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啪!”
空气凝固了。
手腕上的重量拽着薛柔荡下胳膊。
手腕发酸,手心发热,可见适才她扇他的那下何其用力。
“士可杀,不可辱,你不如给我个痛快!”
薛怀义拿手点点嘴角,指尖带血,胸中霎时有什么炸开了。
他扯着那锁链,将薛柔扯倒在榻,随后欺上她身,眼冒火星:“士可杀不可辱,你是什么——婊子,毒妇,为何辱不得!”
骂完,压下一张脸、两片唇,世界由之变暗,暗中是一方压倒性的侵占。
津液与血气交融,泛滥着古怪的味道。
“你姓你的薛,从来和朕不相干。”上衣撕裂并飞落的一瞬,耳畔萦绕着喑哑的声音。
腰上猝不及防一紧,薛柔恍然,使昏花的眼睛迅速恢复清明,却见直立床沿,擒着她的腰,往外拖了好远。
“抬腿。”
又是这个声音。
眼睛清晰起来,脑袋还昏昏然,薛柔一时没动作。薛怀义没耐心,亲自动手掰开她紧紧并拢的双膝。
“今晚过了,你就是皇后,大邺朝的皇后。”
王崔两家倒台后,薛怀义快刀斩乱麻,软硬兼施安排好其余几个世家,耗时不过几月,放眼朝野,无一人有成为绊脚石的资格,故此,他趁热打铁,着人拟好为自己正名的圣旨,不日将恢复岑姓,彻底使江山易主。
那贯耳魔音,薛柔无力深思,她需要赶快阻止他的不轨之举,恐吓也好,哀求也罢,总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你敢碰我,我就咬舌自尽!”
他轻蔑一笑,俯身堵住她的唇,从根源上断绝了她自尽的念头。
恐吓不成,她舍弃自尊,低低呜咽起来:“不要,不要,求你……”
“崔介能给你的快意,朕可以加倍给你。”凄楚的抽泣意外成为助兴的工具,薛怀义伸手替自己宽衣解带,“所以,听话些,痛了主动说,朕可以照顾你的感受。”
心底的那头困兽终究挣脱牢笼,拦不住了。
“陛下……陛下!”
将将冲破隔阂之际,外边又是拍门又是高呼,显而易见地急切。
好端端的兴头,就这么被打断,薛怀义舌顶腮帮子,不打算理会,反把薛柔的腿抬得更高,直接勾在自己腰上。
“陛下,太后她……陛下,您快去瞧瞧吧!”
冯秀在外头心急如焚,眼泪都下来了。
薛柔听见了太后二字,乍然警觉,瘫软的身躯有了主心骨,铆足劲儿挣扎,一面哭喊:“我母后怎么了!”
啧,没兴趣了。
薛怀义撂开她,穿好衣裳,衣冠楚楚地准备走,薛柔心系太后,顾不上衣不蔽体的处境,扯住他的袖子不放,声泪俱下:“你去哪,我也去!你不带我,我就死给你看!”
回顾被揉皱的一片衣角,以及那副可怜的容颜,薛怀义默了许久,久到冯秀又开始敲门念叨。
“求你,带我一起……”
以命相逼不起作用,薛柔便果决地放下身段,凄婉哀求。
他褪下外衫,扔给她,神色莫测:“……自己穿上。”
子夜,慈宁宫。
窄窄的一方榻前,跪了一圈人,有太医,有宫女,个个垂头噤声,空气里弥漫着死气。
皇帝还没来,过会来了,他们这群人恐怕凶多吉少,是以他们怕。
这也是人之常情,天底下,有几个人不怕死的呢。
“母后……母后!”
焦急的呐喊由远及近,旋即一个人影抢入门,直扑倒在太后病榻跟前,是薛柔到了。
薛怀义不远不近地随后,一地的人紧忙把脖子压得更低,不敢出声,都不敢充当出头鸟。
“滚出去。”
满屋子的脑袋、手脚,喘出来的气也杂,视觉嗅觉全不好受,挑剔如薛怀义,片刻将就不得。
众人如临大赦,纷纷压抑劫后余生的狂喜,蹑手蹑脚地退出去,倒不敢就此散了,挨在一块侯立廊下。
薛柔拿起母后只剩骨头架子的手,搁在脸颊,好凉,跟那日灌进嘴巴的湖水似的。
她止不住啜泣:“母后,你醒醒,你醒醒,不要睡了,不要丢下我不管,我害怕……”
很长一段时间,屋子里只有她一人的哀求,好生寂静,毛骨悚然的寂静。
“……啊……”其实,太后全听见了,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应,可眼皮子厚厚地沉沉地盖住了眼睛,她睁不开眼——挣扎,竭力挣扎,终于,窥见一丝光亮,小小的一点光下,缀着一个瘦小的人,那是她的女儿,哭得好可怜,一如十七年前呱呱坠地时,“小,十……”
第49章
贴在鬓边的手微微移动着,母后想替她擦泪,她却哭得越凶了。
没力气没血色的母后,跟当初躺床上的父皇一模一样……母后终究也要离开她了吗?
