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玉牌上没有什么花纹,光溜溜的,只有正面刻着一个‘藏’字。裴永昭起先并未觉察出什么,待细细端详完那枚玉牌,发觉那字迹有些眼熟。瞳孔猛然收缩,记起来了!这个‘藏’字,他还在一处地方见过——他父王的书房。
就在博古架旁边的那面墙上,挂着几幅书画,其中一幅上面只写了个大大的‘藏’字。
那这枚玉牌的主人应该是与他父王有关系,而且他还知道将玉牌给魏叔,想必是清楚魏叔与他之间的关系。但这样一个人,裴永昭搜遍脑海中的记忆,也没有谁可以与之对应起来。
“他此时送玉牌来,绝非偶然。或许他清楚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或许,这也是他们的转机。”裴永昭忽然顿住,“魏叔,三王爷虽然三番两次与我示好,但他为人比裴世瞻更加诡谲狠辣,并非圣主。如今危机暂解,若是他再派人与你联系,你姑且先与其周旋着。”
“好。”魏叔缓缓点头,亏他先前还以为裴世谦行事低调,为人温和谦卑,以为裴永昭向其靠拢便能寻得庇护。
毕竟有资格成为储君的只有他跟裴世瞻,裴永昭与裴世瞻积怨已深。那他们可以拥护之人只剩下三王爷裴世谦。
“果然像你先前猜测的那般,裴世瞻可能只是裴世谦布下的一只出头鸟。”魏叔一只手撑在桌上,面色凝重。原先他们都以为视裴永昭为眼中钉的五王爷裴世瞻被削爵圈禁,舒郡王府日后的日子便能平顺许多。但是事实并如此。
或许说,到现在为之,真正的幕后之人才现身。
而这位幕后之人,才是去年那场旱灾的最大受益人,如今储君的唯一人选——裴世谦。只不过千算万算被裴永昭给截了胡。但因为并没有影响他要的最终结果,也就是除去裴世瞻,所以他也乐得分一杯羹来拉拢裴永昭这位眼看着在朝中崛起的新贵。
若是双方可以继续互不招惹,裴永昭便不会这样处处提防。可是以裴世谦的心机,恐怕他登基之后,舒郡王府的日子只会过得更艰难。毕竟,他手里还攥着沈云芳那枚棋子。
那日裴世瞻被捕前留下的那句话,裴永昭也听见了。这些日子令沈云漪心神不宁的也是这句话,沈云芳只怕是又重生了,或者是觉醒了某段记忆,她已经发觉出沈云漪的异样,所以才会对裴世瞻有那样的提醒。
就算是为了沈云漪,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之前都被人牵着鼻子走,那不如这次换他们率先出击。
“魏叔,麻烦你再帮我查下宗人府最近的动向,尤其是看守裴世瞻的狱卒。”裴永昭将玉牌收好,抬头看向魏叔,“还有沈云芳,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一日没有她的消息,裴永昭总觉得一日不踏实。
“还没。”魏叔摇摇头。
低下头,裴永昭一只手虚握着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好。”
三日后,京中突然传出流言,说裴世瞻临死之前曾留下话,说自己所为皆是被‘亲近之人”诱逼,他留有一封‘真言书’,若是身遭不测便由他最为宠爱信任的侧妃沈氏交予圣上。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连皇帝都惊动了,下旨让大理寺彻查,而且派出侍卫寻找沈氏下落。三王爷听闻此事时,正在府里抄写佛经,笔尖猛地一顿,墨点滴落,整部经便要重抄。
“派人去沈氏那里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下领命退了出去。
片刻后,他便从三王府侧门牵着马出去,警惕地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侧身上马往城外奔去。
在他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一个身影已经悄悄跟上。
第75章
坐在书房中,裴永昭听着李虎汇报沈云芳的藏身处。
“就在城郊向北三十里地的一处废弃染坊,四周都有人在暗处看守着。那里荒废许久,周围的村落也离得极远,几乎没有什么人烟。”
“按照先前的计划,继续放消息出去,除了那封信,还有裴世瞻与朝臣私会的名单,都在沈云芳手里。”裴永昭指节弯曲,轻轻叩击着桌案。
李虎领命退下。他抬头看向窗外,三王爷之所以将沈云芳护的这样严实,无非是留着她还有用,或者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灭口。如今接连放出这几个消息,以三王爷多疑的性子,定会亲自派人去确认。既然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有线索,不若让他们自己先跳出来。
届时也能够顺藤摸瓜,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到底想借沈云芳做些什么。
午时未过,李虎再次来报,说是三王爷的马车出了城。
“看那架势是想亲自去审问一番。”李虎猜测道。
裴永昭眸底掠过一丝冷光,“让我们的人盯紧了,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是。”
李虎刚准备退下,管家突然慌慌张张闯进来,脸色惨白:“郡王,不好了!郡王妃出事了!”
