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不知道想听什么。
谢忍安无奈地看她一眼,说,那我给你讲《一千零一夜》。
乔咛问,《一千零一夜》就是有一千零一个故事吗?哥哥你也可以给我讲那么多故事吗?
谢忍安心说怎么可能有一千零一个故事。
可后来,他真的陪了她不止一千零一天。
给她讲了不止一千零一个故事。
乔咛摇了摇头,说:“我想听别的。”
“想听什么?”谢忍安问。
乔咛喉咙间酸酸的,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她喉咙里。
“我想听听,”她站了张嘴,说道,“你当时为什么离开。”
也想听听,这五年以来,你过得怎么样。
她眼睛湿润,声音压得很轻。
“为什么要走,”她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双手无助地抱住自己的膝盖,“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每天都好想你。”
一想到这里,她情绪就有点崩溃。
忍不住抱着膝盖,声音里已经带了点哭腔。
那时候她还那么小,谢忍安不辞而别的那一段时间里,起先她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躲着玩,所以她到处地找。
可后来啊,她怎么找也没找到谢忍安。
她开始急了,一边哭一边问张云,谢忍安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不开心了,所以他才会不要她。
她愿意向他道歉。
只求他不要离开她。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下一秒,乔咛忽然感觉身体一热。
谢忍安什么也没说,张开手将她按进温热的怀里。
“让你难过了。”他沉默着,“对不起。”
乔咛眼泪把他的衣服打湿,她听见他哑着嗓子说:“我也想你,每天都想。”
所以才会央求谢思涴以她的名义收养乔咛,把她接来云都。
他和谢思涴没什么亲情,唯一一次求她,是为了乔咛。
“骗人,”乔咛固执地反驳,“想我为什么不回来呢?我明明一直都在等你。”
“我回不来。”谢忍安闭了闭眼睛。
空气陷入停滞。
很久以后,谢忍安才睁开眼睛。
他眼神里闪动着波澜,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不愿意公开那个埋藏在心底很久的秘密。
因为他不想乔咛受到二次伤害。
“是不是因为……赵锐?”谢忍安没说,乔咛看着他隐忍的目光,忽然猜到了什么。
谢忍安走了以后,赵锐就再也没来找过她麻烦,连带着徐新雅也转学了。
这一切看起来像个巧合。
可现在看来,却实在是太奇怪了。
只不过那时乔咛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可是此刻,看着谢忍安痛苦的眼睛,她无可自持地往这个方向去想。
谢忍安没点头,而是答非所问地揉了揉她的头,说:“都过去了。”
乔咛呜咽起来:“谢忍安,你怎么这么傻……”
如果当时谢忍安出了点什么意外,那她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受伤了吗?”她小心地把手搭上他的大手,紧张地问道。
当时她只知道赵锐伤的很重,在重症病房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却并不知道赵锐出了什么意外。
没想到的是,他的伤居然和谢忍安有关。
“受了点吧,”谢忍安淡淡地笑了下,语调带着点漫不经心,似是有意安慰她,“记不太清了。”
他还是选择不告诉乔咛真相。
怕她会被吓到。
其实那一次他伤得很重。
赵锐带了人来,密密麻麻地围了两排。
谢忍安冷眼睨了他一眼,废话少说地动手。
他目标明确,专盯着赵锐脸上招呼。
不要命一样地红着眼。
如果最后不是一个啤酒瓶砸在他头上,也许赵锐会被他活生生打死。
人群骚乱,不知道是谁冲上来,在他头上砸了个啤酒瓶,“啪”地一声响,绿色的玻璃瓶碎片像炸开一样四处飞溅。
谢忍安捏着赵锐衣领的双手瞬间失了力,眼前的一切都在转动。滚烫的鲜血夹杂着碎玻璃往下流,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谢思涴带回了云都。
谢思涴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发了很大的火。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说什么也不再愿意让他回到飞鸟岛。
她说小地方的刁民就是恶劣又没素质,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恶心。
谢忍安躺在病床上,嘴唇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刁民。
去他的胡说八道。
他的小咛才不是什么刁民。
谢思涴在打电话,说什么也要惩治那些刁民。
谢忍安觉得烦。
他垂眼看向窗外。
窗外面只有林立的高楼大厦,和几个枯死的乏味的树,没有一点生机。
这几天气温都很低,接近零下。
天气预报说今天傍晚的时候会下雪。
谢忍安看着窗外,心里想的却是乔咛。
如果下雪的话,她一定会很开心。
去年下雪的时候,乔咛就兴奋地要死。
她最喜欢雪天了。
因为雪天可以堆雪人。
谢忍安对下雪天却没兴趣。
在他眼里,四季都没什么特别的。
不管是春天还是夏天,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没意思。
没什么可特别的。
可乔咛不一样,她对每样事物都有着说不完的好奇。
比如现在,她就玩雪玩得不亦乐乎。
她那双小手也没什么护具,被雪冻得发红。
红得就像两根小胡萝卜。
谢忍安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想着给她买副手套。
下雪天里,好多小店都关了门。
他跑了两公里,才终于找到一家开着半扇卷帘门的百货商店。
小店里,各式各样的手套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谢忍安脑海里闪过乔咛牵住他手的大小。
对着一墙的手套比划了下。
最后挑了双可爱的粉色手套。
手套买回来,他又飞快地跑回来。
下着雪的飞鸟岛,呼进去的空气都像结着冰碴子,冷得直戳人肺管。
乔咛在全神贯注地堆雪人,目光忽然瞥见谢忍安,她下意识问道:“哥哥,你去哪儿啦?耳朵怎么这么红,你很冷吗?”
谢忍安的碎发上落了
点雪子,他没说自己冷不冷,只是从口袋里,把新买好的手套掏出来递给她:“呐,给你的礼物。”
乔咛“呀”了一声,伸出冻红的小手接过那双手套戴上。
每个手指都在手套的包裹下变得胖胖短短的。
她对着谢忍安开心地伸出十个指头:“好漂亮,大小刚刚好!谢谢哥哥!”
雪片飞落下来,有几片刚好融进她透亮的眼睛里。
谢忍安勾了勾唇,把笑意藏的很浅。
“合适就行。”
那时他绝对不会想到,很久很久的以后,他也可以凭借乔咛握住他手的大小,一个人偷偷去钻戒店给她买了一个刚好贴合她尺寸的戒指,然后向她求婚。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乔咛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礼物?”谢忍安问。
乔咛背转过身,拿出她刚刚做好的一个小雪人,捧在面前给谢忍安看:“小兔子,送给你。”
在她粉色的手套之上,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甚至还有鼻子有眼的,看上去很可爱。
她说:“明年是兔年,谢忍安,你一定要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哦!”
谢忍安弯了弯唇,想也没想就说“好”。
他向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可唯独那一次,他食言了。
……
虽然时过境迁,伤口也早已结痂愈合,可乔咛还是忍不住问:“疼不疼?”
“不疼,”谢忍安轻笑了下,接着说道,“你知道的,我什么时候怕疼过。”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乔咛语调已经有些呜咽。
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还自以为是地在心底赌气,偷偷责怪了他五年。
“我的小咛,开心就好了。”谢忍安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只要他在她身边一天,他就舍不得让她难过一点。
乔咛再也忍不住了。
她用力抱住谢忍安,酸涩和内疚弥散进她的胸腔。
“哭什么。”谢忍安很温柔地用手指抚去她脸上沾着泪痕的碎发。
乔咛说不出话,眼泪像雨一样,越下越大。
静谧的夜晚里,他们两个相拥着抱在一起。
昏黄的灯光映下他们两个此刻的剪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忍安忽然觉得肩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