太后攒了好一阵的气,艰难道:“不能陪……你了,你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要难过,不要寻死……好好过,一定好好等……”
游丝般的嘱咐,戛然而止,将后事交代完整,到底成了奢望。
右脸的凉意在流失,母后的手,缓慢却无可挽回地滑了下去,薛柔空洞呆滞,眼看着那个皮肤松弛的手摔落,陷入被子里面,扭曲了被面的一道道纹路。
同时砸下去的,还有她对生的渴望。
父皇没了,母后没了,她亲眼目睹生她养她的人变为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现在的薛柔,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呢?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薛柔跪坐在地上,目向死不瞑目的母后,竟没有伸手为母后合拢双目的想法,似乎母后一直张着眼,便一直陪着自己,“我什么都没了,得到了报应,你,可满意了?”
“薛通,崔介。”
轻描淡写、漫不经意的几个字。
薛柔突然回头,死死盯住上方的脸孔,掷地有声道:“你敢!你敢伤害他们,我跟你拼命,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薛怀义伸手扯她起来,按她去看清楚太后断气时的面庞,阴恻恻笑道:“你再不安分,薛通和崔介就是这个下场。所以啊,你可得管好自己,做一个合格的棋子,让朕看见你的价值才行。”
她的眼正对着母后的眼,母后的眼是浑浊的,从里面折射出的她的面貌,崎岖不平,似悲似惧。
好似闻到了腐朽的气息,嗓子眼开始紧缩,口水肆无忌惮地分泌着。
想吐。
生理上想呕吐,可心理上不允许,这是疼她爱她的母后啊,她怎么可以觉得恶心。
她强压着蠢蠢欲动的喉咙,夺眶而下的一颗泪滴进母后的左眼内,那干涸枯败的眼球略见湿润。
此刻,胃变本加厉地叫嚣起来,它在翻腾,在舞动,不击溃这具躯体的压制,誓不罢休。
须臾,胜负已分,薛柔扭开身子,脸对着地板,黄水淅沥淋下——她这一整天滴米未进,只勉强饮了一盏水,水化为泪水,淌了又淌,再挤不出来多余的东西了。
*
遵照上意,太后的丧礼一切从简,横竖最后殓入皇陵就算,因为薛怀义准备在此之后,彻底颠覆薛氏的大周朝,并正式追封他那奴婢出身的生母为太后。
往后的两个月,薛怀义做了几件大事:
其一,改薛周为岑邺,改元泰和;
其二,颁布圣旨,春节之后,正式册立薛柔为皇后,执掌凤印;
其三,用非常手段解决了一些忠于周朝的顽固分子,也安顿了一批所谓的薛氏皇族子弟,另派一支精兵强将,远赴西南,控制崔介、薛通,确保无后顾之忧,全方位稳固统治地位。
至此,朝野上下在他的雷霆手段底下,表现出绝对臣服。
惊天动地的两个月里,薛柔被囚于乾清宫,不得出入,不见天日,全然与外界隔绝,就连母后的葬礼都未能参与。
日升日落,昼夜循环,今夕何年,她已无法识别了。
是日,两个尚衣局的宫女造访,青萍霁蓝二人殷勤接待。
原来,她们是奉皇帝的意思,将裁好的凤袍送过来给薛柔试穿,若有不合身的地方,尽快提出来,好拿回去改,争取赶在除夕前整饬妥善,以喜迎年后的封后大典。
青萍等笑纳,礼数周到地送走她们,忙到薛柔跟前娓娓说明来龙去脉。
薛柔一把打翻盛凤冠霞帔的托盘,怒斥:“做梦,做梦!滚,都滚!”
二人惶恐,先不安抚她,先拾起衣饰,翻过来调过去端详,确认无脏污及损坏,悬着的心放下来。
霁蓝近身侍奉她,和她熟稔,平时也能说得上话,便凑过去有商有量道:“公主,这是何必呢,您瞧这衣裳多精美,指定衬您。再说,您试了合身,陛下那边高兴,没准就许您自由些,您仔细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
所有人全明白,只薛柔别那么认死理,迎合着些皇帝,那这世间独一份的尊荣与体面,就归她了,偏生她倔强,非和皇帝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