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拜财神呀!”川连高高兴兴接过来,“姑娘,公子和小侯爷不要紧,你一定得好好拜拜财神!”
  关月拂去茶杯上的热气,浅浅抿了一口:“川连,你明日没有糕点吃了。”
  川连委屈:“姑娘,我这是担心你。”
  一群人合起伙来逗他玩儿,屋里又闹了会儿。
  关月对着门望眼欲穿:“子苓,去厨房催催,怎么还没好啊?”
  “今儿是初五,要吃饺子。”子苓说,“这会儿还早,厨房大约是正做呢,姑娘再等等。”
  屋里暖和起来,关月渐渐有些困。
  一会儿还有麻烦要上门,温朝大约是怕她睡着:“傅二……你的意思呢?”
  “若抛开旁的不论,我自然是隔岸观火。”关月道,“但国公爷毕竟是你外祖父,郡主虽身在定州,这些年也得了公府许多便利。”
  “如今外祖父将母亲的嫁妆交付,更是送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温朝轻叹,“傅二虽不得外祖父喜爱,但真出了事,终究是要保他的。”
  “公府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谢旻允点了点头,“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非有遮不住的祸事,他们绝不会断尾求生。傅二一子两女,算上他夫人的娘家,四家人都沾了国公府的光,虽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有头有脸,不容小觑。”
  “外祖父看不惯二房行事,也只能稍加约束。”温朝道,“若想剜掉这块肉,非得是滔天祸事,能将二房连根拔起才行。如今这桩……倒卖军粮,放在小门户是大罪,国公府却未必看在眼里。”
  谢旻允闻言笑了笑:“便是这粮食入了西境将士的口,只要没出大事,国公府一样能保他。”
  他们说话的功夫,热腾腾的饺子终于端上桌。
  才吃了几口,京墨上前道:“人来了,我引去偏厅候着?”
  “不必。”温朝说,“到这来吧。”
  第17章
  京墨将人引进正堂,一屋子近卫便识趣告退了。来的不止夫傅二夫妻两,还有惹事那位和他夫人,瑟缩在众人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大约十三四岁,大约是傅二的小女儿。
  带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片子来求人,无非是指着她年纪小,便是撒泼耍赖也没什么。他们顾及国公府的颜面,纵然她今日在地上打滚,也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
  关月只得在心中暗叹,真是好不要脸的一家子,不过看起来……这小姑娘不大乐意,她慢吞吞挪到了谢旻允那边,等着同他一道看大戏。
  温朝一直不出声,似乎根本没打算搭理他们,傅二一家子便木头似的站在那儿。
  这般做派到让关月十分看不明白,他们来求人,怎么反而一副等着温朝给他们递台阶下的样子?不要脸各有各的章法,趾高气昂倒是格外一致。
  傅二生得颇显富态,但看着没什么精神,与他那个儿子仿佛一个模子刻的,一眼瞧过去,很有家门不幸的气质。
  傅二夫人终于按捺不住,扯着小女儿说:“婉婉,这是你表兄。”
  畏畏缩缩的小丫头声如蚊呐:“表兄。”
  “嗯。”温朝应下,又叫人进来,“南星,带她去偏厅候着。”
  傅二夫人轻呼一声,想将女儿叫住。
  “二舅母安心。”温朝淡淡道,“侯府里的池塘浅得很,伤不着表妹。”
  他的话关月没听懂,但不知为何,她觉得傅二夫妻两的气势忽然矮了不少。
  “那都陈年旧事了,小孩子厮闹,这么多年了不能还记恨着你表兄。”傅二一甩袖子,“进来这许久你也不请长辈坐下,没半点做晚辈的样子,哪像是国公府的后人。”
  “舅父说笑了。”温朝道,“这是侯府,哪里轮得到我请您坐下。”
  谢旻允闻言,一本正经胡诌说:“家里没椅子了,委屈您站着吧。”
  傅二只得硬着头皮回他:“无妨。”
  “舅父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温朝笑着看他,“不久前在国公府,倒未曾听闻。”
  他这是摆明了要装糊涂,可他们又不好挑明,于是边上四个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屋里安静下来。
  傅二夫人只得端起笑脸:“从前……五妹妹尚未出嫁时,家里几个妹妹我最喜欢她,前日见着你,我便忧心她,也不知进来如何。那日你们走得急,没说上几句话,今儿得闲便过来了。”
  “家母一切安好。”温朝并不接她的话茬,“舅母若是挂心,去封信便是,倒比问我好上许多。”
  许久没人接话。
  “这就是还记恨你表兄。”傅二移开两步,让儿子去前头,“小时候不懂事,给你弟弟赔个不是。”
  “长幼有序,我受不起。”温朝侧首看着他,“舅父若是有事,总要说明白才好。”
  他装糊涂到底的态度气得傅二牙痒痒,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含糊着说:“是有点小事,西境……你们应该有所耳闻。”
  “是听说过。”温朝微微颔首,神色不解,“此事与表兄有关么?”
