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关月打完哈欠,揉着自己的眼睛:“婉婉,要不你还是让南星来,你念叨得我耳朵疼。”
“休想,这可是我抢来的活,昨晚上给南星梳了好几次,她满意了才放心让给我的。”庄婉说,“你醒一醒,别乱动。”
“我们不是省了许多功夫吗?”关月问,“怎么还是得天不亮就开始折腾?”
“再怎么省,也是成亲啊。”庄婉无奈道,“成亲这事,我就没见过一个前一夜能睡个好觉的,你忍忍吧。”
关月闻言叹气,小声说:“……忽然不太想嫁了。”
温怡小心地将首饰盒放在桌上:“嫂嫂,这可不能乱说。”
“我随口一说。”关月清醒了些,对着镜子看了看样式繁复的头发,“婉婉手真巧,我是不行。”
“小时候没事做,就折腾这些。”庄婉笑道,“她生怕你跑了,昨日夜里也没睡好。”
温怡清清嗓子,小声嘟囔:“……那不是有人成天虎视眈眈的。”
关月这句听得很清楚:“南星和你说了?”
“和南星有什么关系?”温怡说,“但凡有眼睛谁看不出来?我哥一天到晚像木头一样,就知道读书,我都怕他没人要。”
庄婉无语良久:“……你哥长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他不会没人要的。”
温怡边挑首饰边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在定州的时候就知道读书,让他和书过一辈子得了。”
她挑了两支簪子,捧到关月眼前问:“嫂嫂,你选一个。”
关月拉开抽屉,拿了另一支递给她:“这个吧。”
温怡定睛一看,忽然一阵牙酸,接过来递给庄婉:“喏,这个。”
庄婉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斟酌道:“成亲呢,戴个白玉簪子,在金银里多扎眼。”
她一侧目看到温怡的神情,了然道:“行,那就这个。看看人家,玉雕的桃花簪,到现在也没见他送我一件首饰呢。”
“婉婉,蒋大哥对你有求必应,还不行啊?”温怡说,“你要非这么比,我都想揍他了。”
庄婉和温怡几乎将首饰盒里的物什挨个在关月头上试过,千挑万选才达成一致。
“我们小月真好看。”庄婉轻声道,“怎么你这般模样,竟没凭美貌在云京扬名吗?”
“我小时候疯得很,后来大一些,父亲怕生事端,但凡在云京都不许我打扮。”关月笑道,“不过在沧州我还是喜欢将自己收拾得花枝招展,再后来,就没这个心思了。”
庄婉笑吟吟道:“我方才过去看了一眼,新郎官今天也挺花枝招展的。”
关月失笑:“婉婉,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你明白我意思就行。”庄婉言语中全是惋惜,“咱们一切从简,不出侯府的门,两个人都好看到这个份上,旁人竟瞧不见,真是可惜。”
温怡正趴在关月旁边犯迷糊:“不可惜,我看就行了。”
“困了?”关月轻声道,“去睡一会儿,等婉婉叫你。”
“不困。”温怡直起身,握着她的手犹豫道,“是……”
“怎么还结巴了?”关月问,“是什么?”
“这里。”温怡笑弯眉眼,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有个小家伙。我还没同母亲说,上回有点吓人,怕她担心。”
“还是得说。”关月担忧道,“到时候你留在云京还是跟斐渊回青州?留下的话需得郡主陪着,若要回去,你身子能不能受得了?这些都得替你考虑,除了你娘,谁能处处为你着想?”
