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回到家时,他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头。院子里虽然点了灯,但是沈云漪与裴永昭住的内院却是黑的。
“怎么没点灯?”裴永昭见底下伺候的人都噤若寒蝉的模样,有些疑惑地望向房内,也是黑洞洞的。
“郡王妃不让点。”青黛小声地道,她也不知道为何郡王妃为何突然如此,明明今日因为郡王平安回来挺高兴的。
挥了挥手,示意伺候的人先下去,裴永昭独自推开房门。
借着月色,能够看到沈云漪正双臂抱膝盖靠在临窗的塌上,脸上背光,看不到她此时的神情。
“怎么了?”走上前,裴永昭也没有点灯,他脱下靴子凑到她旁边一起靠坐着。
微微摇头,沈云漪没有出声。
从今日在法场上时裴永昭便发觉了,她情绪有些低落。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学着她的样子抱膝坐着,可奈何他的腿太长,双膝曲着直接顶到下巴,盖住了他的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不过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瞥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出声,沈云漪换了个方向,朝着窗口,将脸埋进膝里,“不敢,郡王运筹帷幄,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哪里需要我等妇道人家担心?”
叹了口气,裴永昭伸手想要去碰她的肩,却被她猛地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我不是想要故意隐瞒,只是当时京中情势不明,裴世瞻已经将手伸进了府里。”想到刚才荣盛跪在府门外求他的模样,裴永昭的声音顿了顿,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地背叛,他都不会选择原谅。“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因着裴世瞻对她的执念,若是让她一起进京,他怕真的会失去她。
所以他不敢,也不想冒这个险。
“不想将我牵扯进来,是怕我会坏了你的大事是吗?”沈云漪终于抬起头,眼眶红肿,一看便是哭了许久的模样。只是在裴永昭面前,她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个只会拖你后腿的女人?”
想起今日行刑台上,刽子手手中的那把刀,她在台下只是看着,便已经心惊胆战。那时她已经做好要劫法场的打算,但是她知道法场周围不光是明面上那些禁军,暗处的那些人武功只会更高,人数只多不少。若是她出手,不一定能够与裴永昭全身而退。不过就算如此,她也已经做好与他共进退的打算。
可他呢?她气便气在这里。他早就知道这是一场戏,却拿自己的命来全这场戏。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裴永昭手往前伸了伸,见她没有再抗拒,指尖触到她的眼角,帮她拭掉刚洇出的泪珠儿。“不是,我是怕你担心,你若是知道前因后果,必定会想法子帮我。裴世瞻又对你虎视眈眈多番派人探寻你的行踪,我怕……”
“你怕什么?”吸了吸鼻子,沈云漪颤着声音问道。
“怕你落到他的手里,失去你。”
“那你就让我看着你被关进大牢?看着你上法场?”沈云漪反握住眼角裴永昭的那只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裴永昭,你说的,我们是夫妻。”
她别过脸,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声音低了下去,“我从前是不信人的,我只信自己。可遇到你以后,我改变了心意。”
裴永昭看着她,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我错了。”他的声音很沉,带着真切的悔意。“我总想着将你护起来,却从未想过与你共担风雨,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告诉你,再不让你这样担惊受怕。”说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裴永昭耐心地拿起一旁的帕子,帮她擦掉眼泪,“还难过?”
“哼!”沈云漪瘪了瘪嘴,声音闷闷地,“难过。”嘴上虽然如此说,可是却往他怀里靠地更近了些。
他听罢低笑着将下巴凑过去,抵在她的发顶。“那要怎样才不气?”想到什么,他突然低下头凑到她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沈云漪的脸腾得红了,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裴永昭没躲,反而顺势握住她的手。
安抚好沈云漪,裴永昭才算是将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办完了正事,已经是下半夜,裴永昭来到书房。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铁匣子放在书案上。
贴匣子上没有锁,将其打开,裴永昭脸上闪过一抹暗色,果然不出他所料,里面放着的只是一本普通的图册。
先前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
在得知荣盛叛主之后,他便知道这东西多半是已经不在。
想起在府门外,荣盛跟他哭诉裴世瞻拿他父亲作要挟他,他不得不受其钳制。
那若是如此,大伯父家里也不干净。此次回京,大伯父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想起先前大伯父也向他打听过那东西,想必知道些什么。
“来人,将荣盛带上来。”
裴永昭话音刚落,便有人将面如死灰的荣盛押了上来。
“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书房可有旁人来过?”
