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关望舒点头,开心得在屋里撒欢,叩门声恰在这时响起。
魏乾进来,看见欢呼雀跃的小孩儿,一把将他抱起来掂了掂:“沉了。”
关望舒挣扎着要下来:“您上次见我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当然沉了!放我下来!”
魏乾将他放下,等小孩儿跑远了才说:“我原想着你事多,要去找你那副将的,谁知这个时辰他竟不在。”
关月到了碗水给他:“打仗去了。”
“打仗?”魏乾一听立即站起身,“让我去啊!在绀城天天陪那群屁都不懂的小兔崽子练兵,我都快闲出毛病了。”
“您急什么,咱们这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战事,早晚有您去的时候。”关月说,“之前我自顾不暇,幽州全仰赖阿祈平定,如今手头的是忙完了,自然该派个人去替他分担,总不好一直让阿祈幽州端州两头顾着。”
魏乾哼了声:“你有话挑明了说,不就是得派个要紧人过
去嘛,拐弯抹角的没意思。”
关月深谙他的脾气,拿出几分和长辈撒娇的样子:“您也要紧。”
魏乾不搭理她,喝完水才说:“不过你们这事办得真是吓人,胆子也太大了。”
“您别胡说。”关月低头翻着书,“这事是谢小侯爷办的,跟我可没关系。”
魏乾沉默须臾:“我回来路上听人说,宫里齐妃娘娘自戕了。”
关月手上动作一顿,淡淡嗯了声。
“流放路上,齐家那小丫头……”魏乾喉间一哽,偏过头道,“她和你一般大,我……”
关月咬着唇不说话,指尖在掌心掐出一道红痕。
魏乾发觉说错话,慌张道:“夭夭,我、我不是怪你,这事你们做得对,可是、可是……”
“死了吗?”
魏乾一愣,低声回答她:“第二日便自尽了。”
“我对不住她。”
书房陷入长久的沉默,夜里跳动的烛火仿佛要将人吞没。
窗子没关。
夜风袭来,将最后的光亮吹灭。
一片寂静中,关月轻声问:“齐家其他人呢?”
“已经到了。”
“和州府打声招呼。”关月说,“只是不许离开,平日别太为难了,就当多了户人家。若……若尸首还能寻回,便请州府出面好生安葬吧。”
第41章
幽州的事并不算太难办,只是常有些不上台面的小打小闹。幽州与端州相连,一旦打起仗来,便是同时招惹了西北两境,因而幽州虽是边城,却尚算安定,纵有战事也不过是疥癣之患。
褚策祈领的是西境端州军,帮忙照料一二尚可,却不好越权太过与人动真格。北境的正主到了幽州,他便将心思全放在端州,不再过问幽州事。
战事很快平息,温朝安顿好幽州军务,动身返回沧州。
他人尚未到,幽州守将的书信先抵达关月手中。
“这老头当初是我爹的旧部。”谢旻允瞥见信,“他嘴里可没几句好话,和我家里那位简直一模一样。”
关月闻言笑:“谢伯父也只是对你没好脸色,同我说话还是很和气的。”
谢旻允耸肩:“信里说什么?”
“夸人呢。”
“我还以为他写信来骂人的。”谢旻允说,“温朝也是,披着张狐狸皮,最讨长辈喜欢。”
“他是挺会忽悠人的。”关月轻笑,“老将军说,温朝将幽州军务处置得很好,与从前略有不同之处都与他细细商议过,他觉得在理便都照办了。”
谢旻允颇不可置信:“他竟能不挑刺?”
“你自己看。”关月将信递给他,“等温朝回来你去问问,也学学这兵不血刃的功夫。”
“还打了场胜仗。”谢旻允将信折好放在案上,“虽然只是小胜,但战功一点点累起来也不容小觑,你打的好算盘。我瞧着魏将军如今对他和气不少,不吹胡子瞪眼了。”
“魏叔一向是嘴硬心软。”关月抬首,透过窗子看碧色的天,“今日天气不错,温怡不是学骑马吗?当师傅的怎么在我这儿偷懒?”
“她如今能骑着马跑一会儿了,子苓陪着足矣。”谢旻允说,“她又不上战场,无需多高明的骑术,不摔着自个就成。”
“说得也是。”关月轻笑,“止行呢?”
