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过想要抓他,也没有那么简单。
周知府搁下手中的茶盏,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审视的目光扫过裴永昭等人,眉头蹙紧成川字。这个领头的贼人面目俊秀,倒是一派正人君子的长相,周知府不禁在心中喟叹,好好的年轻人不思进取,净学些歪门邪道,他今日定要替他们爹娘好好教育一番。
既然对方迟迟不开口,裴永昭便自报家门,“本王为圣上钦封赈灾专敕使,还望周知府配合本王调查灾情细节。”他话落,周知府迟迟没有起身,而是用充满惋惜的眼神看向裴永昭,“年纪轻轻不学好,专行坑蒙拐骗之事。你这小儿可知圣上钦封的赈灾专敕使是何许人也?那是当今的舒郡王,是当年随靖远国公大人肃清西北叛贼的少年英才,若是你胡诌个名头小些的京官也就罢了,舒郡王你也敢冒充?”
周知府话里话外满是对裴永昭的欣赏之意,“舒郡王身高九尺三寸,英武雄壮,一双铁掌可以生生拧断敌军的马颈,岂是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黄口小儿能够随便冒充的?”,恨恨地拍了下桌案,还不解气,“本官本就为旱灾之事烦忧,如今还要应付你们这群人,来人啊,将他们一人打上五十大板,关进大牢!”
一旁的荣盛几人都听呆了,他们看看滔滔不绝的周知府,再看看时而略有愧色时而眉头微皱的自家郡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是!”手里握着水火棍的衙役听令上前,刚欲动手,一旁的吴师爷突然伸手阻止,“等等。”
“大人,下官以为还是再确认一下。”
时间不等人,裴永昭不再与他兜圈子,“这是本王的印鉴,还有圣上钦赐的令牌。”将证明自己身份的印鉴和带有‘赈灾专敕’四个字的令牌一同递给吴师爷后,裴永昭脸上偷偷浮出几分戏谑,抱起双臂看向周知府。
周知府接过,原本只是准备随意扫一眼便放下,可那令牌上赫然刻有“赈灾专敕”四个字,极好认。至于那枚印鉴,上面錾刻的龙纹也不是寻常工匠可以仿制的。
“你……你”*周知府一时之间脸上惊讶、惊惧之色俱全。
“郡王赎罪,我们知府大人实在是……实在是前两日刚抓获了一伙假扮钦差到各州县衙门骗粮的贼人,还以为您也是……也是来行骗,都是误会,哈哈都是误会。”吴师爷干笑了两声,见裴永昭脸上并没有笑意,也赶紧将那尴尬的笑收回。
“下官有眼无珠,请郡王恕罪!”知道一味的辩解无用,周知府赶紧站起身先认罪。
他也是倒霉,前脚刚将骗子抓进大狱,谁知道这真的紧接着就来了。
“恕罪?恕罪的话大人还是向百姓、向圣上说吧!”
听见裴永昭的话,周知府满脸疑惑的抬起脸,就算是认错了人,也不至于罪过如此之大吧?
“你蓟州府明明粮食满仓,为何又要上奏疏说蓟州缺粮?”
裴永昭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双目紧紧盯着周知府脸上的变化,可周知府的脸上没有被戳破秘密的惊慌,只有满满的疑惑。
一旁的吴师爷闻言倒是小小的后撤了半步,恰好被裴永昭发觉。
第51章
“冤枉啊!”周知府喊冤,裴永昭脸上不为所动,那仓廒里的粮食难道还能是他的幻觉不成?
“是不是冤枉,去仓廒看看就知道了。”
“行,既然郡王如此肯定,咱们去看看便是。”周知府还只当裴永昭是记恨他刚刚为难,所以寻由头发落自己。
常平仓与府衙挨的不远,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裴永昭等人便再次来到仓门口,不过此次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的。
那名姓吴的师爷刚刚想借故离开,被荣盛拦下。“事情弄清楚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是,下官只是去拿对牌,没有对牌进不去仓廒。”那吴师爷被拦下,堆着笑解释道。
“他说的没错,就算是本官想要进仓廒,也需要对牌才能进去。”周知府向裴永昭解释道。
微微点头,得到裴永昭应允的吴师爷如蒙大赦地转身往府衙跑去,他也没有多耽搁,很快便将那对牌取回。
进去后,裴永昭就近选了座仓廒,“就这座吧。”
那仓丁见周知府也点头同意,随即掏出钥匙打开那座仓廒的门。
门被推开,一股浊气铺面而来。粮仓禁火,里面并没有燃灯,仓丁手里提的灯笼外面包的也是特制的油皮纸,有防水防火的效用。
众人待完全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后,除了裴永昭等先前已经见识过眼前景象的人,脸上俱都爬满惊讶。
“这……这这这不可能!”周知府指着那堆到仓顶的粮包,回身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永昭。“郡王,这绝对不可能啊!”
