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有志气。”温朝拍拍他的肩,“随我来。”
  他们找到魏乾时,这位老将军这忙着用拳头训人,眼看着一众人一个个败下阵去,魏乾摇了摇头。
  “一起上!”
  不消太久,周围又躺了一片。
  魏乾拿了碗,喝完水才说:“加一个时辰都不乐意!行啊,打得过我就不加!能打过吗?往后都上点心,下次还这副德行就滚回家!别上了战场吓得喊娘!”
  他抹了把嘴,冲温朝道:“你来陪我打一场。”
  “我就不了。”温朝将一旁的付衡推出去,“给您当徒弟的,不试试?”
  “当我徒弟得我瞧得上。”魏乾打量一番,“这个我瞧着不行,领走。”
  温朝没动,垂眸看着双手攥成拳的付衡。许久不听有动静,他颔首道:“好,那我问问孙将军。”
  说罢转身要走,付衡却拉住他。
  魏乾望着一身稚气的少年,摆了摆手:“走吧,打仗不是闹着玩的,瞧着就不成。”
  付衡低着头:“我可以。”
  校场喧闹,魏乾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付衡上前两步,定声说:“我可以。”
  魏乾生得高大,又五大三粗惯了,看面前的一瞧便弱不禁风的小孩便觉得好笑:“你可以什么?见过血吗?杀过人——杀过鸡吗?真以为杀人是手起刀落就行了?快滚回家,看见你心烦。”
  付衡还是直直看着他:“试试。”
  “行,有骨气!”魏乾重重搁下碗,“打坏了可别哭。”
  方才散去些的人又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这小子怎么找死呢?”“他能是魏将军的对手?”“活腻了呗……”
  魏乾一开始收着力,指望付衡知难而退。
  第三次将付衡摔在地上时,魏乾摁着不让他起来:“要是还来,就动真格的了。”
  回应他的是付衡猛地一口咬。
  魏乾吃痛收了手:“怎么还上牙?”
  付衡撑着地慢慢转起身:“……没说不能咬。”
  两个人又打在一起。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打斗,众人看得无聊便各自散了,只剩温朝。
  蒋川华不知何时到他身旁:“纵然魏将军收力,这小子也快不成了,还不管管。”
  温朝言语听不出什么波澜:“魏将军心里有数。”
  “纵然魏将军不肯留,这也是个好苗子。”蒋川华说,“这是用咱们磨刀呢。”
  “这把刀磨好了,于谁都好。”
  蒋川华颔首:“配好刀鞘,别划着自个。”
  付衡满脸是血。
  他疼得厉害,没有一点儿力气再爬起来,只能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魏乾站在一旁:“小子,别打了,你又打不过,图什么呢?”
  付衡费力地看向他:“……图您留我。”
  魏乾索性在他边上坐下:“干嘛非盯着我呢?让他领你去老孙那儿,一样的。”
  付衡嘴里全是血味,呛得他恶心:“我就想跟着您。”
  魏乾站起身,气道:“我不收你,赶紧走!”
  付衡也不知哪儿来得力气,强撑着站起来,险些又一头栽下去。
  “我说孩子,怎么就非得跟着我呀?”
  “因为您看不起我。”付衡眼角发红,“我想让您看得起。”
  魏乾瞬间定在原地。
  “……我、我不想再被任何人看不起了。”
  “行。”魏乾叹气,“我收你了。”
  付衡笑了,而后倏地倒下去。
  漫漫云层恰好相会。
  落了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第60章
  魏乾在城门口,一脸怨气地牵着马。
  关月小心翼翼从他手中拿过缰绳,又轻轻扯了扯老将军的衣服:“魏叔,别生气嘛。”
  “才回来几天,又要走!”魏乾怒道,“我才清闲几天,你俩又跑了!我说你们哪来那么多事啊?天天把我留在这收拾烂摊子。”
  关月心虚道:“这趟很快的。”
  “你这丫头,惯会嘴上哄人。”魏乾嘁了声,“快去快回,日子久了我不乐意。”
  “对您徒弟好点。”关月说,“那是个好孩子,您别总欺负人家。”
  “谁欺负他了?教人习武,可不就要挨打吗?你既要丢给我,就别心疼他,不然你自个领走教区,也省得我心烦。”魏乾摆摆手,“行了,你们快走吧。”
  “过些日子有位老先生要到,若我还没回来他便到,劳您照看。”关月嘱咐道,“一定不能怠慢了,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
  魏乾颔首:“知道了,路上小心。”
  —
  绀城常有战事,
  景色自然破败一些。
  街角的馄饨摊子,关月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小得可怜的馄饨,皱着眉头不肯往嘴里送。
  温朝看得好笑:“是你要吃馄饨的,这会儿又嫌弃上了?”
