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顾淮之将酒杯在手上拨来拨去,哂笑:“我能有什么问题,你们真的是想太多。”
  “想聊聊林稚吗?”
  顾淮之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将那玻璃杯扔在一旁,无所谓地道:“有什么好聊的。怎么都觉得我会对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念念不忘啊。是不是我说我忘不掉她,你们才觉得称心如意了。”
  顾渊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你忘不掉她。”
  “操。”顾淮之说,“行,想聊是吧。那就聊聊呗,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是说我对她有多难忘,天天晚上睡不着觉需要吃安眠药,还是想聊我那老妈自/杀未遂只是因为被困在了她不想要的人生里。而我,也不想让林稚这样。
  我人生是挺惨的,可我还没惨到要让别人同情我的地步,我又不是路边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要饭的,我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浪费我的人生。”
  “我只是需要时间,我会忘掉她,我一定会忘掉她的。”顾淮之打了个响指,指了指面前的杯子,招呼服务生,“给我倒杯酒,要最烈的那种。过了今晚,我就再也不会想起她了。”
  喝完了那杯酒,顾淮之跟顾渊在酒吧门口分别,顾渊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淮之上了车,司机送他回酒店。
  也许是许久未喝酒的缘故,他有些微醺的上头。他洗了个澡,习惯地拉开抽屉去找安眠药,结果又看到了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那个信封。
  心理斗争了几个来回,也许是今晚跟顾渊的对话起了作用,既然已经说好了要放下,他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有什么能让他动摇。
  信封被拆开,里面的照片很厚一沓。
  她戴着冬天里的毛线帽,站在灰白色的背景里。雪白的肌肤上,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漂亮。
  心揪成一团,胸腔潮湿得像块沾了水的海绵,眼前的时间铺开,漫长到没有尽头,只一眼,就像是过完了一生。
  他抽出第二张,呼吸瞬间一滞。
  照片是最近才拍的。画面中的林稚坐在河边草地的长椅上,波光粼粼的河面像一面镜子,微风吹起她的发梢,她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臃肿的外套遮不下她隆起的肚子。
  顾淮之疯了似的,一张一张向后看着。
  照片从他的手中滑落,散落一地,上面的林稚像是穿过久远的时光,平*静地将视线落回到他的身上。
  顾淮之不敢置信地将那些照片看了又看,表情似哭似笑,整张脸都扭曲了。
  林稚最终还是欺骗了他。
  她留下了他们的孩子。
  第52章
  今天又是该产检的日子了。
  林稚跟医生约了上午的时间,做完检查回去的路上,林时语发来了消息,问她情况怎样,说抱歉这会儿有事情走不开,稍晚一点的时候会过来。
  林稚在手机对话框里打了几行字,又删掉了,最后只回了个:“谢谢。”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只好随他去了。
  收起手机,途径walmart,她想去买点速食带回去,在货架上挑选商品的时候,又想起今晚是开口跟赵慧敏坦白一切的最后期限了,心里不禁默默地叹了口气。
  它已经三十七周了,再拖下去,她真的要独自一人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国生孩子了。
  可她才二十岁。
  小家伙又在肚子里闹腾了,走路多了肚皮有些发紧。林稚买了平常吃的意面和水果,去收银台结完账,拎着袋子,慢慢地往公寓方向走。
  纽约的夏天来临了。
  街道两旁,遮阳棚投下斜斜的阴影,流浪猫蜷在消防栓旁打盹。阳光细碎地铺在地上,林稚踩着树的影子走着,回想起一切,只觉得恍然若梦。
  快要走到公寓楼下,小腹越绷越紧,她不得不停了下来,试图缓解肚子的不适。
  手里的袋子越来越沉重,她顿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了。
  其实今天产检的时候有个指标不太好,医生提醒她或许会有早产的迹象,最近如果有不适记得马上来医院,或者拨打911求助。
  林稚原本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医生或许说得是真的。
  抬头,街边停了一辆车,似乎已经停在这里很久了。林稚昨天经过这里的时候,它就在那里。
  那辆车看起来价值不菲,在这稍显破败的的街景中显得格格不入。
  呼吸还未调整顺畅,肚子里的小混蛋突如其来地就猛踹了她一脚。林稚顿时下意识地弓下身子,手指没勾紧购物袋,里面的苹果滚了出来。
  她想去捡,但是那一阵眼前都在发黑,实在是痛得没一点力气,视线追随着那些滚动的苹果,直到它们撞上一双锃亮的皮鞋。
  还未来得及抬头,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身体。
  视线当中,出现了那人结实匀称的手臂,卷起的衬衫下,是一支精致的腕表。
