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虽然工资比以前低,但是好在生活暂时安定下来。可是好景依旧不长,为什么命运总是在折磨他。
蒋山发气地握紧拳头,往身后的铁柜子猛砸下去,中空的薄铁板很快出现拳头般的凹槽。
一杯放在文件柜边缘的隔夜咖啡在摇晃中翻倒,将他淋得彻头彻尾,咖啡污渍很快在白色的衬衫上显色,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到了极致。
随后便是马克杯重重地砸到肩头的痛意,蒋山还未反应过来,这个马克杯再次滚落到地板上磕裂开来,碎瓷片溅得四处散落。
直到看清那个残存的杯柄,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自己刚才随手放到文件柜上的杯子。
因为今早刚到公司后,蒋山本来是要去茶水间的,可是经理却直接把他叫进了办公室,一封辞退信件就这样被递进了手中。
蒋山瞪红了双眼,仿佛要把文件中“感谢您这段时间的付出……”的那些辞退话术抠出来嚼碎吃掉。
他表情扭曲着站起身来,取下自己的眼镜,直接将脏污的衬衫摆从腰带内抽出,潦草地狠擦几下。可是衬衫的布料并不柔软,镜片越磨越花,手上的动作也愈发机械。
没几分钟后他突兀地笑出声来,颤抖着手戴上已经被磨损的眼镜,开始用皮鞋底不停碾压满地碎片。
马克杯残留的碎碴子与瓷砖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响动,直叫人牙酸。
蒋斌却丝毫未受影响,自始至终都在喃喃自语着:“早该砸了......这群疯子、贱人、伪君子......”
空置的办公室外,一个打着哈欠的青年走过,门内接连发出碰撞碎裂一系列的异响,他好奇地眨了眨眼,手刚放在把手上想进去查看,旁边便走过来一位长卷发的女生,立马轻拍开青年的手。
“别进去啦,我刚才看见他拿着辞退信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女生小声地说道,有些害怕,“里面的人是蒋山。”
青年顿时将手收回,庆幸自己没将门打开,今年上半年空降的这位蒋山,简直就是他们这个小公司今年最热门的话题。
因为公司本身所处的行业已经是个夕阳产业,所以氛围也比较悠闲,基本每年每个季度都是那些固定的事项,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工作,不能说纯粹的摆烂不干活,但也不会过分的积极,人际关系也非常简单。
可是蒋山此人却如同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公司往日宁和的氛围。
他是个瘦弱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瑟缩着脊柱,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又胆小,唯唯诺诺的模样,甚至会让人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经常受欺负。
虽说这个行业已经是夕阳产业并不景气,并且很久没有新员工了,但由于背靠纪氏,工资依旧在平均水平之上,稳定而悠闲。
奇怪就奇怪在这个男人是空降进入公司,可蒋山每天都在疯狂的工作和表现,甚至亢奋地呼吁所有同事共同加班。
如同有两个人格流畅切换,一个亢奋激烈,一个畏缩懦弱,总之就是很矛盾。
大家还是尝试着和他相处,可是蒋山依旧那样时而亢奋,时而阴郁,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过几日,怪异之处便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坐在蒋山旁边的工位上的是位女生,平日里温柔大方,基本不与人产生矛盾,可那天不知怎地,女生好好地坐在工位上喝着奶茶,谈起假期打算去青平市青芜涯那边新建起的度假酒店游玩。
蒋山突然发作,将她手中的奶茶夺走后,再次砸向女生桌面上,纸质的奶茶杯子顿时炸开,咖色的奶茶四处飞溅,连带着周围好几个同事都被“误伤”。
事情很快就被闹到了管理层,最后自然是蒋山给大家赔礼道歉,原以为这事就那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蒋山直接点了两箱奶茶外卖,送到了工位。
“蒋哥蒋哥,是要请大家喝奶茶吗?”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小伙子站起来活跃气氛,也算是给蒋山递了台阶,打破昨天的事后尴尬。
没想到蒋山一句话不说,直接将奶茶的盖子掀开,一杯一杯地接连往自己身上倒,周围的人霎时全都呆住了,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直到第一箱里没剩下几瓶,他旁边工位上的女生才颤抖着声线道:“你,你在做什么?”
