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可他没做错什么,更没惹到过他,他不是一直都对萧允很亲近吗,为什么对方要远离他?
  他性子本来就倔,想不通的事他就非要弄明白,向玄阳宗的人几经打听才打听到萧允在修炼上遇到了困难之事经常闭关,还因忧思过重静不下心来专注修炼,所以境界一直无法突破,甚至道心有损。
  再这样下去萧允迟早出事,殷珵得知后回宗门一头扎进藏书阁,当初他师傅几次三番让他多看书他都没听进去,这次竟然主动看书,几乎天天泡在藏书阁里了,他师傅和甫琅都很惊讶。
  除了一反常态的看书外他还会经常一个人下山,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回来后或是狼狈或是受伤,然而这还不是最怪异的地方,殷珵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扎进藏书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年之久,甫琅旁敲侧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每次问殷珵,对方都会随口糊弄过去,每次都是“发愤图强”“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突破”。
  甫琅不太相信这些话有天会从殷珵嘴里说出来,他觉得殷珵肯定受刺激了。
  殷珵不想和他多说,等到夜深人静他才会处理身上的伤,这些年,他几乎只穿黑色的衣服,脱掉身上的衣服,伤口早已凝固的血水凝固在衣服,脱衣服就得扯到伤口,不免又得流血。
  殷珵咬紧牙脱掉,他身上的伤不止一处,背后、胸前、肩膀,淤青或是血淋淋的狰狞伤口。
  他在书里看到了能稳固道心提升修为的方法,不过要拿到一些灵气充沛之物为引,这些东西周围都有妖兽守护,要全部收集齐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身上的伤不打紧,也没到死的地步。殷珵接着幽暗烛光咬紧牙把治疗伤药直接往伤口上倒,疼的冷汗直冒,他只能咬紧牙关尽量不发出声音来被人察觉。
  期间殷珵也上过很多次玄阳宗,但每次的结局都是一样,他没有一次见到过萧允,无一例外都说萧允在闭关。
  他见过几次秦臻旻,不过只是简单的聊天,他也没把话题往萧允身上引,秦臻旻一问,他就只回答恰巧路过,上来看看。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玄安二十三年,这一年,修真界突然传出思无涯将有异宝现世。
  殷珵初听传言,不管真假,他还是去了,还是第一批赶往之人。
  异宝争夺一路上他遇到了不知凡几,不过他还是到了思无涯,几番打斗他趁机冲到崖山夺到了异宝。
  是一颗灵果,挂在崖头树上,只有一颗。
  这东西虽不知何名,但他曾在藏书阁的书上见过,上面记载此物有快速提升修为之能。
  他心里想着,要是把此物给萧允服下,那他的修为定然有所提升,只要突破了境界那么萧允就不在忧心于修炼之事,到时候自然不会道心有损。
  他心情颇好,拿到灵果的瞬间脑子里想的都是萧允,这些时日他大概清楚了自己对萧允的心思,对人而言,这种因为某个人辗转寤寐,心里时时想着某个人的感觉叫爱。
  他不太懂这种感情,但他想,他应该是爱萧允的吧。
  拿着灵果满心欢喜转过身,忽然心口突然传来闷痛,看着心里想着的人此刻就在他眼前,双目寒霜,淡漠地看着他。
  殷珵愕然后退一步,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心口之剑来势汹汹,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剑迸发出的灵力生生震碎了金丹,不仅如此,灵力迅速冲击着他身体经脉,殷珵疼的手一抖,灵果和剑从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殷珵怔愣半晌,低头望着熟悉的剑刃刺穿他的心口。
  穿心碎丹的疼都比不上他此刻心脏的绞痛,好像被人生生捏碎了一般,疼的厉害。
  金丹碎裂,即使他想反抗冲击他经脉的灵力也无能为力,只能感清晰感觉到着浑身经脉被撕裂,疼痛传遍四肢百骸。
  疼!
  身体上的、还有心里面。
  疼的他快窒息了。
  “为...什么?”殷珵颤抖的声音响起,他望着萧允的目光悲伤而绝望。
  这一剑,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他。
  萧允暗哑的声音响起,嗓音低的有些可怕,不似他所听过的萧允说话的嗓音,如喉咙挤出来般坚硬,
  “你不是他。”
  “你只是心魔化物,永远不可能成为他。”
  言罢,剑被倏然抽离,鲜血随即喷涌而出,殷珵踉跄着跪倒,手捂住伤口,可不抵用,鲜血汩汩从指缝流出。
  周遭乱成一团,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朵,殷珵张嘴要说话,可血液比他的话先一步涌出来,殷珵只能闭嘴,他的生命在飞速消逝,他就跪倒在地上抬头看着萧允,泪水夺眶而出划过脸颊砸进地上那滩血液中,或许是周围的声音太过,又或许是殷珵嘴角的鲜红太刺眼,萧允的眼睫颤了颤,如同大梦初醒地看着无力跪倒在地上的人。
  “怎么回事?萧允怎么会突然对殷珵出手?他们不是好友吗?”
