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摇了摇头,声音淡得几乎听不见:“不用……没事。”
她站在车旁,任冷风卷着冷雨灌进脖颈,凉意一寸寸沁进皮肤。
男人走上来,指着曲凝的鼻子大声嚷嚷,“追尾是我撞的没错,但你绿灯不开车也是主因,交警说了你也要负责任,你自己赔,别想跑!”
曲凝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变,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拇指缓慢地滑过屏幕。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争辩,仿佛完全听不见他的叫嚣,只是拨出了一个电话。
几秒后,电话接通。
她嗓音很轻,很稳:“闻斯臣,我出车祸了。”
那头顿了一下,“哪儿?”
她报了地址,随后挂断电话。
骂人的男人还在自顾自地嘟囔,甚至试图用手机拍她的车,说要留证据。
曲凝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瞬的冷漠和空洞,让那男人怔了下,声音终于慢慢小了下去。
她靠在车身上,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点撞击不致命,但刚刚好,撞醒了她原本不愿承认的那些事。
闻斯臣来得很快,车子刚停稳,车门就被推开了。
他下车的动作很急,带着一股凌厉的压迫感,目光越过现场的警灯与人群,第一眼就锁定了站在路灯下的曲凝。
她神情冷淡,站在细雨中,像是失了魂。
闻斯臣快步走过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哪里受伤了?”
曲凝摇了摇头,嗓音有些哑:“没有……只是被撞了一下,没事。”
他垂眸打量她全身,视线落到她裙摆上湿漉漉的一片泥点,眼神瞬间暗了几分,唇线紧绷。
“洪睿。”他头也没回地沉声开口。
洪睿立刻上前,走向交警和仍在嚷嚷的司机。
闻斯臣视线重新落在曲凝脸上,伸手拂去她脸颊上的雨水,声音低下来:“先回家。”
曲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车门合上后,车厢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呼吸。闻斯臣从副驾拿了纸巾,伸手为她轻轻擦拭湿发。
她坐着不动,神情呆滞,像是整个人还没从刚才那场车祸里走出来,只是一直看着他,眼神空落又复杂。
闻斯臣皱了皱眉,担心她着凉,轻声道:“自己擦干头发,坐好,我来开车。”
他一边说着,一边调高了空调温度,启动了引擎。
雨刷器刮过车窗,雨声像她此刻的心绪,一点点击打在密闭的空间里,无声又刺耳。
回到家,闻斯臣直接把她带进卧室,“先去泡澡,换掉这身衣服。”
曲凝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脱下外套,随手甩在沙发上,终于*开口唤住他:“闻斯臣。”
他回头:“嗯?”
“你最近在忙什么?”
闻斯臣停顿了一瞬,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像是带了点笑意:“不是说身上没受伤吗?怎么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惯常的调侃,可曲凝却没有笑。
她盯着他,目光像是要穿透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
他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伸手点了点她额头,声音低低的,温柔道:“我们每天一起上班,我在忙什么,你不知道?“
曲凝不语,只是看着他,眼神有些木讷。
他额头轻轻抵着她的,温声道:“是不是吓着了?要不我陪你一起泡?”
说完,不等她答应,闻斯臣已经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往浴室走去。
第40章
今年的雨似乎比往年更缠绵,到了秋天也没见停歇。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滴答不止。
曲凝毫无睡意,辗转之间轻轻翻了个身,却还是惊动了身旁的男人。
他半睁着眼,温柔地贴近:“怎么了?睡不着?”
他嗓音慵懒,气息轻轻擦过她耳廓,雨夜里不动声色的温柔缱绻。
曲凝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第一次见我时,我穿了什么衣服……还记得吗?”
闻斯臣微顿,眼神一点点清明。
第一次见她?
是在一沓调查资料里,里面有她的照片和背景,沈檀的青梅竹马,那时候只觉得这个女孩漂亮。
亲眼见到她,是在瑞士。
他慢慢开口:“你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头发乱糟糟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身上披着毯子。”
曲凝静静地听着,没出声。
过了片刻,她偏过头,望向他,“不对,第一次见,不是在医务室。”
闻斯臣神色没变,甚至没急着否认,他只是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嗓音淡淡地落下,“哦,那是在哪里?”
