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跟你说的是喝茶么?”顾渊说,“老爷子跟我说的是下棋。”
  “得,今晚上谁都甭想回去了。”顾淮之拍了拍顾渊的肩膀,“我喝茶,你下棋,咱俩一起熬吧。”
  从停车场出来,进了一楼的客厅,顾卫华早已经在等了。他端坐在正中央的红木沙发上,正在研究一盘残棋。
  见两人来了,顾卫华向他们招了招手:“来,你们来得正好,都坐。我让人多做了两碗雪梨润肺汤,天冷,你们也喝点。”
  顾淮之跟顾渊对视一眼,随即一左一右坐在了他身旁。
  佣人端来了雪梨汤,老爷子也不着急,等两人慢悠悠地喝完了,这才吩咐人重新把茶泡上了。
  “淮之啊,这茶好,你尝尝,陈年普洱。”顾卫华拿了个干净的茶盏,给顾淮之倒上了,“这是蔡誉特地从西南那边弄来的,听说有些年头了。”
  顾渊举着茶盏往嘴边送的手闻言稍稍一停顿,抬眼,视线与顾淮之在空中交汇片刻。
  他们都对老爷子今天要做什么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
  顾淮之悠悠地放下茶盏:“不了,这么贵重的茶,我可喝不起。”
  顾卫华冷哼一声:“喝杯茶而已。这是翅膀硬了,请不动你了?”
  顾淮之笑:“真不是,这大晚上的,喝茶也睡不好。茶我们明天可以再喝,我还是很您先汇报下公司这季度的事儿吧。”
  “公司的事我不管,你能力强,自己能处理好。现在我们说的是这个态度的问题。”顾卫华伸手敲了敲桌子,毫不留情面,“这茶,你今天必须给我喝喽。”
  顾淮之也丝毫地不退让:“那我就是不想喝呢。”
  空气中瞬间火药味十足,有暴风雨欲来的阵势。顾渊喝着茶,不动声色地替顾淮之解围:“哦,我想起来了,蔡誉就是先前西南那商业中心项目的负责人吧,那项目有问题,也难怪淮之不想喝他送的茶。”
  现在所有事情都摆到了明面上。
  顾卫华放下了茶杯,假装不知情:“淮之,还有这事儿?”
  “是,过年也没能回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些。”顾淮之说,“蔡誉他年纪也大了,管理下面的人都没心思了。您都退居二线了,他也该退了。西南那片,正好我今年有新的打算。”
  他话里话外都在逼着顾卫华让步,老爷子掌权惯了,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出去。
  “淮之啊,我觉得你这件事欠考虑了。”顾卫华说,“当初要是没有老蔡,也不会有寰宇的今天。你坐享其成惯了,不知道我们当初打江山的艰难。老蔡虽有过,但更有功。我就一句话,老蔡你不能动。明天我联系下他,让他再给你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爷爷,您是不是老糊涂了。”顾淮之嗤笑,“我要不要把西南分公司的财报找出来给您看看?我要不是念及您的旧情,他现在早就进去了。现在他还好端端地在西南第一把交椅上坐着,面子我给了,他还不满足,告状都告到您耳朵里了。”
  “以权谋私,人之常情。”顾卫华声音提高了,“你年纪小,阅历少,我不怪你。如果你今年西南那边的计划是要裁撤他的人,那么我明确地告诉你,你这招棋走错了。有他在那边坐镇,西南就不用担心,你能保证新上来的人比他能力更强吗?人心要比那点钱重要。”
  “呵,‘那点钱’。”顾淮之觉得自己火都上来了,“既然您五年前选择把公司交给我,那现在这家公司就是我说了算。我是阅历不多,但也不能容忍他这样看不起我,下马威给谁看呢?如果他能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那明天全公司的人都能跟我对着干!”
  顾卫华被他气坏了,指着他鼻子就骂:“你是我孙子,你姓顾,谁敢看不起你?是你现在觉得翅膀硬了,容不下我那一批人了。是,你不以权谋私,那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把好不容易谈下来的院线合作渠道,让给了孙韩宇?”
  顾淮之顿时噎住了。
  他前脚刚跟姓孙的达成了协议,用来换林稚朋友的合同,怎么后脚老头就知道了。
  后来他想明白了,孙韩宇的爹与老爷子交情不浅,老爷子知道这件事也正常。
  他脑海中快速闪过林稚,直觉告诉他,还不能让老爷子知道林稚的存在。
  “资源是我谈来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顾淮之说,“我先前揍了他一顿,这个权当就是补偿。”
  “以后敛敛你的性子!他爸跟我也算是老相识了,维系好关系以后说不定用得上。我之前费了一番工夫让老大给你们牵线和解,你倒好,狗脾气上来了就不管不顾。你打人的时候怎么不多考虑一下后果?”
