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许久后,他睁开双眼,吻上了她的额头。
  “我爱你,林稚,我爱你。”
  他的目光细细从她的脸上一点点地扫过,从眉梢到唇角,终于再次凑近了上去,轻轻地亲了亲她的鼻尖。
  “我爱你,林稚,我真的很爱你,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你。”
  心脏在胸腔里缓慢地撕裂,像是被钝刀反复地拉扯。
  最后一次,他终于恋恋不舍地贴上了她的唇。
  温柔的触感转瞬即逝,尖锐的心痛蔓延开来。
  “我爱你,林稚。我这辈子,永远都只爱你。”
  可笑的是,顾淮之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说过这三个字。
  他的爱在林稚眼里很廉价,算得上一文不值。
  顾淮之心想,他到底喜欢林稚什么呢?她脆弱、固执,除了漂亮,从来都不肯给他好脸色。高兴时可以利用他、对他笑,生气了又可以无所顾忌说那些伤人的话。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会让他难过到如此。他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太累了。
  顾淮之低头,再次亲吻了她的头发。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么,我也可以。
  第50章
  六个月后。
  清晨六点,林稚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今天是个晴天,曼哈顿的阳光与北京并无二致。
  她习惯性地摸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身体还是很沉重,她昨晚睡得并不好,因为每隔一两个小时,肚子里的那个小混蛋就要闹腾她一次,后半夜的时候,她有点呼吸不上来,索性在床上坐了半宿,抱着笔记本电脑,研究了一会文献。
  后来她终于睡不着了,起床煮了咖啡,公寓厨房里,咖啡壶咕嘟咕嘟冒着泡,她伸了个懒腰,去冰箱里拿出最后一片面包,匆匆将自己填饱,拿起桌上的背包就下了楼。
  这里距离哥伦比亚大学不远,没几个街区就能到,是她用学校提供的奖学金租下的。
  她坐上了去学校方向的公交车,坐在后排匆匆地浏览完了今日的国内新闻,给赵慧敏发了条早安的消息,收起手机的时候,公交车刚好停在了校门口。
  虽然周六不用上课,但林稚没有在公寓里写东西的习惯。
  她最近在写一个小组的作业,她住的公寓太小,还是坐在阳光穿过彩绘穹顶的butler图书馆里会比较有灵感。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林稚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五个月前,她通过了哥伦比亚大学的留学认证申请,这是一个联合培养的项目,虽然她尚在大二,但作为专业第一,全学院唯一一个全奖的名额,落在了她的头上。
  其实早在之前,她也有出国学习的想法。在被顾淮之关在悦清苑的那几周里,她十分的焦急和惶恐,静下心来的时候,就在思考如何逃离顾淮之。
  她想到了出国,花了一些时间,浏览完了国外大学的官网。不出意料,除了国家公派留学这一条路,剩下的就只有钱这一个条件了。可即便离开顾淮之再难,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总得试一试。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简单过。某一天,当她从悦清苑醒来时,顾淮之好像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不再有人来监视她,不再有人来限制她的行动。
  离开悦清苑的那天,林稚将自己的银行卡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那里面有顾淮之留给她的钱,她最后只带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飞机划破云层扶摇直上,漫长的十几个小时之后,落地陌生的国度。
  林稚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这里的一切,好在这里很包容,从来没有人好奇她的故事,大家只是很亲切地称呼她lin,然后在见面的时候,笑着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这里见到林老师,也许是偶然,也许并不是。
  其实普林斯顿大学距离她所在的大学也只有一小时的车程而已,他们确实是有机会再次相见。
  四个月前,哥伦比亚大学邀请了其他学校的老师来做学术交流,她意外地在嘉宾席上,见到了林老师。
  大概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交流结束后,她抱着自己的电脑就要走,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还是咖啡店,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早已物是人非。
  三月的纽约还很冷,咖啡店里暖气很足,她裹着藏青色的牛角扣大衣坐在桌前,第一句话就让林时语沉默半晌。
