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轻笑了一声,“原来今晚这顿晚餐,是提前为我庆祝早日成功?”
  闻斯臣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眸色沉得骇人,“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庆祝?”
  他将刀叉搁下,盯着她,字句冰冷:“曲凝,是我最近太纵着你了吗?让你误以为,自己可以轻轻松松带着我的孩子,拍拍屁股就离开?”
  曲凝放下酒杯,轻叹一声:“你到底在气什么?常潇然给了我点小道消息,我的期货赚了点钱。钱是我挣的,放哪不放哪,难道也要你批准?”
  闻斯臣定定地看着她,嗤笑,他信她的鬼话连篇!
  曲凝直视着他的眼睛,眼底没有一丝退缩。
  “你要是不信,那就别信。可我把钱放在哪里,怎么放,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反正,她在瑞士和伦敦设信托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了,他也一*直都知道。
  她想得很清楚,如果有一天,他们走到离婚那一步,她不指望闻斯臣不会再娶,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但她希望,奥利奥至少能远离这种豪门的争斗,活得自由一点,干净一点。
  沉默蔓延了几秒。
  最终,还是曲凝先开口,“你还没告诉我昨晚和你约会的美人是谁呢?”
  闻斯臣低头继续用餐,冷声道:“陆丹华。”
  曲凝心里早已猜到这个答案。
  陆弘文时日无多,王诗双忙着寻求她帮忙,而更早一步得知消息的陆小姐,自然会转头找上闻斯臣。
  陆小姐如愿以偿,王诗双母子只拿到一笔钱,从此与陆家再无瓜葛。
  闻斯臣抬眼看她,语气带着讥讽:“怎么,之前还比娱记更关心陆家的事,现在消息送到你耳边,你倒又沉默了?”
  “那你会告诉我,王诗双母子可以得到多少钱吗?”曲凝问他。
  闻斯臣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角,声音冷淡:“能让他们母子闭嘴,不再出现在陆家,就是合理的价码。”
  曲凝听完,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那场寿宴,陆弘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会让王诗双母子留在陆家,偏偏就这么晚了一步,现在陆家是陆丹华说了算,所有和她利益捆绑的人都闭了嘴,没人会再替他们母子说半句话。
  大家都忘了陆弘文说过什么,这其中包括闻斯臣,更包括她自己。
  就连她也摇摆在其中,一时同情单亲妈妈王诗双冲动帮她出头请律师;一时对陆丹华只身一人打理陆家心生怜惜。
  在现实与情理之间进退维谷,可如今,忽然发现,这局里,没有绝对的善恶有情,只有利益交换的静默秩序。
  想到这里,曲凝没有了半点儿胃口。
  她放下刀叉,“我吃饱了。”
  起身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闻斯臣低沉冷厉的一声。
  “站住!”
  这段时间,他几乎放下所有戒备,收起锋芒与她相处,他以为她早已适应了闻家的生活,甚至默认了这一段关系。
  可现在,她这一副说走就走的冷漠模样,让他胸腔里那股郁结的火气几乎压不住。
  那些安静温顺,那些夜里的亲昵,竟也可能只是她谋划的一部分。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你是要摆脸色给我看?”
  曲凝指节一点点收紧,终是转过身来,脸上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闻先生,昨天我们折腾到半夜,今天我还去上班开会,我也是个人,会累的好吗?现在我吃饱了,只是想回房间泡个澡放松一下,这算很过分无理的要求吗?”
  闻斯臣盯着她那张沉静又明媚的脸,沉默不语,眼底情绪翻涌,却压得死死的。
  曲凝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旧冷着脸不说话,便也不再理会,转身上楼,脚步不急不缓,背影一如既往地挺直。
  最近这段时间,闻斯臣几乎把三楼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卧室、浴室、书房、衣帽间,全都有了他的东西。
  曲凝进了房,下意识要反锁,指尖却在触到门锁的那一刻顿住了,片刻后,她还是松开了手。
  她洗了澡,换了衣服,躺回床上,一直等到困意袭来,楼下的男人也始终没有上来。
  翌日是周末,曲凝早早起床,独自驱车前往老宅接奥利奥。
  小家伙一路上兴奋异常,不愿意早点回家,嘴里不停地嚷嚷着想去外面玩。
  曲凝拗不过他,只能带他直奔港城最有名的游乐园。
  奥利奥看着人来人往,忽然转头问她:“妈妈,爸爸呢?”
