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现在，”木照雪的声音如同刀锋刮过骨缝，“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在锦绣坊，到底看到了什么?”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凛冽的杀意，沉沉地压向泥水中的温折玉。
第 3 章
巷子深处死寂一片，只有越来越急的雨声敲打着冰冷的石板和墙壁。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柄出鞘的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温折玉躺在冰冷的泥水里，半边身子被污浊的泥水浸透，刺骨的寒意和摔伤的钝痛交织着，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看着那柄指向自己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长刀，又抬头看向刀的主人——斗笠下那张模糊却冰冷如霜的脸。
完了。温折玉心里哀嚎一声。这回真是踢到铁板了，还是块千年寒铁做的板!这女捕头简直不是人，是块没缝的石头!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装死?哭求?再编个更离谱的故事?
就在她眼珠乱转，绞尽脑汁想着最后一点狡辩之词时——
“咻!”
一道极其轻微、几乎完全被暴雨声掩盖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人头顶上方响起!
那声音并非来自巷子两端，而是来自高耸的封火墙墙头!
太快了!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捕捉!
木照雪瞳孔骤然收缩!她全部的感知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如同紧绷的弓弦被拨动，瞬间捕捉到了那微不可察的杀机!那是一种无数次游走于生死边缘才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她甚至来不及抬头确认目标!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
“小心!”
一声低喝的同时，木照雪按在刀柄上的手腕猛地一拧!原本斜指地面的长刀，刀光骤然暴起!由下而上，划出一道凌厉无匹的银色弧光，如同逆流而上的瀑布，瞬间撕裂了两人之间密集的雨帘，斩向温折玉头顶上方的虚空!这一刀，纯粹是为了格挡，快、准、狠到了极致!
就在刀光暴起的同一瞬间，一道乌沉沉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细影，如同毒蛇出洞，自墙头浓重的阴影中激射而下!目标，正是摔在泥水中、毫无防备的温折玉的后心!
“叮——!”
一声尖锐刺耳的金铁交鸣!
木照雪那电光火石间斩出的刀锋，精准无比地劈中了那道乌影!火星在雨幕中四溅!
巨大的撞击力顺着刀身传来，震得木照雪手腕微微一麻。那被劈中的乌影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斜斜地飞了出去，“夺”的一声，深深钉入温折玉身旁湿漉漉的石板缝隙中!
赫然又是一枚造型扭曲、泛着幽蓝冷光的蛇牙镖!与她在大厅门槛处捡到的那枚一模一样!镖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温折玉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劲风擦着自己的后颈掠过，紧接着就是刺耳的撞击声和金属钉入石板的闷响。她猛地回头，看到那枚深深嵌入石缝、离自己身体不过半尺的毒镖，那幽蓝的色泽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无比狰狞，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刚才……若不是这女捕头……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向木照雪，眼中充满了后怕和难以置信的惊愕。
然而，木照雪根本没有看她。一刀劈飞毒镖的刹那，她的身体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蓄满力的强弓射出的箭矢，猛地向上拔起!足尖在湿滑的墙壁上连点两下，借力腾空，身姿轻灵如鹞鹰，直扑向那毒镖射出的墙头阴影!
“哪里走!”
冰冷的叱喝声伴随着她的身影一同冲上墙头!
墙头之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片被踩踏过的、湿漉漉的瓦片，以及风雨卷过空荡荡的屋顶发出的呜咽声。袭击者显然一击不中，立刻远遁，动作快得匪夷所思。
木照雪站在墙头，雨水瞬间将她全身打得更湿。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四周连绵起伏、在风雨中若隐若现的屋脊，只看到一片被雨水冲刷的黑暗和远处几点模糊的灯火。袭击者如同鬼魅般消失无踪。
她握刀的手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两次!同样的毒镖!一次在凶案现场作为“线索”留下，一次则是直接针对这可疑的“目击者”的致命袭击!这绝非巧合。
她迅速转身，从墙头轻盈跃下，落回狭窄的巷子，落在依旧惊魂未定、瘫坐在泥水里的温折玉面前。
温折玉看着去而复返的木照雪，看着她手中那柄依旧散发着寒气的长刀，还有她斗笠下那双审视着自己、如同寒潭深水般的眼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刚才那救命一刀带来的些许感激，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后怕淹没。这女人……太可怕了!比那放冷镖的杀手还可怕!
