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盛老师,叔叔的耳朵跟我的是一样的,软的。”
“你喜欢叔叔的耳朵吗?是不是很特别呢?”
圆圆想了想点了点头:“很酷耶。”
盛放笑道:“跟圆圆脸上的创可贴一样酷喔。”
圆圆听罢后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贴纸,神情相当自豪:“妈妈说虽然我脸上受伤了,但是我很勇敢,大家看到了,都知道我很勇敢。”
简一此时看了盛放一样,他似乎感觉到对方是在开导自己。虽然自己不会真的就此消除愧疚,但房间里气氛确实比刚才活跃了不少。
“好啦,”盛放抬起头对简一道,“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了,知道你们一天都忙呢。圆圆跟叔叔再见。”
哪知圆圆正垂头想什么事情,没注意到盛放的话。
“圆圆想什么呢?”简一还以为她还有什么要说的,就问道。
“明天创口贴想换成奥特曼的,哈哈哈。”圆圆在盛放的肩头笑起来。
简一被圆圆的笑感染,总算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来。
到门口送他们时,盛放注意到行动还是有些迟缓,转过头道:“简警官的伤怎么样了,有去医院?”
简一摇头:“局里医务室处理了,不碍事。哦对了,你的日记本,好像沈世航没捡到。”
“是么,”盛放听起来没有太多的惊讶,“没有关系,就当它丢了吧。”
“嗯,啊还有啊,你叫我简一吧,别老简警官的,搞得像在加班。”
盛放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叫你简一,显得我们就已经是朋友了。不介意跟我做朋友的吧?”
简一自然是摇摇头。
“既然是朋友了,那我想说,要是简一你听力真的还在恶化,去一次医院吧,火车的鸣笛声不小啊……”盛放忍不住皱了皱眉,确乎是有些担忧。
其实简一也在计划着要去医院看看,也不为别的,就算是真要聋了,他也得知道个期限才好办事情。
“我打算明天去。”
盛放立马道:“行啊。作为你救了圆圆的报答,我明早陪你吧。”
她实在说得自然,也不给人搭话的空隙。还未来得及简一反应过来,盛放已经牵着圆圆说说笑笑地走下了市局的阶梯。
第16章
简一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上午的检查做完,报告已经排到了下午去。好巧不巧医院的自助打印系统今天出了故障,报告都是由护士取出来叫名字。简一担心错过,就没去吃午饭,早早地就坐在了检查室的对面长椅上不声不响地等着。
其实早上简一没有故意要等盛放来的,他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他本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沈世航的事情还没查清楚,许文景还关着呢,他原本没有时间去医院,但盛放却说她要一起去。
对盛放,简一始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出现得很自然,交往得也很自然,她看似跟简一要查的所有事情无关,但他始终感觉她一直逡巡在事件周围。或许是因为她为简一带来了一点沈世航的信息,这导致简一下意识地希望从她这里知道更多的事情。
但盛放最终没有来,简一自然不会将对方随口说的话太过当真,久等不到之后便一个人去了医院
中午的时间长,简一索性放空自己开始想起了手上的案子。
沈世航丢失的那本《动物地理》,还有简一找到的不知道用在何处的钥匙,都是他还未来得及想清楚的事情。沈世航此刻又与宋洁的案子有了关联,查清楚去年七月沈世航行为的原因,或许宋洁案件背后的人也能浮出水面,他不仅调换了宋洁的尸身,甚至还可能与沈世航的死有关联。
简一不知不觉就挨过了中午,午休之后的医院显得更加的忙碌,走廊的人马上就多了起来,分诊台恢复了叫号,诊室门口的交谈不断,无数人的挤着彼此从简一眼前走过,导致他只能看到重叠的人群腰部。对面办公室的护士此刻走出来分发报告,简一看得见对方的人,但嘈杂的环境让他意识到最算他来得再早,他也听不清楚。
他抬头看了对面一会儿,女护士带着口罩,简一甚至无法判断她是否有在张嘴,只能通过周围的人上前取报告的反应意识到她应该是在讲话。
盛放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简一独自坐在长椅上,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检查室,连路过的人询问他旁边的空位是否有人他都未曾注意到,直到对方拍他的肩膀,他转过来听清这才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然后便又转回头去。盛放很难去形容对方此刻的姿态,他坐在人堆里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在探知周围人的意图,而独自来看病的人本就不多,形单影只的简一显出一些窘迫。
她站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简一已经与正常人不同了,而这样分明不同却要努力活在他们之中的模样,盛放原本很熟悉,如今却已经很久没见过了,这让她想起很多事情。她太了解这样的人群,容易受到非议,受到排挤,大家口中常说的包容有时候是一种口号,根据环境的不同,它不具有很强的落地性。要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活得像正常人,那么他最好不讲理一点。
但简一显然是很讲理的人。
盛放叹了口气,这种无奈感她也很熟悉。她径直走到护士面前,交谈几句就从她手中拿过了检查的报告。当简一注意到盛放时,她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抱歉啊,我来晚了。”盛放弯腰凑近他,扬了扬单子,“帮你取了。”
简一仰着头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盛放,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她刚刚叫我了?”