  “昔日旧友反目!”
  “为了一颗灵果,这不太可能吧,萧允的品性不该是这样吧?”
  “你们懂什么!你没看到剑锋直指心口,剑刃直接刺穿了殷珵心脏?我看这二人想必结怨已久!”
  “这!不能吧?!”
  “你们还是太年轻了!以后就懂了,这世上,谁都是利己之人。”
  在一阵阵惊叫声中,殷珵终于撑不住往一边倒去,捂住伤口的手无力落下,嘴角扯出一抹悲凉的笑,不甘的想着多看萧允一眼,死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可最终缓缓闭上了眼。
  萧允杀了他。
  他本就是附身于这具身体,他的灵魂一散,这具靠他灵魂维持的肉身自然也跟着散了,最后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和一枚灵果,再无其他。
  这事,在仙门史中被名为——思无涯之变。
  第50章
  殷珵眼睫颤动,飘远的思绪回笼,眨了眨带有湿意的眼睛,大梦初醒般望着远方,金乌西沉,大地染成浓艳金黄,“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他只跟萧允说了出门两个时辰,看着天色,早就超过时间了,他该回去了。
  “一起吧。”岑溪也起来,弯腰拍掉粘在衣服上的杂草灰尘,一抬头就看到殷珵早就起来,还规矩的站在两个墓碑前恭敬弯腰行了一礼,直起身,眼里似乎闪过万千情绪,可仔细一瞧,却如一汪平静湖水,他轻声道:“爹,娘,我走了。”
  旁边的岑溪莫名觉得殷珵这句话说得格外沉重,他也跟着虚虚一礼,不过没殷珵那般严肃。
  两人转身下山时,他们身后平地起风,卷起无边落木,吹向远方。
  岑溪还有事,殷珵和他在城门口分开了,回家的路上,殷珵走的很慢,亦步亦趋把街道两边的景色尽收眼底。
  商贩百姓见到他没多大抵触,就是眼神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他们想不清楚,怎么一个从性子不好,对修仙厌恶至极的人出了趟门就性情大变了,还把人带回家里来。
  好奇归好奇,但晏秋沉云安小霸王之名由来已久,是经过云安城百姓亲口验证的,就算他们好奇,但没人敢上去问,省的又哪里说的不对,被他怼到无言以对已经算是最好的了,要是他直接发疯动手打人,那可怎么办?
  殷珵周身萦绕着淡淡酒香,眼眶微微泛红,不过不靠近些仔细看看不出,殷珵就像笼罩着结界,他所到之处五步内没人靠近。
  倒也清净。
  到家时,萧允竟不在。殷珵倚在月洞门,低垂着眉眼看着掉在地上的落叶被风慢慢卷起,扬了一会儿倏然坠落,而风远去,留下那片曾被卷起,却终究还是留在原地的落叶。
  他歪头靠在月洞门上,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他靠着门框扭动身体转了个身,脑袋轻轻撞了两下靠着的门框,肩膀起伏了一下,站直身体就往里面走。
  就在他跨进屋子门一脚时,身后突然传来平稳的脚步声,殷珵闻声下意识转过身,看见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几坛子黑陶酒坛的萧允,眉心舒展开,嘴角上扬就着这个姿势斜靠在门框,“你...你这是去买吃食了?”
  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自恋在心里的认为萧允是中专门给他买的,萧允这人六百多年前一起历练时就已辟谷,早已摈弃口腹之欲,一直以来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只有他。
  “下来。”萧允看着台阶之上的人,轻声道。
  殷珵不语,用行动回答他,三两步跳下台阶站在他面前,“下次出门叫上我,云安城我比你熟。”
  “好。”萧允看着眼前说话别扭地低头不敢看他的人。
  院子里有石桌,太阳也落山了,两人相对而坐,四个用绳子牵连着的黑陶酒坛放在殷珵面前,萧允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几碟菜肴,有荤有素还有点心。
  殷珵看着被一一摆*在桌上的菜怔愣半晌,这些菜是按照他的口味买的,他不喜甜食,连点心都是酸甜口的山楂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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