裴永昭猛地起身,身后的椅子被掀翻在地,发出巨响,“怎么回事?”
“刚刚沈家一名小厮火急火燎地来咱们府上报信,说是沈家有人要对郡王妃不利。”
“备马。”裴永昭的声音带着寒气。
今日晨起时沈云漪便说沈家连着几日派人来送拜帖,说是秦氏从年初便卧床病了,想让她回府一趟。
秦氏病重的事,先前他们也听到过消息,但是沈云漪对沈家人冷淡,裴永昭也不会在她面前多说什么。至于沈云漪,她念着几分旧情,虽有疑虑,但还是想要带着贴身丫鬟走一趟。毕竟秦氏生病的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在京中宣扬,但京中贵人们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再加上连着几日,沈家都派人来舒郡王府请她,想必早就有人在私底下偷骂她忘本。
她沈云漪倒是不惧怕什么名声,但她现在是舒郡王妃,她不想拖累裴永昭的名声。
让她去沈家,裴永昭也不放心,但他今日还有要事,无法亲自陪她去走一趟。见她既然心意已定,便让温岚曦一起跟着。他想着有青黛与温岚曦两人保护,应该出不了什么大的岔子,没想到还是被钻了空子。
沈府,正厅,已经是暮春时节,但此时厅内气氛凝滞如冰。
沈云漪已经有些显怀,她端坐在厅中,靠着椅背,袖子里的手小心护着微凸的小腹,眼神冷冽地看着她‘卧病许久’,但此时脸色红润好端端坐在厅内主位上的母亲秦氏,哪里有半分病容?
而消失多日的沈云芳,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从内室昂着下巴走了出来。
“母亲,您的所作所为,父亲知道吗?”看了一眼狠狠盯着自己的沈云芳,沈云漪脸色平静地转头看向秦氏。
“你父亲?”秦氏扶了扶梳的整齐的发髻,“自然是他默许了的。”
秦氏说得没错,沈家的事表面上看来都是她在作主,但是沈柏舟若是不同意,她一介内宅妇人,怎么可能做了全家人的主。
听到自己心中早就猜到的答案,沈云漪并没有特别惊讶。她叹了口气,“云芳姐姐是想在家里要了我的命?”她刚刚已经看见沈云芳走过来时袖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妹妹,别怪姐姐心狠。”沈云芳一贯温吞柔弱的作态,也只有在单独面对沈云漪时才会控制不住露出癫狂扭曲的模样。但此时守着秦氏,她也不准备再掩盖自己的真实样子,她突然逼近,沈云漪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不禁尽力地屏住呼吸。
“我知道你的秘密,可是那又怎样?老天爷还是偏向我这边的。”沈云芳的话,恐怕只有沈云漪能够听懂。
果然,在沈云漪脸上看到脸色巨变后,沈云芳满意地扬起笑。
秦氏虽然没有听懂,但也在一旁帮腔,语气尖利,“云漪,你就听你姐姐的吧。咱们沈家此番没有受裴世瞻之事连累,多亏了三王爷高抬贵手,你乖乖跟你姐姐走,也算是……”
“也算是什么?”沈云漪打断秦氏,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算我报答你们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还是算我成全你们攀附权贵的美梦?”
她抬头看了眼内室方向,一双浑浊但充满算计的眼睛匆忙躲到一旁。
“当年你们明明知道我并非你们的亲生女儿,但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无非是看我容貌出众,又在琴棋书画上有过人之处,你们看出我能成为你们攀附权贵的重要筹码,所以能够心安理得的对自己流落在外生死未卜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说到这时,沈云漪眼神锐地扫过秦氏与沈云芳。沈云芳倒没什么,以她的心机自然猜到沈云漪此时说这话是在离间她与沈家。
一旁坐着的秦氏脸涨的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你们哪里在乎什么亲生不亲生?”沈云漪笑着,但是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你们只在乎谁能够给沈家带来荣耀,谁能成为让你们顺利向上爬的筹码。”
想起上一世沈父沈母的所作所为,尽管已经过去许久,沈云漪还是心疼那个年少无知的自己。她天真地以为秦氏与沈柏舟对她好,是真的将她视作亲生女儿,还是她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