  关月幽幽叹了口气:“……家里的馄饨吃多了,以为馄饨就该那个味道。”
  温朝将她那碗挪到一旁:“那就别吃了。”
  关月抬头看了看:“我买两个包子去。”
  这条街不长,一眼望得到转角,路上却可谓要什么有什么,只是味道和品质……不好说。
  每个破烂的小摊子背后是同样的笑、同样的粗布麻衣、同样的一脸疲态。
  “看过云京,便觉得这里真是荒凉。”关月平静道,“我们走吧,找间客栈。”
  天色很快变暗。
  他们在客栈用过饭,关月起身等着他们。
  一干人齐齐望着她。
  “看我作什么?不走么?”
  南星斟酌道:“姑娘,这么去不成。”
  说罢,南星拉着她往楼上去:“我给你收拾收拾,反正天还早呢。”
  南星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一会儿。
  关月拿着镜子左右看:“南星,你怎么带这些东西来?”
  “不是去花楼么?”南星说,“不带这些你怎么进去?就算人家让你进去了,一个姑娘在里头,不得上上下下全盯着你啊?”
  “别动啊。”南星边弄边说,“虽然肯定不能全骗得过,别太打眼就行。”
  少顷,南星一拍她的肩:“好了,姑娘看看。”
  关月看过,含笑问:“不给自个收拾收拾?”
  “姑娘说什么呢。”南星说,“逛花楼这种事情,都是背着家里的,怎么能带下人呢?”
  关月在镜中看到了几分旁人的影子,她移开目光,言语疏淡:“也是。”
  南星与她下楼时说:“一会儿姑娘和公子进去,我们在外头等。”
  “嗯。”
  一路上关月都不怎么说话。
  近卫跟在后头不敢高声,空青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南星垂眸:“兄妹两个,总是像的。”
  众人立即噤声,一道往前去了。
  如今已然夜了,花楼所在的那条街却才热闹起来。
  关月站在了无人气的楼前:“这儿?别说人了,这里头怕是连个鬼都没有。隔壁倒是挺热闹。”
  空青清了清嗓子:“……上回来得的确是这儿。”
  边上的人听见他们说话,大声道:“那地方关门了!”
  温朝转过身道了谢:“这倒没听说,什么时候的事?”
  “呦,约莫得……”那人想了许久,“八九个月以前了,你们不是绀城人呐?这都不知道?”
  温朝颔首:“来看望长辈的。”
  那人又大笑道:“看长辈还不忘上花楼,这得欠多少风流债呢?”
  温朝:“……”
  偏他不能反驳,只能从喉咙里硬生生吐出一个“嗯”字来。
  关月在后边低头忍着笑。
  温朝叹道:“想笑就笑吧。”
  关月点点头,好一会儿才抬首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回了?”
  “谁说我们要去的是这儿了?”温朝抬步,“隔壁,进去。”
  关月:“……”
  为什么去隔壁?谁来救救她。
  他们要进去时,老鸨瞥了关月一眼,很快又满面笑容领他们往里走,她正滔滔不绝介绍着。
  温朝打断她:“书窈姑娘在吗?”
  关月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台阶上,被温朝虚扶了一把才幸免。
  她收回手,咬着牙在他耳边小声说:“不劳你费心。”
  老鸨领他们上了楼:“在呢,就这。要不给爷再叫几个?书窈近来身子不大好。”
  “不必。”温朝侧首看着她,“你还不走?”
  推开门,一个姑娘坐在秋千上慢悠悠晃,墨色的发大多散在一旁,只一根木簪斜斜插着,手里还拿着几支箭。
  “投壶,公子会么?”
  温朝拉开椅子坐下,面不改色地扯谎道:“不会。”
  “这就说笑了。”她眼角上挑,笑起来有些狡黠,“主动进我这儿的人,还没有不会投壶的。”
  “那今日姑娘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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