  这话仿若点燃炮仗的火星,傅二夫人拉着儿媳妇戚戚哀哀哭起来,吵得人脑袋生疼。两人边哭边诉苦,恨不能将罪责全推到陈家头上去。
  先是傅二夫人戚戚然道:“你这表兄我是知道的呀!平素最重情,那陈家公子这般坑害他,你不能不管呀!”
  再是她的儿媳妇上气不接下气说:“我夫婿儿时胡闹,如今我跪下求人也没什么!”
  说着她便要跪,傅二夫人去扶她,两个人遂瘫在地上相对痛哭,傅二在旁端着长辈的架子,同温朝追昔抚今,说他从前对五妹妹多么好,如今十分心寒之类的。
  场面
  可谓精彩。
  他们忙于哭嚎诉苦,温朝自顾自在桌上一众杯盏碗碟中来回挑选。
  谢旻允将自己手边的递给他。
  温朝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似乎还是不大满意。
  谢旻允认真道:“这是最不值钱的了。”
  一声脆响过后,一个成色颇佳的茶盏寿终正寝,哭得凄凄惨惨的人也跟着消停了。
  “表兄,你没什么想说的么?”温朝稍顿,并无人答复他,“这等龟缩之姿,也不大像国公府的后人。”
  “舅父,我是外姓人,表兄闯了祸需要人善后,您还是去求外祖父更合适。”
  谢旻允将门外候着的人叫进来,大有要将他们拖出去的意思:“白微,送客。”
  关月的耳朵总算落了清静,方才被吵得心烦,几乎没动筷子,此刻盘中的饺子已凉透了。
  事情必要替傅二抹平,但需得让他明白,这个面子是卖给国公府的,不是给他的。
  傅家如今主事的是长子,今日傅二上门,傅远山必定知晓。探过深浅,便知日后无论温朝在北境如何,都不会是国公府的助力,至少于提携子侄一途,他这个外甥是断断指望不上的。
  傅家多文臣,根扎在云京,陛下自然希望看到公府与沧州斩不断干系,成为他握住北境的风筝线。
  今日傅二在侯府被羞辱一番,说出去总归丢人,他定然捂得严严实实。
  他们大张旗鼓地去向褚老帅求情,能在皇帝那儿落个“依赖族亲”的名声。
  南星去厨房换了新煮的端上来,想退下时听关月吩咐她:“你去准备拜帖,明日我们去褚伯父府上一趟。”
  “是。”
  关月专心吃了几个饺子,好奇问:“你表兄从前得罪过你么?”
  温朝并不太想说,随口敷衍过去:“小时候的事,记不清了。”
  她点点头,没有再问,不过从温朝方才那泛着火药味儿的言谈看,定是狠狠得罪过的。
  “他们来求人,端着长辈架子给谁看?”谢旻允感叹,“好在我家没这样的亲戚。”
  关月说:“顾尚书令一门皆榜上有名,如今都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傅二岂能与之相提并论?但国公府家规严明也是有名的,怎么会教出傅二这样的混账?”
  温朝摇头:“这我倒不知。”
  他们说话的功夫,下人已将碎瓷片收拾干净了。
  温朝看着地上未干的水渍:“这茶盏值钱么?”
  “三两银子。”谢旻允道,“已经是桌上最次的一个了,一早便知道他们要来,应该让人提前换上几文钱的。”
  关月惋惜:“三两呢……怪可惜的。”
  他们安安稳稳用过饭,又在正堂说了许久的话。
  南星沾着一身风雪,上前行礼道:“姑娘,拜帖送去了。”
  关月颔首,缓缓问:“温朝,明日……你能一个人去褚伯父府上吗?”
  温朝一怔:“不合适吧?”
  她当然知道不合适。
  “褚伯父他、他……”关月深深叹气,“明日你就知道了。”
  —
  次日,关月在路上遇见什么都要过去看看,磨磨蹭蹭不肯进褚老帅的府门。
  温朝看得好笑,温声提醒她:“要误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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