荣盛摇了摇头,“您吩咐过,只有小的可以进来打扫,旁人一律不可进,小的便从未让旁人靠近过。”
“那这个,你可见过?”指了指那铁匣子,裴永昭问道。
还是摇头,荣盛脸上的神情不似说谎。“没见过。”
看到荣盛否认,裴永昭再次陷入困惑,若是匣子里的东西被裴世瞻得去,他便不用如此大费周折设计,直接拥兵而起便是。
可是他没有选择如此,那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那东西,并没有他手中?
不知何时,窗外起了风,裹挟着飘飘洒洒的雪粒子掠过窗棂,裴永昭缓缓握紧了拳。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黄雀还不止一个。
第70章
那日刑场的圣旨只是发落了裴世瞻,并未提及关于张皇后的只字片语,但是众人都心知肚明,以当今圣上的性子,绝对不会让她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年关将至,宫里便传出消息,张皇后忝居后位多年,自己未曾诞下皇嗣,竟然为固荣宠多番在其他嫔妃饮食起居上动手脚,使其不孕,或者就算孩子生出来也因体质太弱,无法成功活到成年。是直接致使皇嗣艰难罪魁祸首,实属罪大恶极。后她又与废王裴世瞻谋夺皇位,为大逆不道。
至此,裴世瞻被削去王位,永远圈禁宗人府。张皇后则是被赐毒酒,在她的凤胥宫内咽了气。
这个结果,其实聪明些的人都已经想到,皇帝子嗣稀少,如今成年的只有三王爷与五王爷两位,五王爷就算犯了谋反的罪,也不过是削去爵位圈禁。
听见这些消息时,裴永昭正在看着沈云漪备好的节礼单子。看见写着三王爷的一栏,他抬头钦佩地冲沈云漪点了点头,不服不行,这些东西若是让他来筹备,他得愁得两天两夜睡不着觉。
“昨日各个庄子的管事都来了京中,郡王还要见见吗?”沈云漪将手中的册子放下,又拿起一本更厚实的。临近年关,各个庄子都会将其庄上的特产准备些最好的,送到主家府里。
除了先前郡王府查封后被退回的庄子,还有这几年裴永昭自己置办的,数量已经不少。沈云漪自己暗中的产业进项如今自然随着她嫁进来,也要送到郡王府里。如此一来,到了年关,府里便十分热闹。
“不用了,这些我也不懂,你来安排便好。”
嗔怪地瞥了裴永昭一眼,沈云漪便知会是这样回答。
“前几日有人送来几张白狐皮子,已经让人硝好了,你看着去做件披风吧。”想着这几日天一直阴着,恐怕还会有大雪,裴永昭笑着道。
一旁的绛珠听见,偷偷看了眼她家郡王妃,果然已经弯起唇角。
知道裴永昭不耐烦这些事,沈云漪索性起身放下册子,“绛珠,让人摆饭吧。”
昨日庄子上送来了十几条大草鱼,今日早上厨房便派人来问了,红烧还是清蒸,还是青黛提议的,片成鱼片,在酸汤锅子里汆烫了,暖暖地吃下去。
酸汤汆鱼片,沈云漪虽然没吃过,但是听她这样一描述,不禁有些馋了。
绛珠将鱼端过来时还没事,将盛好的递给沈云漪时,却见她突然脸色苍白,捂着嘴便去了内室。
“怎么了?”放下筷子,裴永昭焦急地跟了进去。
一旁伺候的绛珠和其他几个小丫鬟也都吓得噤了声。
“绛珠姐姐?”
南星朝里面望了望,又看了看汤盘里的鱼,“该不会是这鱼有毒吧?”
“有毒?!”白薇听见这两个字,赶紧将那鱼端起来好好闻了*闻。她是青黛的师妹,性子也跟她似的是个喜欢听风就是雨的。“我这就去将今日做饭的厨娘抓来问问!”
想起刚刚她师姐跟温姑娘在厨房也鬼鬼祟祟端了一汤盘的鱼片走了,心中更是忐忑,不知道她们吃了这鱼会不会已经中毒。
“等等。”伸手拉住白薇,绛珠摇了摇头,这鱼她家郡王妃都还未吃,怎么会中毒?“不像是这鱼。”她脸上挂着凝重,让两个小丫鬟更觉得事情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