“你……”温折玉的声音因为后怕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努力想维持之前那种油滑的腔调，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多谢捕头大人救命之恩!您看，我就说我是无辜的吧?那凶手分明是杀人灭口啊!他肯定是看到我……”
“闭嘴。”木照雪冰冷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缓缓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压迫感，与温折玉平视。斗笠的阴影下，她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木照雪的声音比这秋雨更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不容回避，“第一，你是谁?真名，身份。”
温折玉被她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那点油滑劲儿彻底被冻僵了。她张了张嘴，看着木照雪毫无表情的脸，和那柄距离自己不到三尺的、犹自滴落雨水的长刀，喉咙有些发干。
“我……”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温……温玉。行商……小本买卖……”
木照雪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显然对这个答案半个字都不信。
“第二，”木照雪的目光如同冰锥，钉在温折玉脸上，“你在锦绣坊，究竟看到了什么?或者，”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冷，“你在那里，做了什么?”
温折玉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想避开木照雪的目光，却发现自己被那双冰冷的眼睛牢牢锁住，动弹不得。冷汗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她看到了什么?她做了什么?她能说吗?说自己是去“借”点盘缠，结果撞上了灭门惨案?然后还手贱地在混乱中摸走了徐正清书房暗格里那枚看起来值点钱的、刻着奇怪花纹的银锭?最后还被这煞星堵在了后院?
不行!绝对不能认!
“我…我什么都没做!”温折玉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虚张声势，眼神却控制不住地闪烁，“我就是躲雨!然后看到那个黑影子杀人!真的!大人您信我!我……”
她的辩解戛然而止。
因为木照雪动了。
不是拔刀，不是动手。她只是微微倾身向前，伸出左手。那只手戴着深色的、不知什么皮革制成的手套，即使在冰冷的雨水中也显得干燥而稳定。她的目标，是温折玉刚才为了躲避袖箭而强行扭身摔倒时，被泥水浸透、略显松散的靛青绸衫衣襟处。
温折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挡，身体猛地向后蜷缩：“你干什么?!”
但她的动作在木照雪面前显得迟缓而无力。
木照雪戴着皮手套的手指，已经精准地探入了她衣襟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暗袋边缘!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物体!
温折玉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完了!藏在那里的，正是她从徐正清书房顺出来的那枚银锭!
电光火石间!
“咻!咻!咻!”
三道比刚才更加急促、更加阴狠的破空声，如同索命的符咒，再次撕裂雨幕!这一次，目标不再仅仅是温折玉，而是将墙下两人完全笼罩!
三枚一模一样的幽蓝蛇牙镖，呈品字形，带着死亡的尖啸，自三人高的墙头另一侧阴影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两人所有主要的闪避空间!
木照雪眼中寒光爆射!她瞬间放弃了掏取的动作，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后弹射!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温折玉胸口的衣襟，将她整个人如同麻袋般向后狠狠一拽!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温折玉被扯得一个趔趄，狼狈地摔向木照雪身后。几乎在同时，一枚毒镖擦着她刚才胸口的位置掠过，“夺”地钉入泥地!另一枚则被木照雪旋身挥刀，“铛”地一声格开!
但第三枚毒镖，角度最为阴毒刁钻!它并非射向人体，而是射向木照雪为了格挡和救人而露出的、位于右肩外侧的一个微小空档!
木照雪刀势已老，新力未生!
幽蓝的毒牙，如同死神的亲吻，瞬间迫近!
千钧一发之际——
“小心右边!”被摔得七荤八素、衣襟被撕裂露出内里白色中衣的温折玉，猛地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她几乎是出于一种混杂着恐惧、混乱和一丝奇异冲动的本能，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木照雪，而是扑向那枚毒镖的轨迹!
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近乎拼命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