  “不就是个院线渠道,这种我想谈多少就能谈多少。”顾淮之说,“他这孙子就是欠揍,以后我见他一次就揍一次,说到做到。”
  老爷子愤愤地将茶杯摔在了桌上:“你要是再这样不管不顾,以后寰宇我就再换个接班人。我是老了,可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顾淮之笑着起身:“我无所谓,这狗屁集团总经理的职位,真他妈爱谁当谁当。
  这些年我投资的公司地产,各种信托基金股票现金存款,就算顾家产业全部破产,倒闭清算,我一年少说也还有十几个亿的收入,更别提在海外的你想查也查不到的账户了。到时候公司倒闭了,我说不定还能再办个新的寰宇,到最后,这家公司还得姓顾。”
  见他要走,顾卫华气够呛:“你给我回来!”
  “不回了,马上要出财报,我还得回公司盯着。对了,先跟您透露下,去年公司一整年净利润并不差,当然,那只是合并报表,西南分公司那边的财报简直没眼看。我劝您,蔡誉那档子事您别插手就完了。话我说完了,走了。”
  顾渊也站了起来:“我出去送送。”
  两人从客厅里出来,顾渊就开始笑:“果然,爷爷以前总说你的性子最像他,现在我信了。刚才看他鼻子都要被你气歪了,老头年纪大了,你以后还是收着点,真给气出个好歹。”
  顾淮之顿住了脚:“哥,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跟老爷子做无畏的口舌之争,他现在说得好听是退居二线,实际上还是掌控欲太强,不肯放权。你也别总想着息事宁人,想着顾及所有人的脸面,哪方也不想得罪,最后哪头也不落好。”
  顾渊:“我不是想息事宁人,只是不想看你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顾淮之:“总之,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跟老爷子之间,总归是要来上一场较量的,我今天只不过把这件事提前了。你知道,但凡今天我退让一步,明天他绝对会用新的手段来压我。以前我觉得无所谓,现在我不想了。”
  顾渊的目光沉了下去:“淮之,他的手段你也清楚,我们都看过他是怎么对待顾向远的,我也只是担心你,我不想看你重蹈那人的覆辙。”
  顾淮之眼前浮现出新闻报道中车祸现场的画面,残缺的车体在烈火中燃烧,浓烟滚滚,屏幕下方的字幕滚动着:著名企业家顾向远与妻子周南,在国外度假时意外车祸身亡……
  人都死了,恩怨已了。
  顾淮之冷笑一声:“那是他没用。哥,是我不甘心低人一等,我是害怕真到了最后,我连自己拼命争取来的东西都护不住。”
  顾渊知道他这次是动真格了,也不再劝,只是说:“行吧。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车别开那么快。”
  顾淮之点了点头,回头望了望:“这个地方,我以后有段日子都不会来了。你住这附近,我过来找你也不方便。以后我们见面,就约外面茶楼吧。”
  顾渊挑眉:“为什么不去你那儿?”
  顾淮之:“不方便。”
  顾渊琢磨着顾淮之话里的意思:“不方便,难不成,你在家里藏人了?”
  他之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顾淮之一时有些惊讶:“这你也能看出来?”
  他对顾渊一向没什么好隐瞒的,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还真有?”顾渊刚才就是随口一说而已,现在才反应过来,今天的顾淮之,确实有些微妙的斗志昂扬。
  要说那人是谁也不难猜,顾渊还真来没见过顾淮之为了哪个人像今晚这样失去理智的,除了林稚。
  他沉思片刻,发自内心地问:“跟人谈恋爱,你行吗?”
  第20章
  顾淮之说:“我字典里,还真就没有‘不行’两个字。”
  顾渊:“德行。就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吧?我那小学妹。”
  “除了她还能有谁。”
  顾渊调侃他:“之前还差我去t大给人送围巾,就没见你对谁这么殷勤过。行了,待会忙完就早点回去吧,我也要去找老爷子了,今晚还得陪他下一宿的棋呢。”
  顾淮之笑着说:“难为你了,走了啊。”
  他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去停车场取了车,往公司走的时候,内心莫名地浮出一种轻飘飘的愉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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