“在雪场,我摔倒你面前,你讽刺我笨。”
闻斯臣怔了一下,随即低低笑出声来,胸膛微微震动,语气分明轻松愉悦了不少。
“原来你记仇到现在。”他鼻尖贴着她发丝,“今天是怎么了?一个小车祸,你突然回忆起往事了?”
昏暗中,曲凝静静地描绘着他的五官,望进他愉悦的眼眸里。
“你那时候……其实早就认识我了,对吗?”
“我只是没见过如此冲动倔强的人,明明是个新手,还要挑战高难度,姿态滑稽,所以引得我多看了几眼。”
曲凝张了张口,还想再问。
闻斯臣已经吻住了她,贴着她唇道:“我瞧你也不是很困。”
曲凝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打断,无奈地闭了闭眼,心里暗暗叹息,却平复不了她的心惊。
夜色雨声环绕,曲苒苒的话依旧在她脑中盘旋不去。
翌日。
曲凝以和常潇然聚餐约会为由,没有去闻斯臣办公室用午餐。
闻斯臣心思何等敏锐,他立马叫来了齐阳。
“曲凝昨天见了谁?”
齐阳一愣,心头顿紧,“昨天下午,有位曲苒苒小姐一直在楼下等曲总。”
他昨晚就察觉出她的异样,尽管她掩饰得极好,但夜里那一点点迟疑、走神,甚至她没问出口的话,他都感受得到。
“派人盯着曲苒苒。”他声音低冷,“她敢再接近曲凝一次,就让她在港城消失一段时间,另外,现在就把她那什么狗屁不通的画展撤了!”
齐阳应了声是,却又迟疑了一下:“那曲总这边……还要安排人盯着吗?”
闻斯臣冷睨他一眼:“你觉得她会主动告诉我她在想什么?”
齐阳立马闭嘴,退出办公室。
闻斯臣望向窗外,薄唇紧抿。
他隐约知道,曲苒苒那张嘴,不会安分,大约也是沈檀故意透给她的消息,然后借她的口来说给曲凝听。
她要是真说了什么,那些他迟早要摊开的事,现在,就得准备好对她解释了。只是,不确定,她还会不会信。
另一边,曲凝坐在安静的咖啡馆角落,桌上放着一叠纸张。
服务员给她端上咖啡,低声道:“曲小姐,关于瑞士那场事故,资料已经很难查到了。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三年前,闻先生确实调查过您,反复调取过您和沈先生在瑞士的一切动向。”
曲凝微垂着眼,指尖拂过纸页边角,纸张边缘泛黄,像是某些陈年旧事终于被揭开了一角。
“当然,你身边现在也依旧跟着闻先生的人。”
曲凝没说话,只是端起咖啡轻抿一口。
唇齿间是苦味,心底是冰冷。
服务员见她沉默,微笑提醒:“如果还需要什么服务,可以随时叫我。”
说完,他端着餐盘转身。
她视线落回资料上最后一页,是她在瑞士医院门口的照片,神情焦急,身边的沈檀一脸沉冷地搀扶着她。
那天,是她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
而现在,她开始分不清,究竟是命运让他们相遇,还是,有人早就布下了局。
怪不得,怪不得……
她冲动地和他说结婚,他诧异片刻就答应了,怪不得,他反反复复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去瑞士,怪不得,他醒来后如此关注沈檀……
她坐在餐厅看他相亲一个星期,他怕是早就在演戏。
她曾以为自己是主动走进他的世界,是用一场意外开启了他们的婚姻,现在才明白,也许从她踏入瑞士滑雪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误打误撞站在他早布好的棋盘上。
曲苒苒说,沈檀曾差点儿让他命丧瑞士,那就意味着,沈檀和闻晓晟早已暗中联手,企图用闻家去交换沈伯父的自由。所以闻斯臣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掐住了闻晓晟的命门。
曲凝从来没想过陪伴长大的朋友和枕边人,会是这般狠戾无情的角色,温柔背后藏刀,情分尽是陷阱。
闻斯婧是闻斯臣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沈檀利用她感情,甚至怀孕、准备结婚,闻斯臣统统都知道。
荒唐得令人窒息。
人心,竟真的可以这样卑鄙不堪。
她心凉到谷底,简直不敢再往下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