  曲凝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难得早起,却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也许还在睡梦中,也许早已出门了。
  昨天……大概算是他们的冷战吧。
  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爸爸有事要忙,待会儿表演你如果看不到,就让保镖叔叔背你,好不好?”
  奥利奥乖巧地点了点头。
  曲凝让保镖去找来儿童推车,她牵着奥利奥等在原地,蓦地,在人群中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曲苒苒一手挽着柳碧,一手勾着曲新民,孩子气般撒着娇,笑容甜美。
  小时候,曲新民也是这样带着她和妈妈来到游乐园的场景,这一幕仿佛时光倒流,昨日重现。
  目光交汇的瞬间。
  也许是手中牵着奥利奥,曲凝这次终于鼓起勇气,直视曲新民。
  他好像真的没有变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怒火。
  曲新民惊诧地盯着她,视线落在她和奥利奥身上,神情难以言喻。
  这一刻,曲凝仿佛尝到了当初立誓要报复这个父亲时,那份难以言说的快意。
  没错,她结了婚,有了孩子,背着他这个她曾经最痛恨的父亲,暗中策划了无数在他眼里逆天悖理的事。
  没有人愿意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出轨,更没人能忍受妈妈病重卧床,而父亲却陪着小三的孩子,满面春风地参加比赛,她就是讨厌他,想要他不爽。
  保镖这时走了过来,曲凝转移视线,抱起奥利奥,小心地将他放进推车里。
  曲苒苒也松开了柳碧和曲新民的胳膊,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柳碧温柔道:“小凝,这是谁的孩子?”
  曲凝稳住心神,低头替奥利奥理了理衣服,冷静答道:“我的。”
  柳碧和曲苒苒不自觉地投向身旁那笔直站立的保镖,目光中藏着疑惑。
  曲新民眉头紧锁,眼神锋利如刀,怒火道:“曲凝,这三年你就这样胡闹到底?”
  “我怎么就胡闹了呢?三年前你也不是一直逼着我相亲结婚吗?我现在如你所愿了,你怎么又不开心了呢?”
  曲凝冷冷回击。
  曲新民气得脸色涨红,抬手欲挥过去,却被保镖一把挡下。
  周围人流嘈杂,曲苒苒连忙拉住曲新民,柔声劝道:“爸爸,先别激动,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
  柳碧也上前劝慰,“对啊,还有孩子在呢。”
  曲新民狠狠瞪了保镖一眼,压下怒气,缓缓松开拳头,神色依旧阴沉。
  柳碧看着站得笔直的保镖,轻声问道:“这位先生,你是孩子的爸爸吧?”
  曲苒苒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曲凝冷笑一声,淡淡回应:“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吧?”
  曲新民厉声喝道:“曲凝!”
  奥利奥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感到害怕,紧紧抓住曲凝的手,挣扎着想要从推车里爬出来。
  “妈妈……”
  曲凝俯身轻拍奥利奥的背,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悄悄话。小家伙眼眶微红,却努力点点头,乖乖坐回推车里。
  她抬眼看向身旁的保镖,示意他先带奥利奥去玩。
  保镖会意,立刻推着奥利奥离开人群,往游乐区方向走去。
  曲凝目送他们背影远去,才慢慢站直了身,神色也重新恢复了那份冷淡和疏离。
  她转回身,正对上曲新民阴沉的目光。
  “走吧,既然你们非要问,那我们就聊聊,聊聊我当年是怎么没死在瑞士的。”
  茶楼包间内。
  曲新民脸色铁青,听完曲凝的话,猛地一拍桌子,将手中的白瓷茶杯摔了出去。
  “啪”一声脆响,茶水四溅,碎瓷滚落在地。
  “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他咬着牙,声音冷得发颤,“你做出这种事,你还敢理直气壮?”
  曲凝坐在对面,神色不动,只慢慢端起自己的茶盏,轻抿一口,“你若真关心我当年做了什么,就不会等到今天,才坐下来质问我。”
  就这样冷冷静静地陈述事实,让别人去恼、去怒、去失控,这招数,是她在港城这两年慢慢磨出来的。
  情绪不挂在脸上,让对方去猜、去揣测,让他们困在不确定里,焦躁、愤怒、进退失据,她不需要再动一根手指。
  她以前太傻,坏得太明显。
  她越是情绪激烈,越是动怒,曲苒苒母女大概就越得意,曲新民也越觉得她难缠,娇纵任性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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