝对着干吗?她身上还流着冯家的血呐。
  “前朝定都于洛,自然有它的道理,我听说百年前洛阳阙庭神丽、人稠物穰,我虽没见过,但新宫既成,未必比不过当年。正巧我最爱富贵繁华,不爱苦寒之地。依我看,没人不爱富贵乡,等将来他们习惯洛都繁华,就是叫他们回代城也没人愿意。”
  “哈哈哈哈哈。”皇帝听了她的话大笑不止,“卿卿此言深得我心。”
  她说的话太过合他心意,以至于他浑身舒畅难耐,把人抱得更紧,深深覆上去,灼热的气息熏染她的唇瓣。
  “陛……陛下,”冯照努力从他的舌中逃脱,“喘不上气了……”
  下一刻,她的身体被腾空,牢牢地抱在怀里,和他紧密相贴,鼻尖浸染衣袍下清淡绵密的熏香。
  皇帝的脚步飞快,几步之间就到内室,把人完完全全压于床上,迫不及待地劫掠侵占。不过片刻,她身上的衣服就被完全褪去,莹白玉润的肌肤躺在深色龙榻上刺目至极,皇帝一瞬间血涌上头,眼眶泛红,鼻尖都堵上一股热意。
  他这一刻就像猛虎扑猎,恨不得下一刻就咬开血肉,但被冯照一脚抵住。
  “现在不行。”
  他没听见她说什么,眼睛里全是秾艳无比的一幕,一时愣在那儿滞住,紧接着整个人扑上去毫无章法地啃咬绞缠。
  冯照嘴上被封,双腿又被绞住,只有一只手得了空处,胡乱击打中扇了他一巴掌,终于把他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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