“知道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温怡笑眯眯道,“不过嫂嫂,你如今叫得这么生分,我娘听见会伤心的。”
外间传来叩门声,是傅清平。
温怡和庄婉起身告辞,关月想站起来,但不太习惯头上有这许多东西,一下子没站稳,只好扶着桌子唤了声:“郡主。”
“紧张什么。”傅清平扶着她的肩,轻声道,“多好看,你生得很像你母亲。”
关月对母亲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闻言鼻子发酸,没有说话。
“千万别哭。”傅清平柔声说,“此时在你身边的本该是父母,往后我勉强能算你半个母亲了,便想过来看看你。”
她手中有个边角微微泛黄的荷包:“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个给你最合适,荷包你是母亲年少时送我的,里头的镯子也是。”
关月捏着荷包,眼眶微微发红。
“我们家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傅清平温声道,“他要是以后欺负你,一定要同母亲说。我知道你还有重担在身,但仍需时时顾及自己,做什么事都别太拼命,无论何时都要平安。”
关月鼻子发酸,声音也跟着发闷:“知道了。”
“还有。”傅清平看着镜中姑娘,“别再为难自己,你要往前看,好好活下去。”
第126章
今上金口玉言免了国丧,是顶着不孝的议论给他们送顺水人情,至于为什么要送这么大一个日后可能是隐
患的人情——自然是为了弟弟。君王心难测,但于尚且能算涉世未深的宁王殿下而言,他是个无可指摘的兄长。
皇帝送了个人情到眼前,他们却不能真的蹬鼻子上脸。侯府只在宅子门口左右各挂了一盏红灯笼,红绸亦只点缀了些许,并不太像正儿八经要办喜事的模样,看着最有喜气的,是院门上那个大红的囍字。
庄婉和温怡为此还不高兴了两三日,一个劲儿地念叨什么“这可是成亲啊”“一辈子就这一次”之类的话。
关月闻言愣了愣神,下意识地接道:“也可以有第二次的,实在过不到一起,还可以和离。”
温怡:“……”
她又开始担心她哥没人要了。
庄婉吃着侯府的点心,点头认同道:“你有这种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意识,我很安心。”
院子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打断她们叙话。
温怡再三检查过她的衣饰,确认无虞之后眉眼都笑弯了:“嫂嫂。”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关月记得他们在沧州初见那一日,也是这样一身鹅黄色衣裙,在日光里明媚动人。
后来就很少见温怡穿这样明亮的颜色了。
关月看着她,忽然笑出声:“还是穿黄色好看。”
“想看着稳重一些,就很少穿鲜亮的颜色了。不过我想明白了,万事还是我高兴最要紧。”温怡笑笑,“嫂嫂,我心里将你当作亲姐姐看待,哥哥能拐了你给我当嫂子,我很高兴。我虽年岁小,但成婚在先,有几句你听来或许荒唐可笑的话想同你说。”
“你说。”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觉得怎样都好,可是嫂嫂,有些委屈即便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在心里始终是个结。”温怡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或许以后某一日,你会忽然发觉,他其实并没有你曾经以为的那么好。”
她稍顿,又对关月露出笑容:“但我仍然祝你们琴瑟和鸣,白首不离。”
“斐渊其实心思很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同他说,顾虑太多,反生隔阂。”关月站起身,发间的珠玉叮咚作响,“我也祝你们松萝共倚,岁岁同欢。”
庄婉忍不住打断她们:“好啦,该走了。我们小月这么好看,可惜这盖头一遮,什么都瞧不见了。”
关月闻言笑道:“你放心,能看到的。”
温怡这会儿终于能闲下来,咬着糕点道:“不急,他们正变着法为难我哥呢,一时半会不会放过他。”
庄婉啧啧称奇:“就在自家院里,还折腾呢?”
南星这时推开门,满脸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姑娘,走吧。一半想着公子身上有伤,另一半被银票贿赂,一溃千里。”
庄婉笑眯眯望着她:“你是哪一半?”
南星坦然道:“被银票贿赂了的那一半。”
关月叹气:“真是见钱眼开,走吧。”
庄婉十分不满:“他怎么不贿赂我?一会儿非得找他要去。”
温怡扶着关月,一边和庄婉斗嘴,一边提醒她:“小心脚下。”
看不清路的感觉很不好,所以她们一路都走得很慢,耳边却可以清晰听得远方的热闹。
“嫂嫂安心,舅父和姨母守在门口,我方才去看了,两头狮子似的,连大舅舅称替外祖父道贺都没让进门。”温怡斟酌良久道,“不过哥哥出面收了贺礼,还说过几日上门拜见外祖父。他是担心日后同国公府不好打交道,你别生气。”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生什么气?”关月笑笑,“届时你陪你哥哥去吧,我若去了,国公府这出一笑泯恩仇的戏怕是唱不下去。”
宾客的喧闹声渐近,温怡和庄婉不再同她闲话,安安静静走最后一点路。关月自顾自发起呆,又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兄长成亲时她悄悄溜去给嫂嫂送吃食的那日——她家的院子也是这样热闹。
回过神时,温怡难得带着调笑的言语溜进耳朵:“哥哥怎么在这儿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