见这位周大人实在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裴永昭一扬下巴,张沛立即拿了把匕首就近找了个粮包一扎。将匕首拔出时,随着匕首一起出来的还有那未脱壳的稻谷。
看着那哗哗流出的粮食,在地上堆积成小小的山丘,周知府一下子瘫坐在地,面如死灰,此时外面灾民的哀嚎与仓内堆积成山的粮食形成讽刺的对比。他嘴里还是在念叨着不可能。
“周大人的奏折写得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原来是这般‘实情’!”裴永昭讽刺中带着怒意,“明明仓中有粮却捂着不放,与粮商勾结哄抬价格,周大人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圣上解释去吧!”
对于他的反应,裴永昭有些疑惑,他被拆穿之后没有为自己脱罪,也没有直截了当的承认自己的罪行,而是还在不停的否认眼前既定的事实。
“不可能,不可能啊……”
“命人立即在城内城外搭设粥棚,再派人去蓟州下设的各州县送信,让他们立即派人来领粮。”裴永昭弯腰抓起一把那未脱壳的稻谷,闻了闻后吩咐道。
“郡王,下官冤枉啊,下官真的冤枉啊!”忽然想起什么,周知府手指着外面,“下官妻弟确实垄断了城中的粮铺,但是那粮食是他自己从南方运来的,下官已经下令责他按正常粮价售卖,除此之外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错处啊!”
“将周大人暂关州府大牢。”裴永昭没有与他多费口舌,转身便亲自去筹备车马,要将剩下的粮食运回京城。有了这些粮食暂时应急,再从南方调粮,时间上便能宽裕许多。
在蓟州待了三日,这三日期间裴永昭还在附近几个州县转了转,确保赈灾的粮食确实到了灾民的手中,才留下几名信得过的手下,他准备亲自押送剩下的粮食回京,一同回京的还有需被押解进京问罪的知府周知然。
与出京时的轻装简行不同,裴永昭此行回程身后多了那三十万石的粮食,速度便慢了许多。
出了蓟州城,一路向东北方向,走了一日一夜,也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这里前后不搭界,连个驿站都没有,好在这天没有雨,随便找个空旷的地方人和车马一停便能就地休整。
官道宽阔,路两旁也空旷。但是现在世道不好,他们手中又押着粮食,裴永昭已经命府衙里所有的衙役一同押送,但心里还是不踏实。
夜晚,裴永昭背靠一块巨石,将弓箭放在自己身旁,再三确定没有异样后,才闭上眼睛。夜半,驮粮的骡马突然集体嘶鸣不止。
握起身旁的弓箭,裴永昭紧贴着巨石缓缓起身,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该来的还是来了,揽弓搭箭,箭射出的刹那,不远处传来闷哼声,随即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对方出动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死士,他们目标明确,手起刀落,不停的毁坏着粮车粮袋。几人还将手中的火折子点燃扔到粮车上,裴永昭虽然早有防备,但要顾及尽量不损耗粮草,他们这边也以普通士兵衙役居多,战力上便落了下风。
“救命!救命啊!”
正欲瞄准的裴永昭,听到不远处传来周知然的呼救声,一名贼人举起手中的刀便准备往周知然的脖子砍去。‘噗——’那贼人手中的刀叮当掉落,惊魂未定的周知然被喷了一脸的血,瞪大了双目看着那贼人的尸体。
旁边,吴师爷头颅与身子已经分离,脸上的惊恐狰狞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真的冤枉,冤枉呐!”周知然一介文官,何时见识过这等场面,纵使是一州长官,命悬一线之际也早已吓破了胆。
不远处的裴永昭放下弓箭,看向周知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郡王小心!”不远处的荣盛突然疾呼,但是待裴永昭转身时为时已晚,那剑已经刺到了跟前。
“呃!”那蒙面贼人还未将剑刺进裴永昭胸口,自己的胸口处已经多了把剑,他惊讶地转身回望,入目的是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少女。
“郡王,奴婢来迟了。”青黛一挥手,她身后原本跟着几名蒙面女子几个跳跃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则是规规矩矩的给裴永昭行礼。
“起来吧。”裴永昭见是青黛,心中浮现出的却是沈云漪那张永远都是淡淡神色的脸。“你家郡王妃派你来的?”