  那一刻,周遭的喧嚣如潮水般褪去。林稚猝然抬头,看到了顾淮之的那张熟悉的脸。
  该怎么来定义重逢。林稚一时身体僵住,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齐涌现,却最先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他什么都没变,眉眼精致,气质矜贵,仍旧是她午夜梦回时分曾经见过的模样。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在意识回来的那一刻,林稚放开了他,转身就走。
  她脚步凌乱地走进公寓楼,一边走一边用手背胡乱地抹掉眼角的泪,一边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人不可以两次都踏进同一条河流。
  上了楼,她站在公寓门口,可是包里的钥匙怎么都找不到。
  她内心焦急,来回翻找了半天,手终于摸到了那串钥匙。
  钥匙刚插入锁孔,隔壁的邻居太太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看到林稚,笑着跟她打招呼:
  “lin,今天checkup(产检)还顺利吗。我买了你爱吃的中餐,刚准备要给你送过去。”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脸,看到了上楼的顾淮之,“诶,你是?”
  她大概是很少见到有这样一个长相帅气年轻又看起来又十分有钱的男人出现在这栋公寓里,一时好奇地多打量了他两眼。
  林稚还未来得及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听顾淮之开口自我介绍道:
  “我是林稚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那位邻居太太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大概先是震惊又是疑惑最后变成了由衷的佩服。
  她笑眯眯地将那中餐袋子递到了顾淮之的手上,打开公寓门把自己那些看热闹的孩子往家里赶:“lin,那我就先回去了哦,你先忙,要有事情需要帮忙就喊我,不用客气。”
  对面的房门关上了,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林稚快速地用钥匙拧开了公寓门,闪身进去反手就要关上,顾淮之一只手臂撑了进来,他力气大,门被卡得动弹不得,林稚拧眉无畏地抬头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的温情。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顾淮之看到林稚那张脸,像是怎样都看不够。
  “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来见你,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必了,我们就站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林稚说,“放过我。”
  顾淮之内心被她的这句话反复地凌迟,撑在门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紧了。
  但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好。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当初我们分开的时候太过于匆忙,有很多话没说清楚,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
  机票是明天早上,我不会耽误你很长的时间。就见你一面,听你告诉我孩子的事情,我就走。”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信不信随你。”
  隔壁悄悄地推开一条门缝,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站在门口说这些也不合适,林稚不得已松了手。
  她转身去了厨房。这里空间小,刚才那一阵对峙,她又想掉泪了,她不想让顾淮之看到她现在这种脆弱的模样。
  顾淮之松了一口气,进了室内,关上门,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玄关处的斗柜上,站在客厅里,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这个公寓很小,空间略显局促,中间放了一个沙发,上面有一条白色的针织毯,落地灯复古很温馨,沙发前放了个白色的小桌子,上面堆着很多的书。
  顾淮之可以相见林稚在这里看书的样子,那是他们住在悦清苑时,林稚最喜欢做的事情。
  可是那些回忆,此时此刻,都是痛苦。
  他转头,目光越过开放厨房的岛台,定格在了林稚的背影上。
  她瘦了一些,四肢纤细,腹部高高地隆起,看起来十分的不协调。
  想起这段日子她到底在过着怎样的生活,顾淮之就心如刀绞。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林稚在厨房里深呼吸了几次,将那些情绪悉数忍下,直到眼尾的泛红淡了,这才拿了个杯子,给他接了一杯水,重新回到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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