“才病愈的将士体力不济,他将这些人单独带去操练了。”谢旻允说,“等情况好一些,再让他们回去。”
关月莫名有些困,撑着脑袋迷糊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
“你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谢旻允一怔:“谁?”
关月眯起眼看着他。
谢旻允心虚地移开目光:“她那天在马背上不肯动,我一着急……忘了她和你不一样。”
“你这话听着奇怪。”关月冷笑,“我只是懒得和你计较,否则早被你气死了。”
谢旻允哼了声:“你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打小闯祸就是一起的,这会儿装什么乖巧。”
“等温朝回来,我们便该动身去定州了。”关月说,“在这之前,你必须将人哄好了,省得郡主见到以为我们欺负她呢。”
“哄人啊?”谢旻允为难道,“我真不成,不然你去哄?我保证再不招惹她了。”
关月瞪他:“你自己哄。”
谢旻允只好领命去看温怡骑马。
她已经能大致控制方向,但不敢跑太快,子苓在一旁陪着,丝毫没留意不远处来了人。
近来诸事皆定,大家心情都很不错,关月叫谢旻允来哄人,他竟也坦然接受了。只是温怡和关月很不一样,要哄这般脾性的姑娘,他着实没什么经验。
“白微。”谢旻允望着远处的身影一阵头疼,“让她气几日,或许就没事了?”
白微一噎,斟酌道:“属下觉得不行。”
“也是。”谢旻允叹气,“那你说怎么哄?”
“这是您自己的事儿。”白微说,“但属下知道您若是哄不好,便是连朋友都不想要了。我瞧您从前哄云京那些姑娘家挺有一套,怎么如今打起退堂鼓了?”
谢旻允回头看他:“从前哄得不是姑娘,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但这个您得好好哄,想办法吧。”
“我怎么听着你像幸灾乐祸?”
白微点头:“我就是啊。”
哄人不能空手,等他们将一堆东西拎回府,温怡正抱着白猫坐在院子里看书。见来人是谢旻允,她将书交给子苓,抱着猫就要走。
谢旻允伸手拦住她:“别走啊。”
温怡偏过头:“我困了。”
“我来给你赔不是。”谢旻允将油纸剥开给她,“我、我回来路上买的白糖糕。”
温怡没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
“我从小和关月胡闹惯了,她有时性子比我还野,说话一向没什么分寸。”谢旻允难得伏低做小地哄人,“我一时失言,你就别生气了吧?”
说着又将白糖糕往她那边递。
温怡终于接了。
谢旻允刚松了口气,就见她将油纸包好放在桌上。
他半天不敢出声,又将其他东西拿给她:“这是……胭脂。”
温怡看着他不说话。
“不喜欢?”谢旻允又在一堆东西里翻找,“那、那这个,医书。”
温怡接过去,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儿。
“我去的时候,只剩这一本了。”谢旻允稍顿,“还生气呢?”
温怡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她将书合上放好,剥开油纸咬了一口白糖糕:“我其实不生气了。”
“你故意的?”
“嗯。”温怡点头,“你这个人吧,就是嘴上厉害,一句话而已,那至于气这么久。不过我方才见白微拿了那么多姑娘家的东西,想你大约是以为我还气着,配合一下而已。”
“都说你哥是狐狸,我瞧你也是只狐狸。”
温怡弯了弯眉眼:“哥哥也说我是只小狐狸呢。”
“姐姐说你是什么纨绔子弟,我就想那你哄人的招数应该要多一些,如今看来和旁人也没什么不一样。”温怡说,“不过医书确实很好,我找了很久呢,你哪里买到的?”
“不是买的。”谢旻允说,“我找叶漪澜要的。”
他稍顿,还是认为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名声:“你少听关月胡说。”
“不全是胡说吧?”温怡翻了翻桌上的东西,“这些东西都知道,也不容易呢。”
谢旻允深觉解释不清:“你留着吧。”
“不对。”温怡拿出一盒胭脂给他看,“这个颜色不是我用的,留着送给娘倒合适。”
她抬头看了看他:“……你是不是让胭脂铺的老板骗啦?”
“或许是。”谢旻允
认真道,“我又不懂这个。”
温怡嗯了声,将余下的也挑拣一番:“这些都适合送给娘,过些日子回定州,留着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