这句话打破了办公室内的沉寂,那小伙子年轻胆子大,连忙跑上前来,按住固执的蒋山。
没想到这人看着身量小,但是力气还是蛮大的,差点没按住,小伙子张口就朝着身边人直喊:“李哥、王哥,你们快来帮忙啊。”
三个人合力终于将蒋斌按住,带去了卫生间整理。
只是最后离开时,他眼神一下锁定着那位女生,阴沉怪笑着问:“这个道歉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女生吓得面色泛白,最后请假回去休息了一周,回来后便和领导申请协商,目前已经调离转岗了。
蒋山也算是“一战出名”,自那以后办公室很少有人再主动与他搭话。
青年赶紧将手收回,紧紧地插进裤兜里,再次感激地看向卷发女孩,两人并排走远,他直道:“谢谢你提醒啊,我可不敢招惹到这位。”
晚秋的天气已经足够寒冷,满身污渍的蒋山抱着自己全部物件走出办公楼,以后不会再来了。
他以极慢的速度走进露天的停车场,打开后备箱,将一箱子的东西丢进去。
自动闭合的后备箱的按键又失灵了,蒋山狂躁地按了几十下,到最后直接可以说是握拳击打。
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好几波人都是绕着他连忙跑回到自己的车边,直到一位陌生的面孔迟疑上前,笑得礼貌又善意:
“额,那个先生,您可以直接手动关闭,我的车有时也会这样,真是让人火大,是吧?哈哈。”
蒋山置若罔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重复固执地按着按键,直到那位陌生人都离开了很久,他才缓缓地偏了偏脑袋,将后备箱“啪”地闭合。
停车场南边,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安静地停在角落,不见半分光源,似乎并无人在内。
“先生,那边已经按您吩咐将其辞退了,现在要出手了吗?”坐在驾驶位上的黑衣男人看着蒋山开车离开后,小心开口发问。
坐在后排的纪清嵩如同刚刚睡醒,他单手支撑着脑袋,缓缓睁开双眼:“最近小六过得实在是顺心,该历练历练了,你说是吧?”
司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是的,纪六先生最近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司机说完都觉得这句话有些烫嘴,要是他有纪六先生的身份和脑子,那真是天也不高了,地也不厚了。
但是这些话只能埋进心里,毕竟他拿的是先生的钱,就给纪四先生买命。
“但是,先生,要是蒋山发现前段时间将他关押起来恐吓的人,不是纪六先生,而是我们怎么办?”
“如果他去找纪柏达先生帮忙出手调查的话,说不定真能查到我们这。”
纪清嵩转了转腕间的檀木手串,缓缓开口:“纪五?他巴不得纪明冉赶紧下台,他不会说的,并且反倒会是我们最好的‘帮手’。”
“是。”
“去吧,再帮帮这位可怜的男人,救人当然是要救到底的。”
司机安静地听完,再次坚定答复道:“好的,先生。”
几分钟后,一条匿名短信发送到了蒋山的手机上。
[蒋先生已经收到辞退信件了吗?真是不幸的消息,我也是刚得知纪明冉先生已将您所处部门的业务全部取消。]
[但这次我要恭喜您!终于等来了复仇的机会,带着这封邮件里的附件资料,去找纪柏达先生吧,或许他有方法。]
——
首都医院的病房里,冯平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静地办公。
几声干咳在房间内响起,他迅速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青年已经苏醒了,正在忌惮地打量着房间。
冯平不知道贺琨短短出国的这几日经历了什么。
少爷是他看着完好无损的出国的,回来却已经变得病恹恹的,最过分的是脖颈处残存的、淡去的淤青。
他担心贺琨像昨夜凌晨短暂清醒后那般应激,于是平稳地站起来,先是将自己完全暴露在贺琨视野中,然后才缓慢地移动到一个距离贺琨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先生,您醒了?我去给您倒杯热水。”
贺琨察觉到房间内还有其他人,肌肉瞬间紧绷起来,直到看见来人不是纪明冉才缓和些许,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贺琨喝着温度多一度过烫,少一分偏凉的热水,暖流滋润过喉咙,缓缓流入胃里,他才稍感自己活过来了些许。
冯平除了对男同爱情这件事极为神经大条,其余方面一向都是很细心。
他不是歧视同性婚姻,只是天生在这方面缺了根筋,如果不是贺琨正巧拥有了同性爱人,冯平恐怕会以为世界上所有同性伴侣都是单纯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