  她从来不会刻意隐瞒,在知道林老师的那些真心后,她觉得更应该告诉他真相。
  那天的医院里,她躺在手术室冰冷的床上,回想起监视器上那个乱动的小人,等回过神来,已经做了这个足以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事已至此,再说任何的话都没有意义了。爱太痛了,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结婚,去父留子,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棒的决定了。
  她谁都没告诉,就连赵慧敏都被蒙在鼓里。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她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下午写完报告,林稚收起电脑,后腰已经快要累断,她胡乱地捶了两下,心里不住地感慨,原来母爱是这么的伟大。
  她吃了个带来的三明治当晚饭,从图书馆出来,沿着傍晚的哈德逊河畔慢慢地往回走。暮色中,对岸的灯火次第亮起,河水将夕照揉碎成无数晃动的铜钱。
  林稚吹着远处吹来的风,只觉内心富足而充盈。算起来,预产期在下个月,这些日子里她加班加点,已经提前完成了大部分的学习上的事情。生宝宝的时候正值暑期,她应该不会因为生孩子错过下学期的学习。
  当然,这也是她美好的愿望,毕竟也没经验,不知道行不行。
  唯一头疼的是,等宝宝生下来之后,她该怎么跟自己的妈妈解释。
  她大概觉得,自己会找个拙劣的借口,说不认识孩子的爸爸吧。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稚回过神来,看到了林时语的消息。
  他说他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半小时后会到,问林稚在做什么,晚上想吃什么。
  知道他在开车,林稚也没回。
  她在河边吹够了晚风,步行走回家,刚走到公寓楼下,林老师的车恰好也停在了公寓的门口。
  他看到了林稚,赶紧从车上下来:“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么,外面凉。”
  “没特意等你。”林稚说,“刚才去了趟学校,这会儿刚走到楼下。”
  林时语绕到汽车后面,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几个装的满满当当的购物袋。
  “我路过购物中心,觉得你应该需要,就给你买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他拿起右手的购物袋对着林稚扬了扬,“小孩子的东西,真挺可爱的。”
  那购物袋里有几件小婴儿的衣服,还有一些婴儿玩具之类的,林稚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街边亮起了灯,林时语脸上带着笑容,一身笔挺的西装,逆着光站在她面前,让林稚不禁有一瞬间的恍然。
  她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说了谢谢,伸手要去接那些购物袋,被林时语挡下了。
  “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这些太沉了,还是我来吧。”
  他还是一如既往,永远很温暖。
  那天咖啡店里聊完以后,林时语并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她那自私的决定。他没有过多地过问那些过去的事情,只是在这四个月里,每逢周末,都会准时从普林斯顿出发,开一个小时的车,来这里见她。
  他们会一起去附近的大型超市购物,囤够林稚可以吃一个星期的食物,她身体不方便,于是林时语每次都会帮她搬回到公寓里。
  公寓里的电梯坏了,每次都要走楼梯,有次林时语拎着大包小包上楼,累出了一身的汗。隔壁住着一个身材胖胖的亚裔中年女性,在第一次见到林时语和大着肚子的林稚,听到林稚称呼林时语为“lin”时,笑着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
  “lin,你的先生真的好爱你哦。”
  林稚笑了笑,解释道:“他不是我的先生。”
  “哦哦,可你不是跟他一样姓lin吗?我还以为你冠夫姓。”
  林稚后来没再接她的话。
  她其实知道林时语的想法,但是也为林时语感到不值得。她现在怀着宝宝,真的是什么想法都没有。
  走到公寓门口,林稚去包里找钥匙,隔壁传来晚间电视的声音,夹杂着小孩子的吵闹声,她开了门,把肩上的包放到玄关,吃力地弯下腰,从鞋柜里给林老师拿了双拖鞋。
  “我来。”林时语赶紧将手中那些购物袋放到一旁,自然地接过了林稚手里的拖鞋,“以后这种事,我来就好了,你别动,好好地去沙发上躺着。”
  站久了后腰又开始痛,林稚关上房门,去了厨房。
  其实医生说过,不用太娇气,每天适当活动下还是好的。于是在临近生产的这个月,她每天还走将近一万步的路程,除了晚上睡不好,偶尔喘不上气以外,它还算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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