盛放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想了想,道:“没有。”
之后的盛放陪着他在诊室门口等着检查,她硬是让简一好好地坐在唯一留出的作为了,像每一个家属一样揣着手倚在一旁。诊室出来一个人,她就偷偷从门缝瞅一眼。时不时还与人攀谈几句。
“这医生怎么样啊?……啊还行是吧……就是啊专家号可不好排了……您这耳朵好转了吗?这助听器质量怎么样……哎呀我们这边情况得看医生怎么说……”
盛放站得离简一近,简一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她的声音,他们就好像真的像是家人相伴来到这里。简一在一旁坐得是如芒在背,好几次想起来让盛放坐坐,都被盛放按了回去。
“我们呢,主打就是一个沉浸式陪诊,”盛放道,“你不用跟我客气,你现在是病人。”
问诊的时候医生仔细看了简一做的全部检查,然后宣布了一个简一早就知道的事实。
“左耳的听力确实在下降了。”
简一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它大概什么时候会完全听不见?”
医生反倒一愣:“你就不治治?”
简一正准备说话,盛放伸手从后面一把把他嘴捂住了。
“当然要的,医生我想问问他这种听力下降究竟是什么引起的?”
盛放一阻止,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好老老实实坐着听。
“他这种属于神经性耳聋,血检没有问题,排除感染和毒性……很可能是听觉神经病变或者功能不良,有些小孩子会得这样的病,但介于他之前有右耳失聪的病史,这很可能是上一次失聪就已经伤到了听神经。我实话说,听神经病变是很难治的,一般用药都只能治疗突发性耳聋。”
“我就说……”简一道。
盛放皱眉瞪过来:“你不要说话。”
简一只好把嘴闭上。
她这才又转头道:“那,那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改善呢?比如助听器什么的……”
“当然可以,”医生道,“但助听器不会逆转听力下降,就是说如果一直下降到完全失聪,助听器的作用也会持续变小到几乎没有。他这种下降的情况比较糟糕,他是短期性急速下降的,几个月或者一年,就可能听不见了。而且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把音量开得很大来使自己听清,就常人而言这样的音量已经超过人耳负荷了,会导致噪音性耳聋,从而又加速病程恶化,所以这方面也得注意……”
也就是说简一确实会全聋。
这下轮到盛放有些诧异了,她转过头去看对方,哪知简一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悲伤,反倒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简一抬头看到盛放的表情,反而伸手拍了拍她:“我之前受伤的时候医生就告诉我了,我有预感的,还有几个月,没关系。”
盛放还是看着他,依然是难以相信的模样,她看简一,却又不像是在看他,倒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医生最后开了一些滴耳的药,外加配助听器的单子,盛放拿起来准备走,哪知简一坐在原处低声道:“我不想要助听器。”
盛放转头见他说得认真,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却仿佛在征求盛放的意见,就像儿科的小朋友说他不想要打针。
秉着既然都征求自己的意见了,那自己就要发表一下意见的态度,盛放板起脸来:“你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